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盈嗚嗚哭得像個孩子。

朔文帝和李明達兩人看著心疼，卻又不知怎麽辦。

上一次見李華盈哭這樣，還是小時候沈貴妃過世之時。

時令瓜果糕點、各珍寶、稀奇玩意擺了一桌子。

朔文帝同太子跟哄小孩似的挨個展示了個遍，李華盈還是沒出個笑影。

李明達邊小順子眼珠子滴溜一轉，便給外間候著的小太監傳了個話。

朔文帝年事一高，這折騰半天汗都下來了。

正這時外麵通報太子妃陸頌儀來見。

朔文帝拍了拍李明達的肩頭。

“是該讓們小姑娘說說話，你想得周全。”

李明達不聲地低頭應下：“頌儀同華盈向來玩得好，想必能稍稍安華盈。”

小順子低眉順眼候在一旁，角微不可察地微勾。

陸頌儀進來行禮。

見李華盈這陣仗也是嚇了一跳，趕將人攬住細細安著。

李華盈這會也慢慢平複下來，隻是想到雪盧最後那半邊皮都是的模樣，仍麵傷悲。

待林懷遠好容易進了宮，上還是上值的那套服。

雖仔細打理過但仍能看出些端倪。

他麵上半邊蒙著紗布，惴惴不安走養心殿，眼睛都不敢抬一下，便深深跪伏在地。

“微臣參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話落，整個養心殿落針可聞，仿佛這殿中隻有他一人一般。

他膛起伏，呼出的熱氣縈繞在眼前。

聖上不發話，他毫不敢妄。

“駙馬爺真是，沒見過護國公主殿下也在嗎，怎麽都不知問好？”

好半晌，一個尖細的嗓音響起。

林懷遠這時才明白，聖上這一會是在等什麽。

心中暗罵自己真是在家中鬆散慣，旋即便高呼：

“微臣參見護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話音落下，朔文帝喜怒不辯的聲音響起。

“抬起頭來。”

林懷遠應聲。

將在額上的手放下，直起來。

隻是目仍不敢直視天，恭順垂著。

“麵上怎麽傷了？”

“回聖上，是公主殿下的侍海月用鞭子打的。”

林懷遠不敢撒謊，隻好直言。

“砰”一聲。

一隻致的玉盞便摔在林懷遠麵前，砸了個碎。

細碎的殘片飛濺，不劃在他垂著的手背上。

“打得好，這樣衷心護主的侍朕要給看賞，你林懷遠可有話說？”

朔文帝年老，聲音也不像年輕時那樣雄渾有力，但天威依舊渾然而。

聽得林懷遠渾一抖。

“回聖上，微臣不敢多言。”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

“你出江都，還是個讀書人，朕原以為你是個安分老實的，沒想到你竟一日比一日驕狂，連那些個功勳武將沒得你放肆！”

“微臣不敢！”

林懷遠惶恐呼道。

“有何不敢？你敢縱容你那江都鄉親在雲庭薈大鬧，讓你舅舅頂著皎兒的名頭在外麵調戲家小姐！”

“還敢在泓泉的升遷宴上大放厥詞，說些不經之談、荒唐之言，怪不得先祖說書生最是，朕看你是想顛覆這大朔江山！”

“微臣……微臣……”

氣溫合宜的養心殿中，林懷遠鉗口結舌。

額頭上滿是汗珠，浸得紗布，麵上傷口被冷汗辣得生疼。

“現如今，連朕的兒你都敢手，連沈貴妃留下的狗兒都敢毒害，你們林家如此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話音落下，養心殿裏早已跪了一屋子。

林懷遠張著，一句話也說不出，隻餘心中的無限驚恐。

天子一怒，伏百萬。

如今他惹得龍大怒，他同林家還不知會是如何下場……

“皎兒你說，你要如何置這豎子？”

朔文帝說著自己心中也有了幾分怒氣。

李華盈這會早已經緩過來，見狀便端著玉盞請朔文帝喝茶。

“父皇喝些茶，至於置嘛，讓我想想。”

李華盈皺著鼻子笑著。

朔文帝見這俏皮可模樣，心緩和不。

“又哭又笑，這麽多年還跟小時候一樣氣大。”

林懷遠仔細聽著上麵的一字一句。

見李華盈隻一句話，便讓震怒的朔文帝展了笑。

他終於真正意識到，世人所說護國公主便是朔文帝最寵的心頭。

這話半分不假。

怪不得即使遠離朝堂，也從無人敢對不敬。

那麽多人說他的是非，卻無一人敢多半句。

是長在這世上權勢富貴頂峰的一朵花。

誰若敢朝手，便會萬劫不複。

林懷遠不敢抬眼，目隻落在那擺滿了吃食珠寶的長案上。

那些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稀奇寶歪七扭八地到躺著，好些都直接摔在地上。

也隻為博公主一笑。

甚至就連太子，都隻能站在案邊。

李華盈卻同朔文帝同坐於寬大的龍椅之上。

“我想不到怎麽罰，怎麽辦？”

李華盈聲道，似是十分苦惱。

林懷遠卻是心頭猛地一跳。

又落下來，在腔中“砰砰”不得安寧。

李華盈居於上位，眼神隨意掃過跪於下方的林懷遠。

一言一行便能讓他膽戰再心驚。

當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上一世自己卻偏生覺得他是羅錦繡的名士風流。

為著他那樣作踐自己，如今想來當真好笑。

李明達見李華盈這談笑中悵然的模樣，也難得深深厭惡起林懷遠。

“華盈既不知道，不如兒臣來說，父皇可準？”

“準。”

“藐視皇室天威，損害貴妃。”

“便降半級，罰他一年的俸祿，板子二十，再日日跪於佛堂抄佛經卷，如何？”

李明達麵上仍帶著淺淺的笑容。

這罰實在不重，甚至對比起林懷遠的行徑都有些輕了。

臺下林懷遠呼吸一緩，都鬆了口氣。

朔文帝輕“哼”了一聲：“你護著這小子做什麽？”

“兒臣哪裏敢，不過是看華盈不舍得和離，便也不忍心還個殘廢駙馬罷了。”

朔文帝花白的眉頭皺在一起，看著李華盈：

“皎兒還不想和離？”

李華盈掃了眼臺下側耳而聽的林懷遠，眼波微：

“此事一事須有恒久耐心，皎兒願意慢慢來。”

林懷遠麵微微一，嚨滾了下。

朔文帝無奈：“行了，朕是管不了你，你自個過得高興就好。”

李華盈小兒作態地乖巧笑著，手指隨意把玩著桌麵上的一串叮叮當當的玉鈴鐺。

自然是需要恒久耐心的。

這才隻是第一步，怎麽能如此輕易地結果了呢？

鈍刀子割才最疼。

讓他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待後悔時已無退路隻能縱躍下。

豈不妙哉。

李華盈角笑意深了深。

臺下林懷遠已經被侍衛帶出去行刑。

隻是在出去前，他一雙眼睛目不旁視地著高臺上淺笑的李華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