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底下的巖石幽深空闊，九皇子搬了塊大石堵住口，宗政無憂不知從何弄來了火石竟生起了火堆，火照亮了整個石，暖暖的覺。他坐在兩層高的臺階上，姿勢與平日里坐在致的楠木雕花椅塌上沒兩樣，傷口經過雨水的沖刷周圍的發皺，原先泛黑的此刻已略轉殷紅，似是毒素已然無礙。見他如沒事人般的坐在那，往面前的火堆里扔著柴火，漫夭心里稍安。

九皇子一屁坐到宗政無憂邊，上的服嗒嗒的，著又涼又不舒服，他想都不想就要下來用火烤一烤。

宗政無憂冷一掃，警示地重重咳了一聲，九皇子遽然反應過來，看了看遠遠站著的漫夭，不不愿卻又沒法，只好又穿了回去，無比哀怨地嘆口氣，繼而眼珠一轉，就對漫夭說道：“璃月，你再不幫七哥包扎傷口，他的就要流了。”

漫夭一怔，朝他們走了兩步又停住，想想，有九皇子在，哪里得到來手？朝九皇子投去一個眼神，意思是，“那你還不快手！”

九皇子就當沒看見，故意轉過臉去看了看宗政無憂的傷口，突然驚一聲，“哎呀，毒已經擴散了！這可怎麼辦？我上沒帶解毒的藥，七哥上的毒要是不吸出來，再過不久，怕是要滲五臟六腑了！”

漫夭一愣，看那已經恢復了正常，應該沒大礙了，怎麼聽九皇子的口氣，倒像是嚴重了？對毒向來沒有什麼了解，聽這一嚷嚷，心里就慌了，也顧不得多想，連忙飛奔過去。

九皇子見信以為真，轉過臉去頗為得意的揚笑。

宗政無憂挑眉瞪了他一眼，“你沒事出去守著口。”

九皇子抗議道：“口被石頭堵住了，不用……”不用守三字沒說完，已然收到宗政無憂眼中的警告信號，笑容僵住，忙住了口，不無委屈道：“好好好，我去我去，反正我也不冷是吧，出去吹吹風涼快涼快也好……”說罷了角，心中哀嘆，果然是欺負誰也不能欺負璃月！

漫夭見他那委屈又不敢申辯的模樣，一時忘記了他們現在的境，忍不住笑起來。

宗政無憂扭頭，一見到的笑容，恍然間似是回到了那些日子里他們三人說笑的景。他看著看著便出了神，漫夭收斂心緒，手替他除清理傷口，宗政無憂忽然醒過神來，就躲開了的，故作冷漠道：“不用你。”

漫夭知他還在為上回的事別扭，心知現在也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先把他傷口理了要。皺著眉，看他明明傷得那樣重，痛到眉心直還極力裝作沒事人的模樣，別扭地拒絕的幫忙，不由心疼又有氣。

不客氣地拽住他，作有的魯，宗政無憂皺眉，過來的目微微閃過一詫異。一眼瞪回去，就了他的上，那漉漉的裳蹭到傷口，宗政無憂控制不住地軀一，漫夭無奈嘆道：“你還知道疼啊！”說著就撿了幾柴火，在火堆旁搭了個架子，將他的服晾上。

宗政無憂別過臉，冷哼道：“我疼不疼，與你何干？你幾時在意過？”對他來說，這點傷痛算不得什麼，每每半夜醒來，想到正躺在別的男人懷里，那才是最讓人難以忍的煎熬。

漫夭一怔，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麼，轉到他后，著他傷口翻卷的，頓時口窒悶，陣陣發。正扶著他的肩背，替他吸出毒素，但宗政無憂卻別扭的轉開子，一副死了也不用多管閑事的模樣。

