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可卿跪直了子，“稟京兆尹，民葉可卿，我能證明那日的事，是這幾個壯漢想要青塵璧寫下訣別書，再把他推下斷誌井，絕非臨時起意，也沒搶劫殺人，他們在撒謊。”

如今這四人翻供，很明顯就是王大人為了掩飾真相所做的，目的就是把青昭摘出去。

圍觀之人議論起來。

“其心可誅啊。”

“聽說斷誌井死的人都不了回，閻王殿不收。”

“清清白白一個讀書郎，若自戕，死後也是要遭人白眼的。”

“那不得冤死了，真兇還能逍遙法外。”

驚堂木拍了好幾下，京兆尹了好幾聲“肅靜”，議論之聲才漸息。

京兆尹抖著皮上的問：“青塵璧，你可還有別的證據？”

“暫且沒有。”青塵璧答。

京兆尹沉思索後，拍下驚堂木，朗聲開口：“證人年紀尚小，證明力有限，本宣布此案證據不足，尚有疑點，按律駁回。”

場下嘩然聲四起。

葉可卿急急站起，邊說邊用包著紗布的手指向主簿，“京兆尹大人明察，民隻是時發育不良，實則已經過了及笄的年紀，主簿查一查便知。”

主簿拍了拍自己的臉，這才想起當初，他為了為難青捕快，將這小娃填的十五歲。

如今看來，倒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人悔不當初。

京兆尹沉默不語了一陣，眉宇間的褶皺聚攏起來，扭頭問主簿：“可是如此？”主簿著角，答道：“約莫是……是吧。”

京兆尹大怒：“什麽約莫，還不去查？”

主簿著頭皮翻來戶籍冊，別的人他不記得，但是葉可卿他自然是記得的。

畢竟當時他睜眼說瞎話糊弄了青捕快，還得意了好一陣。

裝模作樣地翻到那頁，他聲音巍巍道：“回大人，確是已滿十五。”

按本朝律法，子及笄便是人，京兆尹的理由便站不住腳了。

京兆尹閉了閉眼，不過半息便笑問：“堂下葉可卿，那你可能證明此事乃青昭指使。”

葉可卿愣了愣，不能。

既不是親眼所見，也沒有親耳聽到，證明不了青昭的罪行。

“我能。”

圍觀人群裏有一人站了出來。

“小壽？”葉可卿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那日賣他消息的小壽，他可知道作假證的後果？再說，他這個年紀比還小，京兆尹定要拿年紀做文章。

小壽跪在地上，“三日前，我躲在如意酒樓後廚吃，偶然聽見他與這四人勾結的計謀。”

說著，他把手指向了青昭。

青昭麵上白了幾分，大吼道：“大人，他胡說，他一個乞丐，定是被收買了，而且他年紀如此小，做不得數。”

“乞丐如何不能做證？乞丐隻是窮，不代表生來就沒有正義之心。”小壽此刻倒是有幾分膽量，葉可卿刮目相看。

圍觀中也有人喊道：“乞丐隻代表金錢的多寡，不代表品行的高貴卑劣。”

“這京兆尹替被告說話，可是被收買了？”

“就是，京兆尹不去查真相，倒是挑幾個證人的刺，當我們瞎不？”

“隻要把如意酒樓的人來問問不就知道真相了。”

“我都會斷這案，這京兆尹倒不會，哪有這樣的？”

“肅靜，肅靜。”京兆尹連拍幾聲案桌，大家的議論聲也沒平息，他隻得歎息一口氣，此案如今恐怕超出王大人的意料。

事若是被搞大了，那他的聲恐怕不妙。

他問：“青昭，你可有辯駁？”

青昭一陣心慌，他從京兆尹大人的目中看出了對方立場的改變，恐怕連王大人打的招呼也不頂用了。

“我……”

話未說出口，王大人便來了。

王大人是衡王手下的一員京，京兆尹不得不忌憚幾分。

“王大人怎麽來了？”

京兆尹主簿把位置騰出來，請上座。

姓王的仗著衡王，囂張慣了，直言道：“我來看昭兒，若是他當真犯事，你可別輕饒。”

話雖如此說，言外之意可不就是來看著你怎麽審案。

京兆尹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兩頭討好的事沒有幹，如此才能在清流與衡王一脈中謀得生存。

如今哪敢當著王大人的麵判他幹兒子？

這案子該怎麽審他自然得明白。

京兆尹嗬嗬一笑，準備開口。

堂下陡然間發出一陣喧嘩，細細辨聽，一聲高呼“杜丞相來了”。

圍觀的百姓紛紛跪下。

京兆尹和王大人對視一眼，下到堂前，定睛一看，當真是杜丞相。

杜丞相未著服，隻一素，儒雅隨和，頗有抱樸守拙之含蓄。

京城京兆尹本就胖，如今滿頭大汗，用一方帕子不停著。

他原本以為就是一個小案，沒想到先是驚了王大人，後又驚了丞相大人。

也不知丞相是為了青家的哪個小子而來。

他趕讓出位子，恭恭敬敬行禮，“丞相大人，不知您百忙之中撥冗此，所為何事？”

