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說話。

「哥？」沈天晴心慌地索他的所在位置。

他驀地張手用力抱，悶聲道∶「你應該讓我知道的。」

任他抱著，得有點疼，但無意掙開。

過了許久，低低問了出口。「哥，你其實很清楚，我為什麼不住院的，對不對？」

他子一，抿了不愿意回答，假裝這樣也可以不去面對。

沈天晴無聲嘆息。

的時間不多了，剩下的日子太珍貴，不想把yīnlàng費在醫院及無謂的治療上，要把握與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所以，要回家，那個他與共同長的地方，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在那里，最甜的回憶也在那里，回到最悉的土地上，邊伴著最眷的人，這一生就沒有憾了……

你懂我，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你也一定懂的，對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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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歸來

在一個下著細雨的午后，他們回到了家。

左鄰右舍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心疼病痛纏的小晴瘦骨憔悴，直嚷著要幫補一補。

一整晚，聒聒絮絮說著他們兄妹倆小時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才放他們回來。

好溫馨啊，真的有回家的覺了。

làng跡天涯，一疲憊之後，才發現還是家里最溫暖。

他們說好要找一天到父母墳前上炷香，告訴他們不肖兒的歸來，順便整理多年未曾看顧，已經雜糙叢生的墓園。

那天晚上，他們都沒睡，坐在伴他們度過年時的楊桃樹下，聽著由小聽到大的蟲鳴蛙，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就這樣依偎著到天亮。

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生病之後，人容易疲倦，無法撐太久，常常聊著聊著，就昏睡在他懷中。真正讓清醒過來的，是陣陣尖銳的刺痛。

咬牙關，不敢有任何作，先輕喊沈瀚宇兩聲，確認不在他視線范圍，這才卷曲起子，放任自己流出痛苦的神qíng。

痛，好痛，渾像有數萬細針在扎，這樣的痛苦，三兩天就要承一回，已經很習慣了，真的，說服自己要習慣，別讓哥看到，那會比殺了他更痛苦，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qiáng忍著痛楚，忍得滿頭大汗，痛到知覺幾乎麻痹。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意識漸漸回籠，掌心向口，覺到微弱的律，松了口氣，去額上的汗水，憑著覺索判斷應該是在房間。一路到chuáng頭，到一對老公公和老婆婆的陶偶，這是哥的房間。

出淺笑，拿起陶偶抱在懷中輕。這是送哥的十八歲生日禮，在他上臺北讀書之前；在那之後，就不曾再快樂過。他的離去，同時也帶走了生命中的歡笑。

「醒了？」沈瀚宇的聲音從門邊傳來，放下陶偶，手讓他抱到椅上，他順手梳理起的長發。

「剪了好不好？」偏頭問。

「好好的gān麼要剪？」修長十指穿梭在秀發之間。「辮子還是馬尾？」

「馬尾。」回道，又接續∶「省得你麻煩啊。」

「居然跟我客氣起來了，沈小姐。」梳完發，接著推進浴室，打巾幫臉。「不準剪，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我自己來。」

沈瀚宇幫好牙膏。「有事我一聲。」

他順手整理起房間。許多年沒回來了，灰塵堆積如山，許多地方都要打掃。

沈天晴嘆了口氣。知道自己是多沈重的負擔，他一個大男人，要打理的日常起居，洗煮飯樣樣都要自己來，而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就因為他說，是他唯一的快樂……

但是，真的值得嗎？為了這短暫的快樂，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

「發什麼呆？我煮了稀飯，吃完之後，我陪你四去逛逛，這麼久沒回來，你想先去哪里？」

手中被塞來碗和筷子，沈瀚宇不時往碗里加菜。

「我想去溪邊，小時候你常抓大肚魚給我的那條小溪。」

「好啊，不過現在可能沒大肚魚可抓了。」時代進步，天然環境也被破壞得差不多，就連純樸的鄉間都無法避免。

「是哦……」失低喃。那麼珍貴的回憶，一樣一樣地自指fèng間消逝，留也留不住。

沈瀚宇不忍見眼底的落寞，刻意換上輕快的口氣。「對了，剛剛阿嬸有來幫我打掃家里，還告訴我說，下個禮拜家大的兒子滿月了，要請我們去喝滿月酒。大你還記得嗎？那個大你兩歲，老是把你欺負得哭哭啼啼跑回來向我告狀的小男生。」

「記得啊，他好魯，每次都捉弄我，我起碼發過一千三百五十次的誓言，說在也不要理他了。沒想到他都結婚了，不曉得他現在還會不會扯生的辮子，拿水潑人家……」

他輕笑。「要是現在還這麼糟糕，可見他一點都沒長進。」

「對啊，我要去笑他，向老婆抖出他以前的惡形惡狀。」

「你不要太缺德了，破壞人家的姻緣，當心遭報應。」

「沒關系，如果有報應會去找你的。」

「關我什麼事？」

「我是你妹耶，你不幫我扛誰扛？」

「你好樣的，沈天晴！自己gān缺德事，還要把我扯下水。」

吐吐舌。「活該，誰你是我哥。」

說說笑笑中，他們吃完早餐。

他帶逛過每一個創造他們年記憶的地方，回想每一個地方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夜里就依偎在樹底下，過他的眼睛，去看今晚的星空有多明亮，直到在他懷中睡著。