漫夭蹙眉，對他孩子般賭氣的別扭方式，郁悶不已。自己的子怎麼都不知道惜，了這樣重的傷，還鬧什麼別扭？也不知道那毒到底嚴重不嚴重，他不說，心里一點譜都沒有。

“轉過去。”口氣微，宗政無憂斜眼看，皺眉。

漫夭見他如此不配合，心中又急又氣，口道：“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你又何曾真正了解過我心的？”一句話沒說完，淚水突然涌了上來，連忙抬了抬下，在他怔愣之際扳正他的子，低下頭去替他吸毒。

宗政無憂還沒從那句話里反應過來，被這樣一吸，軀猛地一震，瞬間僵似鐵。的的，輕輕一，似乎將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全部痛苦和掙扎都吸走了，那樣微妙的覺，令他如火狂竄。他強烈控制著自己不去回想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好，就僵直在那里，一也不敢，就怕有些東西一旦喚醒，便一發不可收拾。可是耳邊，還是回著的那句話：你不是我，你怎知我不在意？

漫夭吸了兩口吐在地上，用手了角，鮮紅，哪里有半點毒素的模樣？蹙著眉，腦子開始清醒了不，八是被老九給耍了！轉過頭，用十分懷疑的目看著宗政無憂，問道：“你上中的毒，到底要不要？”

宗政無憂見有些惱了，這才不不慢道：“小時候服用過七絕草，一般的毒，奈何不了我。”

他說得平淡極了，漫夭卻忽覺鼻子一酸，惱和憤怒，瞬間填滿的心房。著口中的腥氣，無名火就竄了上來，霍然起，抿著染的，二話不說轉就要往外走。

宗政無憂心頭一慌，下意識抓住的手，“你準備就這樣不管了？”

了他的服，然后扔下他，走人？

漫夭背對著他，咬住，一種從未有過的委屈涌上心頭。

一年多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盡管心里一直那樣苦，將自己的藏得那麼深，只因太清楚自己的份，太明白一旦嫁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余地。如果他不再出現在的視線，也許就能一直欺騙自己真的可以忘了他，如果他不是一次又一次用行來證明其實當初他的并非全然是欺騙和利用，也許就能繼續過得平靜而安穩，就算被傅籌利用，就算是別人的棋子又如何？至，覺不到這樣鉆心的疼痛。

本就蓄滿眼眶的淚水，無可抑制的淌下，將許久許久以來積聚在心里的苦全部傾瀉而出。

宗政無憂覺得不對勁，立刻站起來，扳過的子，那雙盈滿委屈的雙眼一下子撞痛了他的心。他震驚地著，半響都回不過神。竟然哭了！那麼驕傲、那麼倔強、那麼堅強而善于藏緒的，竟然在他面前哭了！

他忽然手足無措，一雙手抖著捧起的臉，卻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從來不會安人，也沒有嘗試過安誰。

“阿漫？”

他試探著喚的名字，聲音不自覺溫如水。

漫夭過迷蒙的淚眼，看到他眼中彌漫的心疼和張，沒有回應。

宗政無憂心被，一陣陣的疼，卻皺眉道：“你哭什麼？我還死不了！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帶出去再死。”

“誰為你哭了？”漫夭拍開他的手，別過眼，聲音不知不覺就多了一蒼涼和哀怨，“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系？其實你本不必救我，對我來說，這樣活著，不如死了痛快。”

宗政無憂眉心一，直覺問道：“你過得不幸福？不是對傅籌已經有了？為何還說這種話？”

漫夭凄涼笑道：“幸福？”幸福早在離王府后山的那間沉香小筑里離而去了！

宗政無憂看著滿眼的悲涼神，不迷茫，心里到底是怎樣的，他已經完全猜不。

“當初，你……為什麼不肯回頭？”他問，竟帶著怪責。

漫夭心頭一痛，不反問：“我為什麼要回頭？是你拒婚在先，欺騙利用在后……在我得知真相時，你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對不起，也沒有向我做任何解釋……你對九皇子說，是我心甘愿，如果我當時知道你是虛假意，我會心甘愿？”

傷心質問，那些淡漠的偽裝全都不知蹤影。

宗政無憂眸遽痛，急切抓住的手，辯解道：“我不是虛假意！”

