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槍聲

沈亦歡被那一句「我娶你」弄的晚上還做了一個怪離奇的夢。

一回北京就被親媽拎著到跟些長的磕磣的富貴公子相親吃飯，陸舟在新疆沒法回來。

反抗不得，被押著去相親，結果被陸舟知道後又惹了他，接著北京那位陸有駒陸將軍也出馬反對他們。

和陸舟好像跌了什麼家長裡短的闖關小遊戲，前面重重阻礙，磕磕絆絆，走的特別艱難。

猛的從夢中醒來時外面天還黑著。

被夢中七八糟的東西嚇的一抖，陸舟立馬就醒了。

極其自然的搭了搭的背︰「怎麼了？」

沈亦歡沒說話，腦袋蹭了蹭他繼續睡。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陸舟已經不在側了。

沈亦歡雙手撐著坐起來，就著那個姿勢放空了幾分鐘，頭髮有點，眼睛半闔著一邊打瞌睡一邊適應線。

「陸舟。」睡眼惺忪，聲音也著未睡醒的倦意喊了一聲。

然後便迷迷糊糊的看到男人赤著上從浴室裡走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把服套上，壯又勻稱的小腹被重新擋住。

「該起床了，再晚那裡人多。」

等沈亦歡收拾完和陸舟到酒店大廳，男人站在前臺做退房手續。

剛要給邱茹茹和顧明輝打電話，兩人就從電梯走出來了。

兩輛車，還是兩兩分組。

就因為怕兩男人又因為什麼打起來，邱茹茹和沈亦歡覺得非常委屈，難得見一面還不能在一輛車上。

一路過去，太漸升上頭頂。

天兒也熱起來，今天天氣格外好，加上無風，竟有了剛來新疆時的那種暑熱。

沈亦歡了外套，上面是一件鵝黃的寬大襯衫，上面還有幾朵紅花，明明是很容易穿出土味的服，到上就漂亮的不行。

鵝黃將的襯的極白，領口寬大，開了兩顆扣子，肩線平直瘦削，兩條長長的耀眼耳墜垂下來，將脖頸修飾的長又細。

為了能在沙漠中拍出好看的照片，底下穿了條紗。

他們已經開車出了城市，靠近庫木塔格沙漠。

天空乾淨的沒有一片雲，車轍拉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像是在天地間畫下了一條飄逸的曲線。

遠的沙丘被塑平緩的波浪，沒有一漣漪。

沙漠綿延開去，將目所及之的廣袤土地都吞食遮蔽，從腳下，無限延至遠方。

黃沙漫天，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除了幾點偶爾的綠，找不到第三種彩。

沈亦歡看待了。

第一天來的時候也已經領略了這般景，可經歷了軍營裡的這幾天，經歷了這裡的生命，再看到這些，才覺出這片荒涼背後的熱忱與傲骨。

再往前開一段路，便看見許許多多的遊客，以及片的白越野車。

「這是在幹嘛？」沈亦歡問。

陸舟說︰「衝沙，他們在租越野車問價錢。」

「衝沙？」

「就是坐越野車在沙漠裡衝浪。」陸舟手指出車窗指著前面一人拿著的照片，「他手裡的照片就是拍的衝沙。」

沈亦歡探腦袋看了眼。

白越野車在廣袤黃沙中疾馳，在漂移的瞬間揚起大片塵土的定格。

沈亦歡來了興趣︰「我也想玩，我們也要請個司機來嗎。」

陸舟︰「不用，你想玩我開就行。」

沈亦歡眨眨眼，吃驚︰「你還會這個啊。」

陸舟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倒不是專門練的什麼漂移飛車，而是有時候逃命時刻必須把車開那樣，完全是救命的技能。

