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低頭吃飯。

然后徐老爺道：“這樣，每日習一百字太，需得多加一百字。正好明日起便是朝chūn，為父申時即可回府，你下了學就到書房練字。”他頓了頓，覺得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來。”

徐冉一滯，只覺得生無可。

這位嚴父，平時秉承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但是只要看見了，就會往死里磕啊。

徐佳徐默默致以同qíng眼，就連蕭氏都忍不住往碗里添了個豬蹄。

可能是啃了豬蹄的原因，徐冉在徐老爺如鷹般炯炯有神的眼神注視下，竟然沒有手發抖，穩穩地拿住筆桿子，斷斷續續臨了整兩百個字。

一百個字臨了夫子的《千字文》，五十個字臨了徐老爺自己的行書，另五十個字，則是先識糙書大家張旭的字，模仿著寫的。

徐冉暗自將夫子的字和自家爹的字一比，雖然不同的字，但徐冉更喜歡徐老爺的字。若說夫子的字是大師級，那爹的行書，完全稱得上大師中的大師。

與王羲之的行書相比，都未必遜。

風骨灑落，安雅大方。

簡直不能更喜歡。

徐冉端著崇拜臉：“爹，你這字寫得真好。”

徐老爺同一起練字，聽聞此言，并未停下手下作，上道：“等你見過太子殿下的字，才知道什麼好。”

徐冉這才想起爹兼任太子殿下的太傅，下意識問一句：“殿下的字，比爹的字還好嗎？”

徐老爺撂下筆，難得地同聊起來，從里到外散出著一種崇敬之意：“放眼列國，無人能與殿下相提并論。皆說見字如見人，殿下的字，神韻極佳，章法極，當為珍寶也。”

徐冉第一次在徐老爺的眼里看到追星的熱qíng，完全就是阿姨萌服boy的癡迷。

這讓徐冉不對傳說中的學神太子產生濃厚的好奇心。

都說大周有三寶，臨川的墨硯，蓮河的花，以及大名鼎鼎的學神景昭殿下。

到底能神到什麼程度呢？

不用徐冉開口，徐老爺自如數家珍地條條列舉太子的好。

“……六國論學，殿下年十四，于周禮臺前，辯各國雄才，天文地理，儒家經道，法禮玄數，無所不曉，一人之力勝八人合學，自此天下揚名……”

徐老爺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從太子三歲說到十八年冠禮，言語之間，滿溢贊，極盡褒夸。

徐冉一路聽下來，發現徐老爺說的這些，其實可以用一句話總結了。

從前有一個人，他很牛bī，現在依然牛bī，將來肯定更加牛bī，全天下再也不會第二個人比他更牛bī了。

這麼牛哄哄的人，怎麼就做了爹的學生呢？

徐冉心直口快，腦子里還在思考，上已經問了出來。

徐老爺一扯，咳了幾聲，“總是需要個太子太傅的。”

徐冉恍然大悟。

原來爹是拿來擺著好看的。難怪平時沒見他往東宮跑，原來是個掛名老師。

徐老爺想起后天由欽天監承辦的天文集會，重在討論今年的星象變化以及新歷法的制定，欽天監太史費了極大力氣，好不容易才請太子殿下。

徐老爺道：“后天正好是十八，為父帶你去朝天閣一游。”雖說冉冉現在還不用學天文，但高學后肯定是要學的，且不說能不能聽懂，但凡出去見點世間總是好的。

且冉冉學習缺乏力，需得給立個榜樣。太子殿下，那便是全天下最好的榜樣。

徐冉一聽，高興得直點頭。

一直在府里悶著，也想出去逛逛。親爹愿意帶著出去逛，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第6章

?這天暖高照，萬里無云。

徐冉跟著徐老爺坐上馬車，晃悠悠地朝街北段的朝天閣出發。

學堂逢八休息，算下來一月只有三日休息。徐冉暗地想，珍貴的休假日，可得好好玩一天。

朝天閣，一聽就是很霸氣的名字，說不定徐老爺想帶去登高呢。

等到了地方，徐冉傻眼了。

四四方方的廣場上，滿是chuī胡子瞪眼睛的銀發老伯，一個個穿著朝服，其中雖有青年才俊，但只是數。

大家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看就是要gān架的節奏。

徐老爺挑了個靠后的地方站。

徐冉小聲問：“爹，不是要去朝天閣嗎？”說好的登高呢！

徐老爺瞄一眼，“這里就是朝天閣。”