“我怎麼知道？”漫夭甩開他

的手，退開兩步，抹了把眼淚，倔強地抬起頭，一想到當時他那冷漠又傷人的態度，依然心痛不已，又道：“你將娶我當做是對我最大的獎賞，你以為我會欣然接，對你激涕零？你從來不知道你的態度有多傷人，你也沒有真正了解我心的！你曾經問我，在那個世界是怎麼死的，我現在告訴你。我是被一個男人以為名義殺死的！為了商場斗爭，為了我家族的產業，他欺騙我、利用我，令我為了他上位的墊腳石，在他目的達到之后，毫不客氣地置我于死地！”

往事重提，那種痛苦和憤恨依舊刻骨銘心。

宗政無憂著明澈的眸子里有著濃濃的諷刺，那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他心底狠狠一沉，這也是那一日溫泉池邊，發現他利用的真相后的表。

漫夭凄涼又道：“所以，我討厭利用，但我卻一直生活在利用之中，擺不得。我以為你對我是真心，可到頭來才發現那同樣是一場騙局！我可以接任何人任何方式的利用和背叛，但我不能接以為名義的欺騙和傷害。你令我覺得，我前世，白死了一回！”

宗政無憂聞言心間震，深邃的眸溢滿歉疚與心疼，終于明白當初為何那麼決絕的離開他，不留半分余地！著倔強而又傷的表，這是第一次，向他袒心。以前，一直掩飾得那麼好，好得讓他幾乎以為其實從來沒有真心過他。他張了張，啞聲道：“我當時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麼？”漫夭冷冷打斷他的話，問道：“不知道你的行為會對我造傷害？還是不知道你當時已經對我產生？如果……如果我不是容樂長公主，如果我沒有選擇嫁給傅籌，而是任你安排，由你掌控，我想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其實你當時也付出了真心吧？”

宗政無憂軀一震，漫夭卻嘲諷而笑，被說中了。他注定要在失去以后才知道自己的真心，也注定要在無法回頭時才明白他也有真心，這一切，命中注定。

秋天的雨夜，很涼，還穿著被雨水澆過的裳，盡管旁邊就是火堆，卻并不覺得溫暖。想，有些傷口，也許只有剖開了，才有機會愈合。

寒涼的風卷著冰冷的雨水穿過口拐了幾個彎，吹得巖火苗狂竄，火堆旁的他們，都沉默下來。

心緒漸漸平定，漫夭覺輕松了許多，那些一直被抑在心底的不敢的傷疤不再讓覺得窒息，想以后，都可以坦然面對了。

“過來坐下吧，我幫你包扎傷口。”淡淡道，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這一次，是真的平靜，而一個人只有真正平靜了，才能想通很多東西。

宗政無憂沒有，他看起來比之前還要茫然、絕，目充滿悲哀和悔痛，再沒有了對付狼群的勇猛。

漫夭心里微微一疼，過去拉他坐下，他倒是沒抗拒，只是有些木然，任擺弄。

漫夭替他包扎好傷口，在他邊嘆道：“我們之間，走到這一步……是注定的。即使重來一回，在那個溫泉池邊，你還是會對我冷漠以對，不會跟我做任何解釋，而我，在那間封閉的室里，也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不顧一切的回頭……這是我們的人生經歷和個使然，即便重來一百次，結果依然不會改變。所以不必后悔，只要認清楚以后的路，就好。”

幽幽的嘆息，帶著淡淡的傷，久久縈繞在宗政無憂的心頭，他不得不承認，說的對，即使重來一百次，以他們的格，在當時，還是會做出同樣的反應。而，以后的路……

“以后的路……”他忽然轉，抓住瘦削的雙肩，目極其堅定，道“以后的路，我認得很清楚！以前的事，的確無法改變，但是以后，只要你愿意，什麼都可以改變。”

漫夭看著他，搖頭，語氣平淡道：“我已經答應傅籌，只要他以后不再利用我，我就會永遠陪在他邊，不離，不棄。”