車開到空地。

陸舟檢查了兩輛車的油箱，如果一會兒要深沙漠去玩衝沙，再加上回去的路途，那些油不一定夠。

他和沈亦歡說了一聲，從車後拿出油箱走去一旁的補給站。

沈亦歡和邱茹茹兩人坐著抹防曬霜，太曬的沙漠很燙，沈亦歡飛快抹完就站起來，還推著邱茹茹不讓起來。

邱茹茹笑罵了幾句。

們找了個沙丘，又背對，便開始拍照。

互相給對方拍完，沒帶三腳架，沒法拍雙人照，才終於想起顧明輝來。

邱茹茹往四周掃了一圈︰「顧明輝人呢，別是和陸舟約架去了吧。」

沈亦歡打了一拳︰「說什麼呢。」

「不過他們上次為什麼打架啊，我看之前上學時候顧明輝再怎麼看陸舟不爽也沒真過手啊。」

沈亦歡掃一眼，有點無奈︰「因為這次是陸舟先的手。」

「……」邱茹茹愣了愣，吐出個嘆詞「　」，停頓一會兒，才問，「為什麼啊？」

「我沒跟他說一聲就走了，後來看到我和顧明輝在一起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吧。」

沈亦歡低著頭看相機，聲音很輕，在沙漠中更是轉瞬就飄散一般，「後癥吧，上次我和他分手就是一張機票就走了。」

邱茹茹嘆口氣。

「不過，櫻桃啊。」邱茹茹稍收斂神，認真說，「你真的想清楚了？我覺得吧，陸舟不是那種你要是後來後悔了能和平分手的人，他的子，說實話有點……」

邱茹茹沒說下去，沈亦歡替說︰「偏激？」

「對。」

讓覺得，如果再來一次從前那樣的分手，陸舟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失控的事。

「你確定了嗎？」邱茹茹問。

沈亦歡看一眼，笑了︰「確定了。」

說實話，在北京再次見到陸舟時還沒確定，當時的接近只是陸舟這個人對的吸引力罷了。

可這些天，在這片土地上，沈亦歡確定了。

不是個能忍束縛的人，從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這是和陸舟在一起需要面對的問題，在過去那些年實在沒有給陸舟留下什麼值得他信任的理由，現在就需要讓陸舟學會相信，就算暫時離開也會回去找他。

陸舟也需要放下過去的心結。

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就都清晰了。

以後該何去何從，媽媽那裡又該如何，這接下來的大半輩子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度過。

有陸舟在，好像就有了驕縱的理由和底氣。

一個人能夠驕縱，首先就得有人能夠容忍你的驕縱。

想。

從前那樣的日子算個屁，沈亦歡又憑什麼要過那種日子。

陸舟深敵營，了無數的傷都要從那裡殺回來。

沒理由放任自己去過那種誰都不樂意過的日子。

——

沈亦歡最後在不遠的一塊空曠地上找到顧明輝，走過去，顧明輝背對，正在打電話。

在靠近時聽到顧明輝說了一句「別讓他再myh面了。」聲音淩厲，跟他平常科打諢時的很不一樣。

沈亦歡愣了愣，再次確認這背影的確是顧明輝才開口。

「你這工作了就是不一樣啊，訓人訓的這麼霸氣。」

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顧明輝猛地回頭，看清是沈亦歡後又不著痕跡的對笑了笑，掛斷電話，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公司的一個職員犯了點兒事，太煩了。」他抱怨。

