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剛回了白澤衛署，就讓趙長蒙給喚了過去。

正仔仔細細給髯套青紗囊的老趙抬眼瞧見，驚得差點薅掉胡子：“你這是什麼形象，就這麼進宮的？”

陸九萬低頭瞅瞅，自己這服了干，干了，皺得厲害，穿出去的確有礙觀瞻。不過不要，只要抬頭，自個兒不尷尬，就沒人覺得不對，甚至還有種落拓之。

老趙抖著手指，一臉的痛心疾首，最后不知想到了什麼，長嘆一聲消了氣：“別家都知道給上頭分憂，你們咋就一個比一個不讓人省心呢？哎，終究還是靠本指揮使撐起了白澤衛。”

陸九萬角搐，老趙的自癥越來越嚴重了，已然從每日對鏡問夫人“吾與城北徐公孰”，發展了自覺“吾一人可抵百萬兵”。

趙長蒙收拾好寶貝髯，咳了一聲才問：“供奉煉石族牌位的佛堂你沒吧？”

“煉石族？”

“就是鎮國公主出的部族。”趙長蒙耐心解釋，“那小佛堂有點邪門，你要是了，一定記得去誠心磕幾個頭。”

陸九萬一腦門黑線：“這哪來的說法？震懾宵小之輩用的吧？”

“不不不，還真不好說。”趙長蒙鬼鬼祟祟觀察了一下外面，低了聲音，“你不知道，當年晉王的母妃莊妃，曾仗著得寵，圖謀拆過凈慈寺，結果不知怎麼回事，接連數日噩夢纏，嚇得先帝給停了工程，著工部原樣修復。”

莊妃，據說是江南送來的人兒，先帝對其一見鐘，簡直有點五迷三道的意思，烽火戲諸侯不敢，一騎紅塵妃子笑卻是常事。屋及烏，心上人生的兒子必然也是寵的，嘉善帝當年沒了委屈。很多人認為，先帝雖無廢太子之心，卻助長了晉王的野心，導致兄弟倆爭得你死我活。

嘉善帝憋屈多年，先帝臨終還要他發誓絕不為難莊妃母子，屬實有點慘。陸九萬一直懷疑摳門皇帝是當年多了虧待，才養了鐵公一不拔的。

此后莊妃了莊太妃，沒按制去寺廟出家祈福，而是帶著先帝特地饋贈的產，跟著兒子去了封地養老，跟天天加班沒薪俸的嘉善帝比起來簡直是人生贏家。

陸九萬聞言驚訝地挑了挑眉：“莊太妃相中凈慈寺的地盤了？”

“不知道。”趙長蒙撇撇，“那妖妃能作得很，尤其跟護國公府不對付，沒找了茬。”

還有這個瓜！

陸九萬登時支棱起耳朵，盼著老趙多說點。

趙長蒙不負所，冷笑道：“你外公鐘史，當年看不慣，曾冒死勸諫過。誰知道先帝在其余事上英明神武，偏生栽在了人上，罵都罵不回來。為了挨罵，先帝寧可給你外公加銜外放。那妖妃有次頭疼，說必然有人用巫蠱之詛咒，就找了個江湖士進宮作法，圈出來的地兒居然是護國公府！你不知道，尋死覓活非要先帝允許搜查國公府，氣得白公爺，哦，我是說白玉京他爹白霆，人家差點撂挑子不干！”

陸九萬微微張大了，對莊妃的得寵程度有了新的認識。

趙長蒙停了下來啜了口茶，緩緩緒，繼續叨啵：“我跟你講，那人可能真是狐貍變的。那樁巫蠱案是我查的，我當時進宮見過莊妃一面，確實，怎麼說呢，上有種與凌厲雜糅的氣質，就，輕飄飄看你一眼，你恨不得把心掏給。后來先帝駕崩，莊太妃出京，是我護送的，，居然沒老！”

陸九萬好笑道：“莊太妃保養得宜，事事如意，自然不顯老。”

趙長蒙搖搖頭，凝重地嘆息：“你不明白，當年晉王都三十多了，你想莊太妃得多大了，五十左右對吧？但一直都保持著三十出頭的模樣。”

一寒意從腳底板沖上來，陸九萬終于覺到了驚悚，與老趙難得達共。

咽了口口水，艱難地問：“駐有？”

趙長蒙笑了下，吹著茶葉問：“你沒跟晉王打了道，你看他有年麼？”

陸九萬果斷搖頭，晉地那地方，風沙大，天干燥，人在外頭走一圈，皮都繃得的，不做好防護，特別容易變老。

“是啊，若真是駐有，親兒子為何沒得到真傳？”趙長蒙眉宇間盡是冷意，“雖說子不語怪力神，可也得分人。”

陸九萬心滿意足吃飽瓜，拐回了正題：“那您還是沒說凈慈寺有何問題。”

“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就當祭拜前輩了，哪那麼多廢話！”趙長蒙狠狠擰著眉，斥責，“就刨問底！”

陸九萬翻了個白眼，老趙準是說不出所以然來，開始耍賴皮了。

不了趙長蒙痛心疾首的碎碎念，顧不上休息，趕回值房換了服，準備待會就帶著唐惜福給鎮國公主上香。

說曹曹到，剛換好服，唐惜福就來了。

唐禿子似乎剛洗了澡，上還帶了皂莢香味。他探頭進來問：“頭兒，你這有抹臉的東西麼？昨夜讓火烤得皮疼，他們說抹點面脂管用。”

陸九萬忙著整理案卷，隨手指了放私人品的柜子，讓他自己翻。隔了一會兒，幽幽香味散發出來，驀然覺得不對，抬頭去，只見唐惜福正哼著小調攬鏡自照，頭皮上油亮亮紅潤潤一片。陸九萬目落在旁邊空了一半的白瓷罐上，言又止。

“怎麼了？”唐惜福察覺到的目，連忙保證，“不好意思，頭皮也干，用得多了些，這罐我拿走，一會再給你買一罐。”

陸九萬忍不住提醒他：“那是太子妃親手做的珍珠膏，我都舍不得用！”

正挖出一大塊往頭皮上抹的唐禿子愣了，舉著手抹也不是，不抹也不是。他鼻子，聞了聞那淡雅清新的香味，快哭了：“太子若是遇到我，會不會……滅了我？那你平常用什麼？”

陸九萬氣得牙，磨了磨牙，憤怒地指著一只糙的青瓷罐道：“旁邊那罐杏仁膏！”

唐惜福沉思了下，決定甩鍋，他猛然湊近陸九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指上那坨珍珠膏抹在了陸九萬臉上，笑道：“太子若是聞見了，我就說是你上的香味！”

說完，他來不及看陸千戶充斥著怒火的眼神，提起服下擺，撒就往外跑，路過門口時還帶倒了一盆冬青。

陸九萬臉頰上糊了好幾天的薪俸，直氣得七竅生煙。

這麼一折騰，上香的事也給拋之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