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盯著那個背影。

杜若微微微瞇眼，問旁的葉寶珠：“怎麽？這土包子還會鋼琴？”

葉寶珠張地握拳：“沒聽說過。”

葉空已經停在了鋼琴麵前。

可並沒有坐下，而是猶豫般地躊躇著，轉頭掃視全場的其他樂。

杜若微就忍不住笑起來：“怎麽不了？”

“打算彈個小星星給我們來點震懾？”

李因沉著臉笑了一下，高聲道：“鄉佬，不來點厲害的讓我們大開眼界，你就得為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向我下跪磕頭了！”

葉空在琴邊回頭，遙遙看了李因一眼：“你可真自說自話。”

說完後走向一側。

剛推著椅進門的秦染秋低頭問溫璨：“你知道要幹嘛嗎？”

“不知道。”溫璨瞧著那個背影，翹了翹角，“但我很期待。”

秦染秋一頓，有幾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可溫璨毫無所覺，依舊淡淡凝視著葉空。

·

葉空在所有樂麵前逛了一圈，最後打開一個盒子，拿起了一把——嗩吶。

“噗！”

原本還在為葉空方才的無差別攻擊生氣的其他人，一時間都忍不住紛紛笑了起來。

“不是吧？嗩吶？把我們這當什麽地方了？”

“這嗩吶怎麽混進來的？就跟混我們圈子一樣違和啊。”

“不愧是土包子，不會是想吹一曲把我們送走吧？”

“好惡心，就算是嘩眾取寵也不能這麽玩……”

或嫌惡或調侃的談論裏，葉空深吸一口氣，吹出了第一個音符。

嗩吶的音實在是過於霸道，第一聲就立馬帶著巨大的殺傷力衝出了大廳，讓在外麵工作的傭人都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沙發上的爺小姐們一臉嫌惡地捂住了耳朵。

直到十秒後，有人突然坐直了。

二十秒後，才上去演奏過的幾個人突然都變了臉。

一分鍾後，旋律來到了直衝天靈蓋的高部分。

如果說前麵是硝煙嫋嫋，廢墟遍地的序章。

那麽高部分，就是炮火紛飛，哀嚎遍地的亡靈之舞。

嗩吶尖銳的泣鳴，讓人幾乎可以看見白骨空的眼，再過那兩個黑看見翳的天空，與四濺的、燃燒的。

曲子的最後以一個尖利而輕盈的長音收尾。

幹脆利落，仿佛鏡頭上移，人看見一冷漠森白的月亮。

——

猶如戰場上鳴金收兵。

葉空把嗩吶在手上轉了一圈，放回到盒子裏，轉頭看向眾人。

看到滿堂石化的雕像。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說不出一句話——再是沒有音樂天賦的人，聽完這三分鍾都能聽出來。

葉空剛才吹的，正是二代演奏團剛剛演奏的新曲子。

不同之在於，他們用的主樂是小提琴，輔以鋼琴、風笛，等各式各樣的古典樂作為伴奏，才奏出了林心舟想要的效果。

而如今，葉空隻用一把嗩吶，便毫無疑問地碾了他們整個演奏團。

“喂，”有人終於忍不住喃喃出聲，“林心舟，你是不是悄悄給看譜了？”

林心舟兩眼直勾勾盯著葉空：“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這位葉小姐。”

一句話沒說完就已經站起來，甚至踉蹌了兩步才站穩，站穩後便大步朝葉空走去了。

葉空被攔住，也停下腳步看著。

“你才聽了一遍就會了？”

“這很難嗎？”

“你怎麽想到用嗩吶吹的？是隻會嗩吶？還是別的原因？”

“嗩吶合適。”葉空說，“聽說是你寫的，曲子很不錯。”

“是嗎？我也覺得很不錯。”林心舟的眼睛簡直要閃閃發起來，“我還覺得你也很不錯！”

朝葉空出手：“我現在邀請你加我的演奏團，無論你主玩什麽樂，我都讓你當首席，你願意嗎？”

“不願意。”

沒有半秒鍾的猶豫，葉空拒絕了。

繞過的往前走。

林心舟不死心地跟上去：“為什麽不願意？看你天賦這麽高，不玩樂團多可惜啊？我以後可以據你的喜好來寫曲子……”

“除此之外我還可以當你的好朋友，隨隨到的那種！你跟誰有矛盾我都站在你這邊！”

“葉空？空空？小空空？我求你了！加我的樂團吧！就算你隻玩嗩吶我也可以配合你！”

林心舟語氣越來越激，最後險些抓著葉空的袖子給跪下來。

葉空滿臉黑線地停住腳步，低頭看著這個抱著自己大的、據說在圈很有地位的生。

林心舟一改方才滿書卷氣的神範兒，可憐地仰視著，還眨眨眼：“其實嗩吶就是我帶來的，因為我也覺得這首曲子和嗩吶很配，但可惜我對嗩吶並不擅長——你看看，我們多有默契。”

“……”

林心舟是個很漂亮的孩子，廓眼睛又大，尋常人被這麽可憐地看著，隻怕立刻就要投降。

可惜，葉空鐵石心腸在孤兒院是出了名的。

眼皮都沒眨一下地再次道：“我拒絕。”

無地掰開林心舟的手，走到了李因麵前。

李因很高，葉空站著也並不比他高多，眼神卻充分展現出人類看螞蟻般的俯視意味。

“你剛才說我不來個厲害的，就要向你磕頭認錯？”

“現在你覺得，我的嗩吶夠厲害嗎？”

……

李因手背上青筋暴起，拳頭得指骨都凸了起來。

他臉沉到可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心舟還在那眼看著葉空，他如果敢在這時說葉空的表現不行，那第一個衝他的人肯定是林心舟甚至就算沒有林心舟在，在場所有人也都是有耳朵的。

他敢說一句“你不行”，明天他輸不起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圈子。

可要他承認葉空很厲害，他又是打死都說不出口的。

逐漸微妙的氣氛裏，杜若微傾端起一杯酒，似笑非笑地開口：“我說，新人，你是不是有點太囂張了？”

晃著酒杯起，站到了李因前：“連在葉家的地位都還沒爭個明白，就跑來我的聚會上撒潑，你真的不想在玉洲混了？”

葉空看著，又越過瞧了李因一眼，突然笑了起來。

鼓了鼓掌：“恭喜狗先生，看來你的狗生涯也不算白費，能得到公主殿下的一次維護，你應該又能努力十年了！”

李因額角一鼓，一把拽開杜若微，抬掌就朝葉空打去：“你個土包子別太過分了！”

一片驚呼聲裏，李因狠狠揮下的手突然在半空剎了車。

在他張開的手掌前，橫著一細細的拐杖。

李因臉僵，順著拐杖轉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