沈亦歡也沒興趣瞭解這些，直奔主題，把手裡的相機遞給他︰「那給你個不煩的工作，幫我和茹茹拍照吧。」

……

陸舟從補給站出來，把油箱放進車後座，去找沈亦歡時就看到這一幕。

顧明輝站在前面，拿著那個掛著他們昨晚買的娃娃的相機，給兩個姑娘拍照，三人笑著，看上去關係非常好。

實際上關係也很好。

畢竟是那麼多年的朋友了。

顧明輝對沈亦歡的，沈亦歡是當局者迷，陸舟卻清楚。

從高中起，顧明輝看他的視線一直都有敵意。

……

陸舟就倚在越野車門上，裡咬著煙，沒點火。

手臂搭在後，卷起的袖子下線條流暢，微瞇著眼，目很淡。

站了兩分鐘，沈亦歡的笑聲脆生生的傳到他耳邊，微風把的長髮吹了拂在臉上，捋了把頭髮，從前向後，手指著發把頭髮往後捋。

明眸紅，勾人的笑。

陸舟跺了跺腳下的軍靴，拿下裡的煙，走上前。

拎過沈亦歡的領，後背擋住鏡頭，沉聲問︰「拍好了嗎？」

沈亦歡看著他，誠實回答︰「還沒。」

挽住陸舟的手臂，著邱茹茹，讓給他們倆拍照。

陸舟平靜的揚了揚眉骨，沒什麼別的反應，隻角勾了一下。

沈亦歡作為小有名氣的攝影師，拍過不模特明星，對於擺POSE這種事兒完全沒有力。

扯著紗往後一揚，微抬下頜，迎著視線向下看鏡頭。

自然天的羈傲。

而陸舟站在一旁，他站立就是習慣的軍姿，昂首，因為輕蹙著眉，讓人不由就想到了這沙漠中的胡楊。

「我。」邱茹茹嘖嘖幾聲，搖頭晃腦誇張極了，「拍的太好了！我覺得你應該慶幸我沒去當攝影師，不然就搶你飯碗了。」

沈亦歡看了眼，的確不錯。

一邊顧明輝說︰「不是要玩衝沙嗎，上車吧。」

陸舟淡淡掃了他一眼。

邱茹茹說︰「我們一輛車還是兩輛，誰會開那樣的車？」

「我會。」顧明輝說。

邱茹茹揚了揚眉︰「您還有這技能呢。」

「去迪拜的時候玩過。」

陸舟說︰「一輛車吧，自己進沙漠分開可能會迷路。」

他這麼說，自然沒人有意見，畢竟對於沙漠他們沒有人比陸舟更瞭解。

最後決定是顧明輝開車，顧爺作為一個職業紈，對於這一類飆車的玩意兒最擅長不過。

衝沙飆車漂移本就是個炫技的東西，陸舟沒什麼興趣開車，也不想到時沈亦歡往顧明輝上倒。

專業衝剎車在前面的起伏沙丘區域活。

不斷進行加速衝頂，接著又是下墜失重，黃沙漫天，即便是關閉車窗也能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聲與尖聲。

顧明輝一路疾馳，越野車在鬆散又凹凸不平的沙漠上向前，開過遊客眾多的區域。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下午。

