今年夏季的第一場特大暴雨。

雨流在車窗上變起伏的瀑布，不過才五點半，馬路上已經燃起了無數車燈，城市被這場大雨提前拖了夜裏。

葉家所在的小區名山公園。

這麽平易近人的名字，實則卻是個被人造林環繞起來的、普通人看都難以看上一眼的超貴族小區。

小區口在深深的林蔭裏，這條路從開端就有兩個保安亭，再往裏真正抵達口的時候，才能看見巨大的雕花鐵門。

而一般來說，從拐這條路開始，就已經和城市的喧囂節了。

被雨幕模糊的各燈都消失，嘈雜的喇叭和人聲也都遠去，剩下一盞盞明暗相同的路燈在頭頂規律劃過，然後鐵門被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打開。

他們上穿著雨，拉開門的時候也站得筆直，好像軍人一樣拔肅穆。

有這種人當保安，再膽大包天的賊都不敢來這小區東西吧？

葉空看著那兩個筆直的影掠去，突然想起了花之盒那幾任保安大叔。

花之盒原本是沒有保安亭的，接了資助後，也沒人舍得在請保安這件事上花太多錢，所以找來的幾任保安都是五六十的半老頭子，他們的腰都不直，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都剔著牙在保安亭裏看電視或者打盹，有小或者流氓顧的時候，他們總是第一個被打倒的，孤兒院裏的半大孩子有時還得去扶他們。

葉空想起那個場麵，有點想笑。

車已經駛了小區部。

草坪在雨裏被路燈照亮，泛著瑩瑩的水，無邊無際地擴展開去，像漉漉的星海。

一些造型不同的別墅或者城堡一樣的建築在雨幕之中，潤的空氣裏依舊泛濫著金錢與權力的味道。

這就是所謂的富人區。

當這裏的人們想要安靜，就能得到安靜。

哪怕是在人集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也依舊可以隨心所地建造結界，把為生活奔波的凡人們隔絕在外。

葉空很早就明白在不同的人眼裏世界也是不同的，作為無產階級的時候也從不會為此憤怒，知道這就是規則。

隻是不喜歡這種高高屹立的安靜。

更喜歡有人味一點、有煙火氣一點的環境，那會讓覺得自己也在其中，隻是很普通的一份子。

車直接駛了別墅的院子裏，等待已久的傭人打著傘衝過來，在車上給披上了雨，又在雨裏半跪下來給穿好雨靴，這才打著傘讓下車，把一路護送進房子裏。

一旁的葉臻接的也是這樣的服務。

看他的表這隻是稀鬆平常。

葉空的心更down了。

拉著一張臉往裏走，看到方思婉就拿著長巾等在門口，在走上臺階後就立馬迎上來：“淋雨了？怎麽回事？趕頭發喝點熱薑茶，待會兒再上去泡個熱水澡，可不能冒了……”

嘮嘮叨叨中葉空又被幫忙掉了雨和雨靴，抖了抖本來就的服往裏走。

明亮燈灑在頭頂，才走了幾步便突然愣住了。

因為客廳裏站著葉海川。

他正在花。

看得出來他手藝很不錯，修剪花枝的作練又優雅，審也很好，至以葉空專業的眼來看，花瓶裏已經進去得幾支都搭配得很完。

可讓愣住的不是這個，讓愣住的，是房子裏無不在的花。

“爸？”葉臻先驚訝地喊出來，“這都是你搞的？突然之間幹什麽呢？要把這裏變花房嗎？”

“我差點以為走錯了地方！今天難道是你和我媽的什麽奇怪紀念日嗎？”

他怪氣的，葉海川卻眼皮都不抬一下，平和解釋：“有些本來是想種在外麵院子裏的，沒想到突然下雨了，就隻能暫時放在客廳。”

把修剪好的又一枝藍花朵水晶瓶，他才抬頭看了一雙兒一眼，然後很有針對地朝葉空笑了笑：“看你淋淋的，像隻小狗，趕聽你媽媽的去洗個澡。”

燈是澄澈的金，在窗外的瓢潑大雨和雷電加持下，這片被照亮的裝滿花朵的客廳變得格外有安全。

一旁的葉臻又開始怪氣起來：“果然隻有老二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嗬嗬。”

“你也想要我給你找個形容詞嗎？好吧，那你就是一隻落水大狗，你也去洗澡吧，如果這裏有你的房間的話。”

“你才大狗，你還老狗呢！”

“你爸倒也沒這麽老。”

……

父子倆竟然就這樣鬥起來，而葉空被方思婉笑著推著，往樓上走去。

大概是肩上的手溫度太過恰好，就像穿皮直接到了骨髓，葉空居然恍惚品嚐到一點對旁人來說稀鬆平常，對來說卻前所未有的所謂——家的覺。

那倒也不是甜的，但至不苦，可來不及更多，它就隔靴搔般消失了。

葉空默默地進了浴室，把自己栽進了早就被準備好的熱水裏。

·

方思婉回到客廳的時候，葉臻還沒有去洗澡。

立刻皺起眉來：“怎麽還不去洗澡？一樓有客房，我讓人給你準備了服。”

葉臻卻走到葉海川麵前，從兜裏掏了個東西丟在桌上：“喏，幫你拿的。”

“原野的簽名？”葉海川挑了挑眉，“謝了。”

可葉臻依舊沒有走開。

幾秒的沉默後，葉海川看向他：“發生什麽事了？”

“……”葉臻似乎猶豫了許久，才道，“葉空好像認識原野，今天撞到的時候，他態度很不好，還說葉空是……”

金發下那雙眼睛抬起來，看了方思婉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方思婉怔了怔，卻笑起來：“說啊，你當我是什麽接不了任何打擊的弱菟花嗎？”

“……怪。”葉臻吐出這兩個字來，眼神裏晦暗的影一閃而過，“還說害死過人，曾那個人哥哥。”

方思婉故作輕鬆的笑也凝固了。

而葉臻定定地看著葉海川：“爸，你真的調查過葉空的過去嗎？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