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周瑾寒發了怒，曜王府東院很是冷落了一段時日。除了張太醫定時過來請脈之外，下人們進出干活都是靜悄悄的，連個頭接耳都沒了。

好在辛竹當日耳提面命了一番，倒是沒人敢在穆清葭面前造次。

警告闔府的下人，說：王妃如今有孕需要靜養，你們一個個的都得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神來，說話做事前自個兒都先掂量清楚了，若是讓我聽到誰在背后嚼舌，或是往外面傳了什麼風言風語出去，可別怪我要替王爺和王妃將你們棒打死！

下人們聽得膽戰心驚，自是無有不依的。

只不過那天凌辰去宮里請太醫的架勢著實不算小，加上張太醫進了曜王府就被扣著沒再回去，而周瑾寒連個招呼都沒跟皇帝打。哪怕曜王府有心瞞著，一來二去的，外頭的猜測也多了起來。

朝中幾位大臣讓自家夫人送了幾回拜帖，明里暗里地想探探況，都被辛竹搪塞過去了。再后來連皇帝都親自傳周瑾寒進宮去問話了，也不知道周瑾寒是如何應付的。

就這麼冷了十來日，周瑾寒依舊沒出現，倒是其他人有些坐不住了。

先是覃桑見到簪煙的婢拂夏鬼鬼祟祟地在院門外張了幾回，像是在計算時辰；后來終于等到辛竹外出辦事去了，正主這才忙不迭地上了門。

彼時穆清葭剛用了些許午膳，在喝清口的甜湯。聽到屋外有吵吵嚷嚷的聲音，便留心聽了一耳朵。

應該是簪煙要進來，但守門的小廝得了辛竹的令不肯放行，兩邊正在僵持。穆清葭就聽得那拂夏啐了一口，朗聲罵道：“瞎了眼的狗東西！你也不看看如今府里是個什麼風向，咱們姑娘要去什麼地方都能去得，你也敢攔？再不給我躲開，當心王爺回來了，讓他了你的狗皮！”

穆清葭聞言眼底不由一寒，將手中的碗擱下了。

向覃桑抬了抬下，淡聲道：“去看看。”

覃桑福應了聲“是”，了簾子出去了，勸開了拂夏和那小廝，又客氣地跟簪煙道：“王妃方用了午膳，請姑娘進去。”

簪煙和兩個婢子這才趾高氣昂地哼了一聲，隨著覃桑進屋了。

“姐姐。”

進屋見到穆清葭，簪煙倒是立馬換了一副臉。地掛著笑，被挽春攙扶著一步一蓮走過來，說：“姐姐院里守得真嚴實，連我來了都要被攔在外頭，要是讓外人看見了，還當姐姐是在被足呢。”

穆清葭靠著枕斜坐在榻上，權當沒有看見簪煙前后兩副面孔，也沒有聽出話里的諷刺似的，聞言只笑了笑：“外頭天冷，妹妹子不好，何必特地過來？”

又吩咐覃榆：“給姑娘上盞茶，去去寒氣。”

“我是想著姐姐近日也不管事了，王爺又鮮過來，怕姐姐冷清憋悶得慌，所以才來探一下姐姐，陪姐姐說說話解悶。”

簪煙在另一邊坐了，視線往屋里四圈一掃，見屋里陳設簡單，許多珍貴的古玩字畫如今都撤了，心想：堂堂一個王妃，被冷落得也是夠明顯的。

面上不免得意，狀似無意地掖了掖角遮掩笑意，繼續往穆清葭傷口撒鹽：“姐姐好是清儉，既然日日呆在屋里，好歹該在眼前多添一些亮眼的玩意兒不是？眼下什麼樂趣都沒有，豈不無聊死了。”

“妹妹說的哪里話。”穆清葭垂眸理了理蓋在上的毯，淡聲回答，“我素來不喜金銀玉這些的，不像妹妹生來金貴，看慣了的，就喜歡在眼前擺著。再者說——”

