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朝他作礼的沈晚，薄微张两下，终究没说出来什么话。

袖上的竹叶暗纹在春风摇曳，江辞双手揖一个礼，“臣，告退。”

第36章 江氏江凝

“哥哥是说，安乐公主说很想见我？”

江辞一双润如白玉的手温着茶，不紧不慢答道：“明日早些起，莫要让公主久等。”

江凝点点头，端详了江辞片刻。

轩窗外，月溶溶，竹影斑驳缠绕，照在江辞那白衫上，暗纹与影子真真假假，江辞半边脸在月下，半明半晦。

江凝看了良久，江辞脸上神依旧沉静，和清冷皎洁的月遥相呼应，瞧不出什么。

江辞抬眼对江凝浅笑一声，“妡妡，在看什么？”

江凝似有不解，“哥哥，我在淮州时就听过安乐公主，传闻狠戾残暴，观杀人以为乐。”

“哥哥从前就不喜这类人。但我听着哥哥刚才嘱咐我的那句话，怎么好像听不出什么不喜的绪来。”

江辞挲杯盏的手滞了滞，眼底泛着细碎笑意，“妡妡既然用了传闻二字，想必自己也不愿道听途说。公主殿下为人如何，你明日见了自然就知晓了。”

江凝莞尔一笑，“是了，不可偏听，不可偏信，百闻不如一见。”

河倾月落，凉夜无声，春梦无痕。

天晴好。

沈晚得了个新纸鸢，是飞燕模样，工笔勾勒得绘声绘。

沈晚纵着那纸鸢飞在纷扬的繁花与春中，颇有意趣，远远看着，像只真燕子。

可惜丝线易断，沈晚手中一空，前一秒还栩栩如生的飞燕立马打着旋儿坠落高墙，挂在苑中挑花林树梢。

沈晚踮着脚看一眼，立马着摆穿过回廊，跑到花林下。

那燕子悬挂梢头，还在迎风招展，所幸没有摔破。

沈晚穿过回廊时，萧越正在苑中练剑。沈晚放了多久的纸鸢，他便练了多久的剑。

萧越当然也看到了纸鸢断线落在树梢的一幕。

沈晚发觉月湖畔萧越持剑与刺客一战后，萧越便没有故意躲着练武，也没有跑过去打断他。

沈晚端详了那株挂了纸鸢的桃花树，不算太高，而且枝桠繁茂，自己体态又轻盈，应当十分好爬。

见沈晚攀着树枝往上迈了一步后，萧越手上剑招一顿，而后微微蹙了蹙眉。

这个人堂堂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竟然没有支使下人的习惯，亲自爬树取纸鸢。

何况...

何况他不是就在这苑中么！

那个纸鸢，他手用桃花枝一挑便下来了。

萧越停下剑招，扔掉了手中用来练剑的花枝，挪动着步子靠近花树两步。

他双手环抱前，好似事不关己般定定地站着，只是眼神时不时往树上张一眼。

沈晚一心扑在纸鸢上，没发现树下的人。

只差一点便能够到了，沈晚微微踮脚，努力着手。

突然——

沈晚脚下一，片刻失重过后，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托住了。

沈晚小巧玲珑的姿被萧越毫不费力地打横揽在怀中。

沈晚抬头，长睫堪堪拂过萧越的下颌，在漫天烟若云霞的花簇中，萧越的脸猝然撞沈晚的眼帘。

四目相接，沈晚发现萧越那一双敛在若纤羽般的长睫下的双眸，不再如同一湾静湖，深沉无波，反而潋滟剔起来，流转着动人的。

和煦明朗的春给萧越冷冽的五渡上一层，眼尾那颗泪痣亦秾艳生辉。

脑中慌乱的空白中，唯有浓墨重彩的惊鸿一眼。

萧越被风扬起的发尾有几缕被轻轻吹到沈晚的脸颊上，一拂而过，泛起细细的痒意。

太近了。

近到沈晚甚至能看见萧越眸中倒映出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近到呼吸都错在一起。

隔着薄薄的春衫，萧越觉怀中的人软地像臂间的轻纱。

沈晚满头珠翠摇曳，叮当作响，也分不走萧越视线的丝毫焦点，他定定地看着沈晚的眸子，捕捉着颊边晕染上的薄红和的慌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连桃花落下都变得缓慢。

春风微漾，纸鸢悄然坠落，惊起一地繁花。

“江小姐，殿下便在...”

门口的来客，引路的侍婢，动作与说话声看到苑中这一幕后都戛然而止。

人声将沈晚的神思拉回。

“放我...下来。”沈晚垂下眼睫，推了推萧越的膛。

萧越也怔然一瞬回神，将沈晚放下。

待站定后，沈晚看向门口的人。

来人是和年纪相仿的，一袭白月雾锦织银长，青丝斜斜挽一个堕马髻，烧蓝点翠簪横髻间，双颊略施薄，上胭脂素雅更衬其人雅致温婉，天然去雕饰。

一双玉手叠放在腰际，仪态和气度都十分端庄，静静站在回廊尽头的月牙拱门。

“臣京都江氏江凝，问公主殿下安。”

行礼时姿态盈盈，教人一眼便知，世家大族，高门贵。

那一双眸子也清至极，行完礼便看向沈晚。

四目相接，沈晚的心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就是江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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