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心知肚明，因為琥珀念珠只有湊近佛門凈地時才會稍稍削弱威力，崔凈空浸潤的佛越重，念珠才暫時收一收神通，令他好一些。

倘若說崔凈空是擇人而噬的野，念珠便是不斷收最終勒進他的牢籠，這才得以用疼痛勉強牽制住他。

可今日他卻意外反常，像是完全拋棄了這唯一的顧慮，弘慧暗道不好，只問他：“你遇到了誰?”

崔凈空把左手的袖子往上捋起，出那串跡斑斑的琥珀念珠：“一個……可以制念珠的人。”

他語氣平和，此刻卻溢出十足的惡意：“怎麼辦?弘慧，它困不住我了。”

“斷不可能，”弘慧驟然睜開眼，他一字一句道：“師祖以此生功德為咒，今生今世絕無人能解，除非……對方并非是此中之人。”

崔凈空本不會被寡嫂是什麼神仙妖怪之類的猜測嚇到，他轉過，只輕蔑冷笑。

木魚聲漸漸零碎得不調，弘慧放下木錘，將手里的佛珠一顆一顆捻過去，忽地出聲：“你竅已開?”

見崔凈空形一頓，他頷首道：“原是如此。你為煞星轉世，此番下凡歷劫。本該胎死腹中，母親以死渡你;本該癡傻木訥，父親以死渡你;本該大開殺戒，師祖以死渡你;本該不識、鐵石心腸，這回又是誰來渡你?”

他話語里的含意不言而喻，崔凈空那張俊的臉上覆著一層兇意，總算出獠牙：

“法玄渡我?分明辱我欺我，貪圖引渡煞星的名聲，先我改名剃度出家，后翻臉稱我本難移。凈空凈空，罵我念污濁，所以要凈;憎我命魂重，因而要空，同我字字相克。”

“可不一樣——不會死。”他的聲音低下去，在嗓子里含糊些什麼話：“助我許多，我自不會殺。”

弘慧側目，見他似笑非笑，忍不住追問一句：“你果真了嗎?”

“或許沒有。”崔凈空神遲疑，腔里現在并沒有那種錯或是激烈跳的不適。

可只消一回憶起前幾日寡嫂浸潤在昏黃油燈下烏黑的發和白凈的面容，好似心都時時刻刻陷在一張細韌的網，再無法如先前一般從容。

等人走后，弘慧再拿起木錘，木魚聲響在寬闊的殿堂里，他嘆一聲，縱使冷冷如崔凈空，也難逃人間溫賬的蠱，心甘愿滾落凡塵。

崔凈空從靈寺回來的好心沒有維持太久，因為當他回到村西磚房時，馮玉貞再度不見了。

與之前不同的是，屋里桌椅倒了一片，馮玉貞的廂房，和被褥都被翻攪一通，所有被凌地扔在地上，像是進了賊掠奪一空。

他找了一圈，從溪旁到樹林間，袖都被深夜的水打，遍尋不到，最后孤一人，敲響了隔岸的錢家家門。

錢翠打開門，便見高大的青年站在門口，沉聲問道：“嬸子今日有看見嫂嫂嗎?尚未歸家。”

如實回到：“沒見，貞娘人不見了?是不是走親戚沒告訴你?誒呦，你這麼一說，我倒有瞧見兩個男人今兒早在這一片鬼鬼祟祟的。”

對上了。

他現在知道，馮玉貞被他們擄走了。

錢翠想，肯定是夜黑風高，不然怎麼會看錯——

這個如白玉燒猶冷的秀才崔二，素來云淡風輕的臉上忽地邪佞兇狠了起來，剎那間猶如厲鬼附，鬼氣森森呢?

他們白天闖之時，馮玉貞正在院子里晾曬，柵欄全無防備地大開著。

“死丫頭，可讓老子一通好找!”

噶的聲音猶如在耳上磨砂，馮玉貞急急掉過子，迎面撞上馮父里罵罵咧咧朝撲過來。

“三姐，你長本事了不，把我和爹耍的團團轉。”

五弟馮兆隨其后，他不懷好意地笑著，手里握著一把用以綁豬的麻繩，兩人朝合圍過來，不回屋躲著。

“爹、五弟，你們……”

馮玉貞不知道這兩個人怎麼找過來的，顯然是調查清楚了，趁著崔凈空不在的時候來，本能慌了神，撒開上呼喊起“救命”，穿過后院便往山林里鉆。

“他娘的還敢跑!老五給我把捉住!”

馮玉貞咬著牙，在樹林里來回繞，想把后的人甩掉，明白這是馮父來逮自己回去嫁人了，一旦被捉住可真就要萬劫不復了。

可那條跛腳跑遠了，骨頭里冒出刺痛，漸漸沉重，強力壯的馮兆三四步迅速拉進了和的距離，他出手一抓——揪住了馮玉貞的發髻，往回一扯。

“放開我!”馮玉貞被拽地頭皮繃發疼，這下沒法跑了，捂著腦袋拼命捶打對方的手臂。

“總算逮到三姐了，可真不容易。”馮兆向后扭住的兩條胳膊，用繩子的一端捆住打結，往里塞了一個的布團，以防喊。

他在前面牽著繩子的另一端，后面的馮玉貞就被他拖著走，馮兆吊兒郎當，語氣輕快：“三姐跑什麼，我還等張柱送錢來呢。”

張柱是誰呢?是他們村一個鼎鼎大名的人，長得賊眉鼠眼不說還行事猥瑣，最別人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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