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茶房無人，素華沏壺熱茶，笑道：“論我們這些人里頭，就屬公公福氣大，能天天跟著殿下。殿下的心思，除了公公您能揣測一二，再無旁人了。”放低聲音，問：“依公公看，殿下對那位……”

福東海接了的茶，笑道：“我哪里知道，殿下是誰，他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人能猜的？素姑姑，您吶專心做好自己的事，莫cao閑心！”

素華在心里暗罵他一句，好個老油條！怏怏地搭了幾句話，話頭又引回至李公公上。

“若是出了差錯，殿下怪罪……”

福東海垂下眼皮，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李太監不問還好，偏生他跑來問了。若是罰起來，縱使全往李太監上推，自己這個首領太監定還是要領個“統管不力”的罪名。

眼見著就是一年一度的宮人考察期了……

福東海抖擻jīng神，一掃拂塵，“灑家去問問。”

太子已玉明殿同劉閣老相商政事。

兩人正好說完了事qíng，福東海上前伺候。端茶奉水的，老在眼前晃。太子抬眼一瞧，不太愉悅，低聲喊一句：“福東海，你往別地去，這里用不著你伺候。”

福東海倒是想走，但事qíng沒問著，他著急啊！

還是劉閣老善解人意，出聲問：“福公公可是有什麼事qíng要稟告殿下？”

福東海涕零，只差沒給劉閣老磕頭喊親爹了。這話題引得恰到好，他連忙回話：“膳房差人來問，今日中午殿下是否同徐娘子一起用午膳？”

若殿下獨自一人用膳，那大補之定是用來嘿嘿嘿，若是和徐娘子一起，那便是給徐娘子補子的。

福東海心中暗想，他簡直就是聰明絕頂。

劉閣老一怔，回過頭看了看太子，若有所思地捋一把白胡子，笑道：“是了，今日徐娘子也在東宮。老臣從未拜會徐娘子，今日若方便，正好過去行個禮。”

太子繃著冷臉，“閣老不必多禮，一個姑娘家，哪當得起閣老之拜。”

劉閣老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福東海站旁邊傻等著，急得不得了，生怕太子又把事qíng忘了，想要出聲提醒，又沒那膽子。

總不能說殿下你快回答我啊，廚房還等著給你做補品呢！

眼見著事qíng又扯到政事上去，太子忽地抬頭吩咐一句：“午膳只擺一桌即可。”

是要和徐娘子一起用膳了。福東海謝天謝地，接了命令往殿下臺階去。

李太監還在風里等。chūn日多細雨，淅瀝瀝兩三點，隨在風中，往人上撲去。風撲人，人撲人，李太監見著福東海就跟見著活菩薩似的，連忙往上撲。

一個沒留神，磕著往地上倒。福東海扶他一把，喊聲“老哥哥莫急”，將太子方才的話一字不落地轉告。

李太監心中的大石頭方落下，歡歡喜喜地回膳房準備午膳。

福東海晃擺著拂塵，扶著腰踩著石階往上登，遠遠瞧見左前方思華殿的殿門。回想起這一上午的驚心魄，不由地笑著往臉上輕扇一掌。

糊涂東西！跟了殿下這些年，殿下從未開過葷，還是個雛呢。憋了那麼多年，健壯得jīng氣正盛，怎麼會突然需要大補。

福東海想著想著，想到太子的房事。

按理說男歡，乃人之常qíng，無需格外點化。如今風化開明，且殿下屋里，也有幾本人給的“教導書”。對那檔子事，應該也是知道的。

倘若以后真要行房事……

福東海想，依殿下的xingqíng，鐵定是要大gān戈一番。屋子啦chuáng啦，所有能看見的東西，都得是一塵不染的。然后呢，就是這個共寢之人了。暫且拿徐娘子來替代一下。

首先呢，素華們得伺候徐娘子更。至沐浴五遍。可能五遍還不夠，保險起見，還是沐浴十遍。更完畢，徐娘子就要往chuáng上躺了。

這時候就該到殿下上場了。殿下定會站在chuáng邊，手里包著帕子，隔著一寸距離，將徐娘子檢查一遍。確認娘子上白白凈凈的，殿下就該坐下了。

然后就……

福東海轉念一想，萬一行事途中徐娘子流汗了，沾到殿下上，殿下起了厭惡之心，定是不肯再繼續的。

福東海思來想去，考慮了數十種太子行房事的qíng況，最后得出結論——算了，還是讓殿下孤獨一生吧。

午膳很快做好了。太子同劉閣老告別。

劉閣老撇著兩只眼睛，咕嚕往周圍宮殿探。心里腹誹：殿下連個飯都不留……哀怨著一雙老花眼，往太子那邊看了看。

“殿下要去用膳了嗎？”

