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道深深，穆清葭與周瑾寒在監的帶領下去往花園。

婚三年來，除非家宴，否則穆清葭基本都不進宮。周瑾寒見端著手，背脊繃得的，當是張。趁前面監不注意，他手過來覆在手背握了握：“別擔心。”

穆清葭抬眸向他，只淺笑著一頷首，收回視線沒多說話。

周瑾寒見狀角一沉，有些沒勁地將手撤了回去。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路，一個臉慣常冰冷，一個也是淺淡笑意不過眼，形同陌路似的，像是堵著一口莫名的氣。

這樣窒息的氛圍逐漸讓前頭引路的監也到了。

他是皇帝周瑾淮邊當差的人，雖在宮里左右逢源，但到底年紀不大。周瑾寒繃著臉朝前走，冰刀子似的視線正正落在他的后腦勺上，盯得這小監冷汗都下來了。

小監尷尬地扯起了角，一邊往前走一邊討好地往后躬，試圖緩和一下這夫妻二人之間的氣氛：“今日天氣好，陛下與眾位娘娘都在花園中賞梅，王爺同王妃一道兒過去了，正好說說話。”

穆清葭聞言只笑了笑，模樣溫和卻疏離。周瑾寒卻“哼”了一聲，幽幽哂道：“病才剛好，恐怕消不起花園里的冷風。”

小監被這凍死人的一句話噎了回來，只能訕訕，再不敢多一句，默默加快了腳步。

莫名其妙，捉不，這夫妻兩個看起來都可怕得很。

好在沒多久就到了花園中。

甫一聽到前頭梅林里的笑與說話聲，穆清葭和周瑾寒就收斂起了冷冰冰對峙似的架勢，權當他們之間從未有不愉快。

小監肩背上的重量驟然一松。

他才剛回稟說“陛下，娘娘，曜王爺和王妃到了”，眼角余就瞥見周瑾寒手托住了穆清葭的后腰，二人看似十分恩地往前走了過去。

小監忍不住腹誹：恩不恩的不知道，演倒是真的會演。

只不過他肚子里的話，皇帝是聽不見的。

見周瑾寒夫婦二人來了，他轉對他們笑了笑，招呼說：“來了？”并松開了指導著太子周若瑜握劍的手。

周瑾寒與穆清葭行了禮：“陛下，各位娘娘。”

今日和暖，梅林中白的的黃的各的花相輝映，跟容姿各異的三千佳麗放在一起，竟分不清是花還是人。

小太子見到周瑾寒倒是很高興，將手中特制的短劍給了邊隨侍就朝周瑾寒小跑過去：“九叔！”

將他抱了個滿懷。

“九叔許久未來看侄兒了。”周若瑜抱著周瑾寒的，嘟著抱怨，“是不是有了嬸嬸，就將侄兒忘了？”

六歲的小，臉蛋乎乎的，即便為太子，到底著稚可。

周瑾寒對這個侄兒說不上來討厭，卻也著實過不了心里那關覺得喜歡。他只將周若瑜從自己前拉開了一些，淡回道：“不過近來忙了些，沒時間進宮探太子殿下。”

周若瑜在周瑾寒這里沒有得到安卻也沒在意，轉而又向旁邊的穆清葭，看著清瘦的臉龐眨著眼睛：“侄兒聽說嬸嬸近來總生病，如今可好些了嗎？”

“多謝殿下關懷。”比起周瑾寒，穆清葭的態度就要和許多。向周若瑜福了福，微微彎著眼睛，溫聲回答：“妾好多了。”

“嬸嬸的看著實在太弱，侄兒向張太醫新學了五禽戲，嬸嬸要不要一起學呢？”想是最近這新鮮玩意兒實在上頭，周若瑜一提起來就滿臉興，眉飛舞地邀請道：“張太醫說，多練練五禽戲，可以強健呢！”

周若瑜的話說完，穆清葭還沒回答什麼，離得最近的一個妃子倒是先樂了起來。

“瞧咱們太子殿下這話。”笑著走過來拉了周若瑜的手，彎下腰跟他說道，“殿下想必不知，您的這位九嬸嬸啊，手可好著呢！可不需要您教練什麼五禽戲，倒是您——”

朝一旁的小太監遞了個眼神，示意他把周若瑜的短劍拿過來，然后將短劍重新塞進小太子的手里：“說不定可以讓曜王妃教教您如何用劍呢！”