今日諸家論天文，因為請了學神，所以全天下的天文好者都跑到周國來了。

徐冉往左一瞧，聽見有人在爭吵，往右一瞧，還是有人在吵。

徐老爺怡然自得，毫不覺得耳邊有多喧鬧。吵得熱火朝天，這才是論會應有的氣氛。

徐冉只覺得耳邊嘰嘰喳喳的，像是一百只鴨子嘎嘎地。一想到自己好的假期就要在這里站著度過一天，徐冉心幾乎是痛苦不堪的。

前頭有人聽聞徐老爺攜而來，客氣地過來打了聲招呼，并邀請他去前頭，更加靠近臺階的地方。

徐老爺猶豫半晌，看了看徐冉，見一臉呆滯樣。沉片刻，徐老爺還是婉拒了。

能夠往前站點，離太子殿下近點，自然再好不過。但前頭站著的，都是天文jīng英，個中qiáng手，免不了一番討論。若問起冉冉的天文，冉冉定是回答不出的。隨便一個就能將冉冉碾得渣都不剩。

為了兒的自尊心不打擊，徐老爺只好暫時忍住一顆瞻仰太子的心。

忽地人群，原本爭吵的聲音此刻齊刷刷地變為驚嘆聲。千言萬語匯一句話——

“殿下來了——！”

徐冉下意識一。大家的qíng緒太過激，喊出的一聲聲驚嘆差點以為是到了某明星的演唱會。

徐冉往周圍觀察一圈，發現就沖現場人山人海的陣仗以及眾人夸張到不能自已的神qíng，其實和聽演唱會的氣氛沒差別。

徐冉想，雖然爹坑了，但既然來了，就當做是聽演唱會吧。

廣場上人人興，連徐老爺都開始呼吸加快，轉頭跟徐冉道：“冉冉，你看，是殿下。”

徐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人太多，踮起腳連殿前的鬼影都看不到。

要是年個幾歲，說不定徐老爺還能把舉脖子上看看，只可惜現在是個十二，實在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徐冉使勁長了脖子往前探。

對于傳說中的學神，還是很有興趣的。長得好不好看啊，值高不高啊，材好不好啊，作為一個舉國為之癡迷的重磅級人，這些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徐冉想，這世上要是有人既有聰明的大腦，帥翻天的外表，以及一國之主絕對的權力，那絕對一秒變鐵！

然而在脖子的同時，前面的人也在使勁拔高。一山更比一山高吶。

徐冉試圖往前，被人啪地一下踩了腳。

別看老人家七老八十，追起星來也是老當益壯的。

徐冉只好掉過頭向爹求助。

徐老爺量高，眼力好，雖然站在最后面，卻本沒有半點困擾。此時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殿前的靜，一雙眼睛亮得發，哪有空來理徐冉。

“看不見，你就用聽的，殿下聲音和，堪稱天籟，能聽一聽，也是種榮幸。”

徐冉默默閉上了。

哪里是帶出來玩，分明是他自己出來玩。爹真是忒不厚道了！

殿前小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開講，靜。”

齊刷刷瞬間安靜。

徐冉往周圍探兩眼，發現大家連呼吸都屏住了。

……偶像的力量太可怕。

再然后，徐冉就愣住了。

“今承駟騎而至，款奉名理之論，良認眷，幸之深。”

尋常不過的一句話，從太子景昭的中說出，卻猶如清泉之音。聲線朗醇，語調脆準，優得似上古的箜篌。

徐冉一下子就了。

但聞卿音已近癡，說得便是此qíng此景。

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聲音這麼好聽，徐冉第一次深刻會什麼做“聽得耳朵都要懷孕了”。

好想看看學神殿下長什麼樣子啊。徐冉心掙扎無法言說，著前頭黑的人群，每每聽到學神的聲音，就激得無法自控。

雖然聽不懂，但是沖這聲音，也得撐完全場。

徐冉暗地等著機會往前沖，只要一眼，讓一睹學神的真容就夠了！

然后這機會就被等來了。

前頭有個銀發老伯由于年事已高，加之氣上沖，太過興，直接就倒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