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氣得頭頂冒煙，偏生是個不肯吃虧的，更何況還是三房的虧，這口氣是哽在嚨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隻稍微躑躅了片刻，便像是一陣風似的捲到了雲舒苑，大手一揮，就對王媽媽道：「去，把柳葉居的那個小賤蹄子給我來！」

王媽媽辦事辦老了的，琢磨了一下何氏的話，便問道：「太太，這事兒，可要許個什麼由頭？」

「由頭？」

何氏氣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斜了一眼王媽媽，再將茶盞往桌子上重重一擲，茶蓋和茶碗發出一陣刺耳的撞聲。

「要什麼由頭？還是個郡主公主怎麼的，我說來就來，還不快去！」

王媽媽伺候何氏也有半輩子了，頭一回這樣沒臉，被何氏一頓訓斥，便也不敢再駁，到底還是帶了好些個婆子和丫鬟前往了柳葉居。

王媽媽來的時候，秦霜早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深知何氏的脾氣秉，乾脆就提前做好準備。

看著王媽媽這樣一大群人興師眾的，秦霜角微帶譏誚，「知道的隻說王媽媽年紀大，架子也略大些，這也就罷了，不知道的，還當是大太太吩咐的，要綁了我去呢！」

王媽媽縱使再老練沉穩，也不住紅了臉。

雲舒苑堂屋，何氏端坐在上首，兩邊站著一溜的婆子丫鬟，秦霜隻冷眼掃了一圈，就站定在屋給何氏見禮。

誰知，秦霜見過禮，何氏也不讓坐，反而是旁若無人的悠哉悠哉的品著茶，秦霜心裡已經瞭然。

這樣的招數，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新鮮！

待規規矩矩的站了一盞茶的功夫後，秦霜也不理會何氏，神自若的就落了座，桌上擺著熱茶和點心，也用不著客氣！

何氏本想著好好教訓下這個小賤蹄子，最好站到月上樹梢的功夫，讓長長記，什麼做尊重長輩，也知道知道，這個家裡究竟是誰當家做主。

可是，這娼婦肚子裡爬出來東西，竟然這般目無尊長，何氏隻覺得口猶如怒火中燒，生生要憋得不過氣來。

忍著怒氣，朝側的王媽媽遞了一個眼。

王媽媽立刻道：「五姑娘，太太還沒讓姑娘您坐呢，姑娘您怎麼自個兒就坐了呢？這好歹是在家裡，若是到了別去，豈不是人笑話咱們伯府沒規矩麼！」

秦霜聽出來了，這是話裡話外的說沒規矩呢！

努力將角的弧線拉長一些，眼睛也刻意瞇了瞇，擺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怯生生的「啊？」了一聲，然後看看王媽媽，再看看何氏，才道：「太太說讓我坐下，我才坐的，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我什麼時候讓你坐了？」何氏心裡氣得想咬人，偏偏表麵還得佯裝一副嚴厲的模樣。

「是啊，五姑娘，大太太還不曾說過呢！」王媽媽也立刻幫腔。

秦霜隻好又重新站了起來，略帶憾的道：「哦，那許是我聽錯了，太太不要怪罪，都是霜兒不懂事！」

何氏的氣終於順了一些，鼻音裡低低的哼了一聲，得意的勾了勾角。

隻是，還不等再喝口茶的功夫，秦霜便又怯怯的開口道：「太太，那霜兒現在可以坐了嗎？太太這樣的賢德明理，斷是不會不讓霜兒坐的，對吧！」

何氏剛抿了一口茶，還沒等嚥下去，聽了秦霜這話，氣得猛的大吸一口氣，沒防住就給嗆得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這賤蹄子，簡直是無法無天，要翻天了！

見何氏嗆得這樣厲害，秦霜總得關心一番，這般一來，何氏心裡更是猶如一萬頭羊駝再奔騰，秦霜虛扶的手被用力揮開，秦霜也不生氣，隻自顧自的坐回到椅子上，吃點心！

饒了一大圈，也還沒有說道正事上，秦霜看著天，索主開口道：「大太太，我與太爺說起要設粥棚的事，太爺也同意了，我從總賬上支二百五十兩銀子這事兒，大太太您知道吧！」

「你？」何氏嗤笑一聲，「霜丫頭，你纔多大點兒，這支使銀子的事，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這裡頭摻和什麼？」

「那依大太太的意思呢？」秦霜瞇著眼睛，一雙澄亮的眸子似能察人心。

何氏沒來得由的噎了一下。

但很快，便臉不紅心不跳的道：「霜丫頭，不是大伯孃怎麼著，實在是你一個姑孃家，手中拿著這麼些銀子，終歸是不好的，這要是出了什麼差池，到時候老太爺還不是尋到大伯孃的頭上來，所以依大伯孃的意思，這銀子，你還是給大伯孃的好！」

秦霜麵上漸漸浮現一副你說得有道理的表，何氏看了暗暗滿意，誰知，隻聽卻道：「那二姐姐怎麼從十歲開始，就跟著大太太您算賬理事呢？大太太難道就不怕二姐姐在那上頭有什麼差池，到時太爺尋到大太太您的頭上來嗎？」

「那不是你二姐姐聰明，沒出過什麼差池嘛！」何氏咬了咬牙，這死丫頭怎麼就那麼多的歪理。

秦霜心中冷笑一番，秦悅自跟著何氏理事算賬開始，大錯小錯不知道犯了多，虧得何氏還能這樣厚臉皮的說自己兒聰明，沒出過差池。

「二姐姐與我同為伯府的脈，那我便也一定同二姐姐一般聰明，霜兒不理二姐姐那般多的事務，隻理這一件，再有大太太幫襯，想來霜兒定也能辦好的！」

秦霜免不得也得厚臉皮一回。

何氏卻腹誹道：你能一樣嗎，娼婦肚子裡出來的種！

「那也不行！」何氏果斷拒絕。

「為何不行！」秦霜端起茶盞淺啜一口，眼中滿是疑的看向何氏。

何氏已經沒了多耐心再和秦霜打太極，眼中一凜，直接道：「霜丫頭，你一個姑孃家，哪裡辦得好事，還是給大伯孃的好，你擅自支取銀兩，已經有所逾矩，這事要是大伯孃說到老太爺跟前去，大伯孃也保不了你！」

哼，終於出真麵目了，等這一刻，秦霜不得不說，都要沒耐心了！

「原來是這般，那霜兒可得和大太太好好說道說道了，其一，這銀兩並非霜兒逾矩，擅自支取，是經過了太爺的同意的，大太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太爺，其二，大太太也用不著想辦法保我，霜兒可承不起！」

說完，秦霜的目已是冷若冰霜，起整理了一下並無褶皺的裳，再瞥了一眼何氏，道：「大太太可還有什麼吩咐，若是沒有，那霜兒就告退了！」

秦霜徑直往門外走，再沒有看一眼何氏，別說手裡的銀子大部分都已經給了爹，就是全部都在，也不會出一個銅板，畢竟何氏的為人，向來信不過！

「賤人，流的還不是娼婦的，竟敢在我這裡……」

纔出了堂屋，後就迎來一陣辱罵聲和一陣瓷碎裂的聲音，秦霜下意識的就加快了腳步，漸漸的，那聲音才淡了下來，逐漸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