杜丞相的目落在他與王大人的上，毫不客氣訓斥道：“我竟不知，京縣的京兆尹竟非京城百姓的父母，而是驚堂木偶。元大人，你便是如此斷案？”

京縣京兆尹嚇得普通跪在地上，直道：“丞相大人教訓得是，是元某想岔了，還請丞相大人指示。”

丞相顯然是對他頗為失，徑直越過他坐上上座道：“今日，本以一介布的份在堂下觀審，卻隻見京昏聵，是本失察，險些讓京城多一樁冤案。現在，由本審案。”

葉可卿知道，這位丞相是最後一位丞相，是當今朝堂唯一能與衡王抗衡的清流一派。據說先帝駕崩之時將其關獄中，新帝登基親自將其請出，是為帝心腹。

丞相大人幹瘦的手指執起令牌，扔在地上，“傳衙門捕快和如意酒樓。”

隻要證人前來作證，真相也就會大白天下。

葉可卿大喜，圍觀的百姓也大喜。

青昭卸力般地攤坐地上，大勢已去，隻能怪自己倒黴，遇上了杜丞相。

如今清流以杜丞相為首，如何是他的義父所能企及的。

他沒有大吵大鬧讓義父救他，隻盡力配合，如實坦白。

葉可卿心想，這個青昭也算是個聰明人，若是鬧起來，他義父也討不到好。

把目又看向高堂上，不由得疑，丞相大人好像是青釗的老師。

如今連丞相大人都見到了，卻不知青釗在何。

黛瓦上的青煙，嫋嫋拉出一直線。

方窗之，燈火熏暖。

大圓木桌擺上滿滿一桌珍饈食。

青大叔則拿出珍藏的果酒，一一滿上。

葉可卿坐在凳子上，不安分地晃著腳，眼睛浮上喜悅，問：“給我的？”

“哈哈，卿卿立了大功，理當嘉獎一杯。”

葉可卿瞇眼一笑，一隻手卻先他一步端起酒杯。

泛著霞織的佳釀就這樣當著的麵倒進了青塵璧的酒杯。

葉可卿雙眉一豎，出聲抗議：“你……我明日都走了你也不讓我一回。”

隻是這句話被說來，無力中帶著親昵，配上那故作兇悍的小臉，倒顯得像兇憨小貓，撓得青塵璧的心一，鬼使神差中給留下半杯。

葉可卿這才作罷，半杯也好過沒有。

青大叔突然端起酒盞，高高舉起。

所有人的目都看過去。

他垂眸，沉不語，再抬起頭時，紅潤的眼睛往上睜了半晌，一副忍住眼淚的模樣。

手拍在青塵璧的肩膀，青大叔艱難開口：“兒，爹爹不好，差點害了你，爹要向你道歉，你可原諒爹爹？”

青塵璧抿，手指細細挲著酒杯。

這個時候沒有人出聲打擾，隻有父子倆在無聲的流。

青大叔眼中是老牛舐犢的期待。

青塵璧向來傲骨，何曾對父親的偏與護沒有有過期待？

有期待就有失。

那是他最崇拜父親的年紀。

父親一句對堂哥的偏袒，字字詞詞如碎石，把他對父親的崇拜親手打碎。

是以，他不再向父親坦言過一句年的愁雲和慘雨。

隻把那脊骨青竹，遙指霄漢。

可，當父親遲來的庇護如細風過境，他以為他的千層竹林早修得靜謐安祥，卻是沙沙作響。

他的眼也如父親的酸。

青塵璧端起酒杯快速了杯盞，仰頭喝下時掩住臉上紅，不甚自在地嫌棄道：“大老爺們，害不害臊。”

誰知青大叔喜極而泣，卻是哭了出來。

蘭姨一聲歎息，抱著哭得傷心的大男人寬，“好了好了，都看著呢。”

青大叔埋在蘭姨懷裏的頭更深了。

蘭姨：……

葉可卿沒眼看地搖頭，與青塵璧目相接。

的目快速從他的臉上錯開，落在別，抿著有笑意瀉出，隻不時抬眸看他一眼。

青塵璧亦歪開頭，耳垂染上了紅暈。

屋頂的月躲進了雲裏，煞了星子。

夜裏的夢，好似飄在雲上，得讓人忍不住塌陷。

大清晨。

葉可卿是被吵醒的。

著朦朧的眼睛拉開門，院中空懸著晾繩，青塵璧抱著床單往上晾。

“你大清早洗什麽床單？”葉可卿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