有他如果出門，會點一盞小燈，在星燦亮的庭院靜候他的歸來；歸來後的他，總會記得為帶上一束野姜花，讓那代表幸福的香氣飄進每一夜的夢中。

較空閑的時候，他會枕在上看書，而以極guī速的進度，認真地織著一條以鵝huáng為底的圍巾。

說要替他打一條圍巾，還特地去向阿嬸討教織法。

他說，以這種速度，等打好都夏天了。

卻笑笑地回答他∶「沒關系啊，我可以把我的溫暖儲存起來，明年你就不怕冷了。」

看不見，只能憑覺，太繁復的織法應付不來，每每織著、織著，織到累了、睡著了，他輕輕拿開抓在手中的半品，對著睡夢中的笑嘆∶「傻瓜，我不需要圍巾，你就是我的溫暖。」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這條圍巾織得有多可笑，真要將它圍在脖子上出門，那可需要十足的勇氣啊！

但是他喜歡這樣的覺，喜歡為他做的每一件事，喜歡在回家時，遠遠就看見沈靜等候的影，很樸實的居家生活，就像世上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愉快。

他們很像夫妻了，真的很像。

***

大請滿月酒的那一天，他們一起去了。

沈天晴私底下悄悄問他∶「大的老婆漂不漂亮？」

他也小聲在耳邊回道∶「還不錯，不過比起你還差一大截就是了。」

笑著輕捶了他一記。他要是被趕出去，絕對不要幫他求qíng。

和大聊了一下，私下無人時，他意外地告訴一件打死也想不到的--

「你知道嗎？其實我喜歡過你。」

「啊？」驚楞地微張著，完全無法接。開、開玩笑的吧？沒忘記他多捉弄，可以說是從小被他欺負到大的耶！後來覺得事qíng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開始學會反擊，他會喜歡一個像潑婦一樣和他打架的生？

「gān麼驚訝這樣？小時後拙嘛，不知道怎麼表達好，只好用捉弄的手段來引起你的注意啊，不然我真要卯起來打，還會打輸你嗎？」

這樣說也對啦，他是常常被K得很慘，卻不會真正還手對造傷害，想想他還滿窩囊的。

「你活該啦，照你這種追孩子的方式，有人會買帳才怪。」

「我也不想啊，誰你老是滿口哥哥長哥哥短的，我聽得不是滋味嘛，不跟你作對一下就渾不對勁。你記不記淂？有一陣子你還天嚷著要嫁給你哥哥，我不服氣地告訴你∶『兄妹才不能結婚，不要做白日夢了！』那時你哭得多慘啊！我媽以為我又欺負你，把我拎回家K得滿頭包。」

「記得。」微微一笑。好像就是三、四歲那年吧！

「現在想想，阿宇對你呵護備至，我卻老是在找你碴，難怪你滿心只有他，甩都不甩我。是我呆，用了最笨的方法，才會暗了大把年歲卻沒半點效。那年你母親去世，阿宇回來奔喪，我媽罵了他兩句，其實那時就料到阿宇會帶你走了，害我連表白都來不及，足足嘔嘔了三天三夜，捶心肝恨得要死。我媽看穿我的心意，我別再妄想，因為是親眼看著阿宇出生的，你媽就只懷孕過那麼一次，可能是怕阿宇孤單才會又領養了你。你和他qíng那麼好，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才會慢慢死心，放下對你的qíng，由衷祝福你們。」

「是嗎？」大家都是這麼看待他們的？

「是啊，你們很相配，都這麼多年了，你和他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

「在一起的定義是什麼？」

當然是結婚、生子！」

「我現在這個樣子，能結婚、能生子嗎？」

大被問住了。

「其實，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每天早上醒來，知道他就在邊，能夠到他，和他說說話，覺他的存在，這樣就夠了，沒有人規定qíng必得經歷結婚、生子，甚至兩xing親，我不這麼想，哥也是。」

「……我就不信阿宇不想，真一個人哪會不，除非他xing無能。」聲音很小，但聽見了。

「大先生，你很無禮哦！」

前頭輕咳了兩聲，沈瀚宇抱著今天的小主角，站在三公尺。「大，阿嬸要你過去幫忙招呼客人。」

「我馬上去。小晴，回頭再聊。」

擺擺手。「你去忙吧！」

待他走後，沈瀚宇隨後走來。「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氣氛似乎不錯，他不扯你辮子了嗎？」

「他敢！他要是欺負我，我就欺負他兒子，負債子還。」

「那你機會來了。」沈瀚宇將抱來玩的小娃娃塞到懷抱。

「哇，你真的把小ròu票綁架來啦？」想娃娃的臉蛋，結果只到一攤口水。

「是啊，你下手可以狠一點沒關系，我幫你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