宗政無憂目一變，剛剛燃起的希又被這殘酷的話語狠狠掐滅，他收回手，沉聲道：“他剛才已經利用了你！”

漫夭道：“我相信那不是他做的……”

宗政無憂皺眉冷笑道：“就算不是，他也沒來救你！摔下懸崖的時候沒有！險些中箭的時候沒有！被惡狼包圍的時候，也沒有！”

漫夭心底一沉，竟無語以對，垂下眼瞼，不敢看他犀利的目，輕聲道：“他有他的使命……”

宗政無憂截口：“他的使命是置我于死地！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憤然起，拂袖背過去。

漫夭震住，愣愣地著他僵的背影，試探道：“你……已經知道他的份了？”

宗政無憂冷哼道：“傅鴛的兒子，我怎麼能不知道？若知道得再早些，本王一定不會給他機會讓他活到今天！”

漫夭驚得也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到底是兄弟……”

“誰說本王和他是兄弟？”宗政無憂猛地轉過來，那反應幾乎和傅籌一一樣，不只矢口否認兄弟的事實，更是恨意濃烈，咬牙切齒。漫夭不疑，傅籌恨宗政無憂是因為臨天皇，宗政無憂如此恨傅籌又是為什麼？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宗政無憂冷冷吐出這八個字，將漫夭震在那里。

這一夜短暫而又漫長，火堆里的火已經漸漸熄滅，他們都沒去添柴，就那樣定定地著對方，著四周充斥的絕氣息，皆是無言。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天還沒亮，冷炎帶著無樓的人便尋到了這里。漫夭隨著宗政無憂走出外，那里到都是野狼的尸首。修羅七煞就持劍站在那些尸的中央，他們面上的紅魔面與遍地流淌的狼一般鮮艷。

見到宗政無憂，他們很是恭敬地垂首。

冷炎看出宗政無憂了傷，面微微一變，宗政無憂淡淡問道：“外頭況如何？”

冷炎回道：“陛下突然重癥發作，已被衛軍護送回宮。太子召集群臣，稱王爺擅自調兵回京，有不臣之心，不封了王府，刑部還發了通緝王爺的告示，并請衛國大將軍傅籌調派人馬出面鎮江南大軍，現在京城已經被他們控制。江南大軍在京城外三十里扎營，衛軍向統領被太子以辦事不力的罪名革職獄，五萬衛軍暫由太子親信統領……”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們已是先機盡失。

漫夭聽著臉大變，一直以為盡管傅籌手握三軍，但宗政無憂始終占盡上風，沒想到，只是短短幾個時辰，朝中局勢竟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傅籌他……為了對抗宗政無憂，已經和太子聯手，難怪，難怪傅籌不救！

心寒如水，著前方重傷卻站得筆直的男子的背影，心頓時充滿歉疚，到底還是拖累了他。

前方宗政無憂眼中霾一閃，并無慌，只面無表問道：“太子此刻人在何？”

冷炎道：“皇宮。太子正到尋找傳國玉璽。聽說……玉璽不見了！”

九皇子道：“玉璽不見了？怎麼會？還有啊，父皇怎麼趕在這時候發病？這也太巧了吧！七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宗政無憂眸一瞇，重癥發作？怕是一心求去，將所有包袱都甩給他，讓他毫無選擇不得不接！他不面沉如水，卻平靜吩咐：“集結大軍，駐守伏云坡。”說完回頭，看后形容狼狽的子，問道：“我最后問你，你是跟我走……還是回將軍府？”

“我……”子張口，雙忽然抖起來，對面男子的目已經沒有了昨夜的急切、憤怒、悲傷、絕、悔痛、期盼，他的眼中此刻只有平靜、鎮定，令本能想邁向他的腳步還沒抬起就已經收了回來。

要跟他走嗎？這樣的份……

“哎呀，璃月，你還想什麼？趕跟我們走吧，沒時間了！”九皇子有些急了。

宗政無憂似看出的猶豫，凝眉道：“倘若你愿意跟我走，不必顧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