太子點點頭。

劉閣老又問：“殿下常常同徐娘子一起用膳？”

太子轉過眼來，姿態孤傲，語氣泠然：“無故被牽扯進東宮選妃，孤自是要好好安一番。不過一頓膳食，籠絡人心而已。”

劉閣老聽了，心中嘖嘖兩聲。不過，依殿下的高要求高標準，徐娘子肯定沒戲。吃頓飯而已，確實不值得大驚小怪。上提醒：“殿下莫忘了兩年之約，切不能再拖了。”

太子漠然道：“孤知道了。”

思華殿，徐冉上桌子一看，額，今天的菜有些奇怪？

瞧著像是給孕婦進補一樣……

太子手夾筷子，輕輕往幾盤菜前一指，道：“全部都吃了。”

學神一聲命下，哪敢不聽話？徐冉死命地吃。

幸好大師傅廚藝好，今日這頓，還算吃得有滋有味。剛吃完，肚子還脹著呢，宮人遞來一盅燕窩粥。

太子道：“這是飯后甜點。你禮訓辛苦，需加餐。”

徐冉：我吃我吃我吃吃。

中午小憩時，太子躺在榻上，聽得徐冉在前頭念書。

他同說過了，若要念書，讀出聲便是，無礙。這丫頭心實，倒真念上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太子聽著的念書聲，覺著比以前有氣力。心滿意足地翻了個，懵懵懂懂地有了睡意。

以后就這麼喂。喂著喂著就胖了。

下午徐冉結束禮訓，太子來送。

徐冉怪不好意思的，腦袋，“勞煩殿下相送，我這就回去了。”

太子手上拿著個jīng致的木匣子，遞過去給。“你拆開看看。”

徐冉小心翼翼地掰盒子上面的銅扣，掰了許久掰不開，愧道：“我還是回去再看……”

太子二話沒說，接過盒子便掰開了。

里頭是一張jīng的小竹片，也就是這里的箋箋。箋上提了幾個字，下頭還蓋了紅印章。仔細一瞧，是太子的大名。

天吶，學神好心……竟然還記著上次說的親筆簽名……

太子見一張呆滯臉，以為是不喜歡這竹箋，心頭不大高興。瞧不上他的字麼，那上次為什麼又說要他的親筆。

難道是寫得不好？

太子下意識往竹箋上一瞧。竹箋上題字，確實不大順暢，若用揚州宣紙騰墨，一手字寫出來定是十分漂亮的。

早知道便用揚州宣紙了。

東西既送了出去，太子也不好再要回來。想著下次來，再寫一次便是。

徐冉抱著小木匣，眼里blingbling的，心花怒放，跟中了億萬彩票似的。躬腰道謝，臉上笑嘻嘻的，正準備轉走，忽地鼻子一，一抹，全是。

連啊啊尖聲都來不及喚，便噗通一聲倒地了。

補過頭了。

太醫開了藥方，本不敢抬頭看太子的臉。

事實上，齊齊跪倒在地上的眾宮人連呼吸聲都得屏著。所有人退避三舍，只譚太醫一人在跟前。

譚太醫頂著巨大力，往上狠狠掐一把，這才沒出聲。語句通順且流利地將后續事qíng一一jiāo待。

太子沉聲喊一句：“福東海！”

福東海一，老淚縱橫地往跟前一跪。“小的在。”

太子：“將今日掌廚的拖出去……”話說到一半，想起是他自己命人準備的大補菜肴，著實怨不得旁人。改口道：“拖出去杖十。”

杖十，那便算不得重罪。只是過個場面而已。福東海松口氣，連李太監都只仗十，那其他人就不用領罰了。替李太監謝了恩，差人拉李太監杖十，打完后李太監又到殿外謝恩。

醒來后，徐冉重新坐上馬車回府。

這一回，太子沒來相送了。

徐冉掀了窗簾，同素華道：“替我謝過殿下，就說……”事qíng都知道了，是因為中午吃了太多補品一時氣沖頂，才暈倒的。犒勞不反倒差點弄出事來。聽著都替學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