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凈空有點失，主拉開距離，收斂起方才外泄的鋒芒，低眉斂目道：“怪我考慮不周，嫂嫂睡在廂房，我睡在堂屋好了。”

“可天氣到底太冷了……”馮玉貞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聞言言又止，神猶豫，“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按照嫂嫂的意思，”崔凈空已經失去了和互相推諉的耐心，語調冷淡：“難不你睡地上，我去占床?還是說……”

他聲音隨之放緩，暗藏惡意：“我和嫂嫂住一間房?”

“……”

馮玉貞腦袋里砰的一聲炸開了鍋，臉上熱辣辣的，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置信容貌出塵似謫仙一樣的人居然說出這樣孟浪的話。

在村里，像這個歲數的人們大多都已經當娘了，換們聽到類似的話，保管不留面地直接啐回去，一個比一個潑辣，別想占到什麼便宜。

可馮玉貞卻不同，雖已嫁為人婦，到底時間還短，因而還留存許多姑娘家的青。

也有柿子一樣的使然，連帶著對崔凈空的畏懼作祟，只能假裝沒聽見他最后半句話，強裝鎮定：“我睡地上。你是讀書人，生病耽誤大事。”

馮玉貞赧的模樣別有一番風，皮白凈，臉龐連帶著脖子、耳垂，整個人騰地一下全燒紅了，原本清麗的面容染上桃紅，如同枝頭映山紅的杜鵑花，可憐可。

崔凈空目在臉上逡巡片刻，也沒說答應不答應，掉過子走了。獨留馮玉貞暗自揣他的意思，以為這是默認了。

暮四合，兩人除了吃飯沒歇過腳，總算把里里外外大致收拾了一遍，至能落腳好好睡一覺了。

馮玉貞從外面抱回曬了一下午的被子往堂屋走。這麼會兒功夫，地上卻已經被占了，鋪蓋看花正是原本床上鋪的那套。崔凈空坐在一旁的書桌前溫習書本，暈黃的燭為他的五勾勒上一層金邊，顯得意外溫和。

他并不解釋，只是沖頷首：“天已晚，嫂嫂早點安歇吧。”

這是不容反駁，強決定了。馮玉貞僵在那兒片刻，也沒敢和他爭論，黑夜把本就缺乏的勇氣一下吞噬大半，最后抱著被子客客氣氣應了兩句就走進了廂房。

廂房里果然只剩了個空的床板，唯一的泥盆燒著兩把柴火，暖融融的。

把被子打開鋪好，這張榆木床不算窄，再來一個人也躺得下。馮玉貞仰躺在床上，被子綿暖和，柴火燃燒時發出輕輕的噼啪聲響，寧靜、安穩，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在不真實的夢里。

在前世的最后三年里，馮玉貞每個夜晚都被關在一間放滿雜的屋里，只有不到半個子的空地可供下腳。

只能竭力把本就瘦小的自己整個蜷起來過夜，冬天總是睡不著，凍得發紫，麻木地睜著眼睛，向門外漆黑的夜。

而現在，雖然廂房破舊風，仍然一無所有，外面還有個晴不定的小叔子，但至不再在方寸之地。

真的重新來了一次……真的逃開了原來的命運。

淚珠順著臉淌下來，直落進心窩里，馮玉貞進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緒發泄一空，一天舟車勞頓，困意襲來，沉沉睡去。

等泥盆只殘留微弱的火時，馮玉貞關牢的窗戶卻被人從外打開，一道瘦削的影撐在窗臺上，作利落敏捷地翻進來。

來人逆著月看不清面容，他走到床邊，寂靜地站了一會兒，盯著人的睡半晌，確認已經睡了才出手。

輕橫在床邊的右手。

綿、。

他垂下眼，里在睡夢中被不知不覺起一角，出一抹膩的皮，他的手指又重新附上去，虛虛點在的指尖、手心，沿著伶仃的腕子順延而上，停在在被子里的手肘。

好像是得了什麼難得的趣味，來人張開手掌比對了一下，接著輕輕松松就一把攥住了細細的小臂，不費吹灰之力地整個握在手里。

實打實到之后，里肆的疼痛快速消減下去，就連念珠也難得平靜了下來。

自從十五歲開始，崔凈空就沒有一天不這種猶如附骨之疽般的懲罰，唯一區別只有疼痛的深淺之分。

遇到浮云伴生的下弦月，這種疼痛就會放大千百倍，每回不折磨得他七竅流便誓不罷休。

法玄方丈圓寂后，火化后的舍利子依照其生前要求分十二小塊，藏于琥珀念珠之，融于一。

崔凈空自十歲起便再也摘不下這串水火不侵的念珠，剪不斷扯不開，他每每心生惡念，念珠便會倏忽間發燙，那圈皮更是因為持續的燙傷結了厚厚的繭。

本以為或許這輩子都要忍，可卻意外找到解藥，無異于絕逢生。

而這味“解藥”——便是現在躺在床上睡的寡嫂。

可能是他的手太涼，被他攥著小臂的人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回手，回暖和的被子里，里嘟囔兩聲，扭頭翻過。

睡前松了發髻，此時烏發之下展出一片白皙修長的脖頸。

黑暗中只有馮玉貞清淺的呼吸聲，崔凈空的眼里閃過一抹勢在必得。

他需要讓這個寡嫂乖乖留下來，呆在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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