說話的這位是貴妃曹氏，潛邸時期就跟著周瑾淮了，這麼多年了依舊深周瑾淮疼，地位屹立不倒。若不是膝下只有兩位公主沒有皇子，恐怕如今的做派還要更加張揚。

是個仗著門第份和陛下的寵囂張慣了的，向來看不上出市井的穆清葭。與周若瑜的話說完后便抬著下掃了穆清葭一眼，刻薄輕哂。

周若瑜像是沒明白曹貴妃的話，懵懵懂懂地眨眨眼，問穆清葭：“咦？嬸嬸真會用劍嗎？比父皇、比九叔用得還好嗎？”

周圍的妃子們都等著看笑話。

周瑾寒角的弧度微微一，正待回護，穆清葭卻已經聲笑應了。

“貴妃娘娘太抬舉妾了。”照舊還是低眉順眼的，看似非常好脾氣，“妾的三腳貓功夫，怕是上了野狗都打不過的。不過是些市井討生活的把戲罷了，怎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這話放的姿態很低，可滿院子的嬪妃聽完后卻都臉一變，有些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了。

曹貴妃的臉尤其難看。

盯著穆清葭：“你這話什麼意思？”

遍后宮誰不知道，去年開春，宮里辦家宴，同樣是在花園里，曹貴妃養的兩條大狗沖出來差點咬了人。當日若非穆清葭正在場，干脆利落地兩手刀下去將大狗打趴了，眼下看好戲的這群人里起碼得傷到幾個。

只不過大狗當時沒傷到人，反倒曹貴妃宮里的太監將大狗牽回去時，這倆畜生還于驚恐防的狀態。曹貴妃手去它們的腦袋，結果被它們反口就咬住了。的手臂被撕咬得鮮淋漓，至今還殘留著一點疤痕。

穆清葭此刻說出這番“野狗”和“丟人現眼”的話，看似自謙，但聽在這群已經千錘百煉過了的人耳朵里，本就是在揭曹貴妃的瘡疤，嘲諷呢！

周瑾寒有些意外地瞥了穆清葭一眼：改脾氣了？

坐在涼亭里看著這出鬧劇的皇帝周瑾淮與皇后奚茹筠也是這樣想的。

原想由著們鬧一鬧來探探周瑾寒的反應，倒沒想到一段時間未見，小白兔都鍛煉出利爪來了。

奚皇后溫聲同周瑾淮道：“曜王妃素來是個好脾氣的，貴妃子爽利，心直口快的，難免讓曜王妃下不來臺。陛下還是別讓拉著曜王妃不放了吧。”

又喚了周若瑜一聲：“皇兒。”招手讓他過去了。

“行了。”周瑾淮這才松了口，“老九同王妃難得來一趟，你們就別在那兒攔著說話了，都過來。”吩咐人給周瑾寒和穆清葭看了座。

披風中的手出來牽住了穆清葭。迎著周圍人探究的目，周瑾寒目不斜視地拉著穆清葭走上前去。背影堅毅，走得穩穩當當。

穆清葭眼睫不由一。

大庭廣眾，這是周瑾寒第一次對有這樣親的舉，與他尋常克制避嫌的做派大相徑庭。

搞不懂他想做什麼。

奚皇后的視線輕落在二人相攜的手上。

的眼中似乎閃過一黯然，只是來不及讓人捕捉就被溫和的善意蓋了回去。

“九叔和嬸嬸還牽手呢！”周若瑜看得新鮮。

宮里的人都循規蹈矩守著三綱五常，像這樣如孩似的牽手，在宮中基本是看不見的，更不用說是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了。

連陛下和皇后都只有在封后大典那日牽過手，私下里能肩并肩走都是稀奇事了。

奚皇后聞言笑了笑，周若瑜的腦袋：“因為九叔和嬸嬸是夫妻啊。”

“是啊。”周瑾淮眼睛瞇了瞇，也道，“夫妻為一，本就是該攜手同行的。”

廣袖云袍的人從另一邊而來。

周瑾淮眺過去一眼，聲音加大了些：“國師認為是不是這個理？”

聞言，穆清葭的子一僵。在腦子有所反應之前，的手已經一把從周瑾寒掌中了回去。

周瑾寒眼底的溫度倏然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