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璘就站在書桌旁，寫下那封放妻書。

隨后他道：“你若想好了，我明日去府登記蓋印。”

“不用，若你手上能拿出現銀，現在給我，現在便能去蓋印。”施菀說。

陸璘再次抬眼看一看。

他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又似乎一切順理章。

“我去拿銀子。”他說著，留下放妻書，轉離開。

施菀就坐在原地等著，此時才開始想，拿著這放妻書，要去哪里。

去哪里呢，似乎從未想過，也不知道。

直到，想起家鄉的銀杏。

或許，要回家鄉去，又似乎……只有家鄉可回。

的人生，丟掉了三年，如今又回到原點，回到離開的地方。

不知道陸璘是本來就有五百兩現銀備在邊，還是臨時籌措，但總之，隔一會兒，綠綺便同輕弦一起抬著一只紅漆的雕花箱子到了疏桐院。

輕弦看看綠綺，綠綺小聲道：“公子臨時有事出門去了，這里面是白銀五百兩，夫人要不要……清點一下，稱一稱？”

“不必了。”施菀說，隨后將桌上那紙放妻書遞了出去，“你們拿著吧。”

綠綺靠近幾步，接過了那張紙。

常跟在陸璘邊，也通文墨，一眼便能看到那“放妻書”幾個字，以及后面陸璘與施菀兩人的簽字。

看向清瘦的施菀，一時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轉將放妻書給輕弦，和道：“你先回去，我在這里和夫人說幾句話。”

輕弦拿了放妻書回去，綠綺和施菀道：“夫人是因為王姑娘的事麼？

“公子以前與王姑娘的確有些分，但這次公子要娶王姑娘，多半還是想救，就算不是王姑娘，是別的人，但只要是王相公的兒，公子都會救的。”

施菀沒回話。

靜默中，綠綺看著，突然道：“其實我知道，夫人是真心喜歡公子的。”

這是施菀心里最大的，遮掩得很好，惟恐被看出來。

這一次卻被人挑明，以為自己會張，會著急，沒想到卻意外地，心中沒有太大的起伏。

或許，現在也不再有事能讓張著急了。

“夫人真心喜歡公子，又嫁了公子為妻，為什麼要這樣放棄呢？”綠綺說：“公子的確外表溫和，骨子里卻并不算，但我想過幾年，夫人與公子有個一男半，總會好的。”

施菀一直覺得自己很笨，不懂京城人心里的彎彎繞繞，但當跳出局中，卻能明白許多。

綠綺是陸璘未來的姨娘，最在意的，是陸璘的妻子是誰。如果是自己這個不寵的鄉下姑娘，無論是在婆婆眼中，還是在陸璘心里，都不落下風，甚至會高出一頭，可若是王卿若呢？

那綠綺這個丫鬟便什麼都不是了。

王卿若要進門，綠綺無法阻止，可如果自己還在，多能在名分上一王卿若，對綠綺也好一些。

所以，綠綺不愿自己走，倒還是真心實意的。

施菀看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家公子其實無意抬你做姨娘。只是那是夫人的意思，你又是他邊人，盡心盡責，他看著面，不好說什麼，若是要抬，他早就抬了……他在意的東西，向來都會很堅定執著的。”

綠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的，公子并不是個瞻前顧后、優寡斷的人，他若真心想做什麼事，一早就去做了，哪怕一意孤行，哪怕碎骨。

好一會兒，綠綺才訥訥道：“不管怎麼樣，夫人可先休息兩日再作打算，有什麼要吩咐的，也可隨時找我。”說完便慌不迭出了房間。

施菀緩緩看向的背影，茫然間才想起來自己的打算。

又哪有什麼打算，但不管有沒有打算，都要離開陸家了，從此刻起，已沒名分住在這里。

只能回安陸，但怎麼回去呢？

想來想去，只能去找來張氏，那是在陸家，或是在京城唯一有那麼一點私的人。

張氏得知竟與陸璘和離了，驚詫萬分，并未來得及細問，就聽道：“我記得你說你娘家兄弟是趕車的，人品信得過麼？”

張氏點頭道：“信得過，我那兄弟從小就老實，在南寶街跑了十來年車，年頭才買上自己的車，也就是人太實誠了。”

南寶街是一大的馬車租賃檔口，張氏的哥哥便是做這個生意的，有人馬車，便趕著馬車去載人，賺些錢。

施菀說道：“我想讓他送我回安陸，來回可能要兩三個月，我出30兩銀子，來回食也是我包，你去問問他，是不是愿意，若愿意，我明日便走。”

“這……我兄弟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夫人真的想好了？怎麼走得這麼急？”張氏又是心疼，又是難舍，施菀回道：“我已與公子和離，他也將娶新人，我早一日走，不是早一日大家都好麼？”

張氏便說不出一句話。

施菀又說道：“只是，我怕路上需有個子照應，你兄弟多有不便，你還能再幫我找個人麼？我也會出費用的。”

張氏立刻道：“我侄兒，今年正好十五了，為人機靈，也有力氣，是我兄弟的大兒，平常也幫忙干活，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