略略停頓了一下，通清明的雙眼向簪煙，緩緩接下去：“我如今上也不便了，畏寒怕冷的，又總覺得乏累，辛姑姑心疼我勞，這才將府中大小事都接了過去。好不容易可以懶，我自是愜意得很，如何還能到無聊呢？”

穆清葭的語調溫和又帶著笑意，可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句句話將簪煙的嘲諷駁了回去，讓對方的臉上差點沒掛住。

曜王府上下誰不知道簪煙是個什麼出？雖然曾是家，門第不高也勉強算得上千金小姐，可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兒了！

當年宮變之時，父親站錯了隊伍以致抄家，族中男丁丟了命，眷盡數淪為。簪煙在勾欄里賣笑足足十年，至今都還是個賤籍。

穆清葭說“生來金貴”，金銀玉這些是“看慣了的”，本就是在揭的老底挖的傷疤，本就是在諷刺！

簪煙惡狠狠地盯著穆清葭臉上焊上去一般的完的笑意，手中帕子都要被絞爛了。

一直當這人是個好脾氣沒骨頭的面人，沒想到竟都是裝的，張口懟人起來竟有這麼利索！

偏還被穆清葭的回懟噎在那兒的時候，覃桑端上了茶盞后又故意多了句：“也得虧咱們王妃不喜這些，倘若都如姑娘您一般在意擺設的啷當，恐怕真得難過一陣。”

覃桑笑了笑，福解釋道：“是辛姑姑恤，覺著王妃如今子金貴，屋子里放著那些玩意兒難免磕著著，這才讓奴婢們將東西都收起來了。這不，連王爺前些天送來的一幅百福圖，辛姑姑都怕上頭的墨味熏到王妃，讓覃榆放到庫房里去了呢。”

好嘛，穆清葭是清高不在乎外，反倒是質得，守著那些俗氣的金銀玉！

簪煙再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臉上假意的善轉變了森，毒蛇似的。冷笑了一聲，咬牙說道：“姐姐邊的人，皮子可真是厲害。”

穆清葭贏下一局，面上卻不聲。

終歸是自小在宮里鍛煉過的，又經歷了天翻地覆一般的變故，心理承能力可要比們以為的都強得多。這麼多年，什麼場面沒有見識過，什麼段位的人沒有遇到過？簪煙這點伎倆，還真不放在眼里。

于是穆清葭看著簪煙怨毒的神只莞爾一笑，示意喝茶，不咸不淡地回答：“這丫頭被我慣得越發沒規矩了，妹妹別理。”

終歸是對方自己上趕著來討罵的，沒往難聽了說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到這麼大個釘子，識趣的人或許就該起告辭了。可沒柰何有些人偏就是沒有自知之明的。

簪煙被穆清葭反將一軍，心中雖然懊惱，但一想到周瑾寒的態度，的底氣又足了起來。

于是猛灌了半杯茶后便又恢復了那副純良無辜的表，詢問道：“王爺給姐姐送了百福圖啊？我竟不知他是何時寫的。”

穆清葭淡應了聲：“說是前幾日進宮時，陛下賞的。”

“那可難怪呢。我就想著，王爺不理公務的時候日日都在我那兒，怎麼還有空閑給姐姐你寫字。”

聽著簪煙語氣里的炫耀，穆清葭心里不由痛。“王爺素來是心疼妹妹的。”

“可不是說呢。”簪煙裝作赧似的接下去，“王爺待我向來是心的，也喜歡我給他做的吃的。這不——”

將挽春喚上來，讓把食盒里的小盅端給穆清葭：“這是最近日王爺最喜歡吃的東西，我今天特意做了，也帶過來給姐姐嘗嘗。”

話說著，挽春將盅蓋打開了。

辛辣刺激又滿是土腥氣的味道驟然沖進穆清葭的鼻腔。

穆清葭孕吐本就嚴重，被這一刺激，胃里返上來，當場就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