正是熱燥的時候。

顧明輝把四扇車窗都關閉，車門落鎖，前面就是一個沙丘。

他一腳油門踩到底，轟然一聲，因為急速背都在車座上，加速衝頂的覺特別爽，隔著車窗都能聽到外面呼嘯而過的風聲。

車後高高揚起一層黃沙，直奔夕而去。

像一顆溏心蛋。

沈亦歡和邱茹茹在車衝上坡頂下墜失重的瞬間歡呼出聲，接著又是下一個沙丘。

小姑娘眼裡滿是雀躍的，笑容揚到最大，這種速度下看不出任何的驚慌害怕，瞳孔像是亙古的宇宙星河，著一份不管不顧的放肆與張揚。

陸舟看向沈亦歡。

只覺得仿佛時倒流回到那八年前，小姑娘天歡欣雀躍的到鬧騰，風風火火的個，在那樣的年紀已經不知不覺帶上了張狂與傲氣。

他無意識的吞咽，結上下俐落一。

在呼嘯風聲與漫天黃沙中聽到了自己堅定的心跳聲。

——

不知玩了多久，myh終於過去，就開始覺得顛的腰酸背痛了。

顧明輝把車停在平坦的平地上。

車窗搖下來。

剛才疾馳下的車轍痕跡已經迅速被揚起又落下的沙土遮蓋。

沈亦歡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問陸舟︰「你還認識回去的路嗎？」

陸舟微微瞇眼，看向夕的方向，又往沙丘坡面方向看，說︰「認識。」

邱茹茹從車後拿了車頂帳篷出來，顧明輝幫著一塊兒裝好。

越野車頂是紅的小帳篷，夕西下，大片火紅的芒將黃沙都映照的通紅，在下閃著細微的。

兩個人就在帳篷裡玩鬧拍照。

陸舟坐在不遠，風吹過他，服向後繃，這裡是萬年不變的景致，枯黃的大漠，蒼茫的戈壁。

他是守護這片土地的隊長。

而顧明輝就坐在車裡，懶散的坐著，雙手兜，半闔眼打瞌睡。

他們看似和平相，實則卻是暗流洶湧。

看完日落，天空一下子暗了許多。

他們重新啟程回去。

換陸舟開車。

沙漠裡晝夜溫差巨大，太一落山，地表溫度迅速揮散，大家都穿上外套，陸舟開了空調。

「我們現在是往什麼方向開？」邱茹茹問。

陸舟︰「往西。」

「你都不會在這裡迷路嗎？」邱茹茹有點吃驚。

難道這就是學霸的力量？

陸舟轉方向盤，加了點速︰「有指南針。」

邱茹茹︰「……」

沈亦歡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那要是沒有呢，會迷路嗎？」

「有可能。」

但是一般不會。

陸舟在這裡三年，隻迷路過一次，就是剛來這裡的第一次任務，他從敵營逃出來回軍營時，需要在沙漠中徒步好幾天。

白天可以靠日影推測方向，晴夜可以看北極星、啟明星、獵戶、蠍子、獅子一類，都能夠推斷出來，再不濟，對季風也能猜測一二。

可那天晚上是多雲的無風夜。

加上陸舟剛來這裡不久，在野外生存能力不像如今完備，差點就死在這裡。

——

夜靜極。

陸舟盡量都走平地，車輛顛簸不嚴重，大家都在外一天了，上車沒一會兒就睡意上頭。

沈亦歡還特地跟陸舟說︰「你要是困了就換我開車。」

結果自己沒一會兒就睡過去。

……

沈亦歡不記得自己是被什麼吵醒的。

只記得是被一個在靜夜中極其突兀的巨響從夢中嚇醒，子一抖，半秒不到的時間，就被著後腦勺摁到了座位下。

陸舟沉聲︰「別！」

砰！

砰！

砰！

沈亦歡聽到了黑夜中的響聲，但不敢相信這就是槍聲，離生活實在太遠，除了電視電影上聽過，現實生活中從來沒有聽到過槍聲。

「是什麼？」

陸舟眉頭鎖，眉眼間閃過沉與暴戾，握方向盤的手臂繃。

「有人朝我們開槍。」

他聲線冷漠，著約不易察覺得怒意。

沈亦歡茫然之餘就是震驚，立馬醒車後座還睡著的邱茹茹，顧明輝已經醒了，黑沉眼底盯窗外。

沈亦歡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他。

邱茹茹也立馬蹲下來，把頭到車窗以下。

這個點，遊客全部都已經回去了，他們白天時將車開的遠，沒有路燈，隻車大燈投出的兩道線。

「這裡不是景點嗎，怎麼會有人開槍啊？」邱茹茹整個人都輕微抖。

顧明輝沉聲︰「我們已經遠離景點中心了。」

「現在怎麼辦？」沈亦歡問。

陸舟沒說話，線抿的平直。

看著陸舟嚴肅堅毅的側臉，平日裡的冷淡平靜都被盡數掩蓋，潛藏在深千錘百煉出來的氣質在此刻上來。

這是第一次看到陸舟直面危險時候的模樣。

沒辦法同高中時候那個坐在邊白淨高瘦，各科老師口中的好學生聯繫起來。

想。

過去這幾年，你都做過什麼呢。

又是幾聲槍聲，陸舟判斷了開槍方位，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都有人開槍，而西側人手應該是最多的，槍法也最準。

「逃不出去。」他果斷判斷。

漫漫黃沙，與世無奇。

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他們這一輛車，像被上帝留在人間。

幸好，他們開的這輛車是陸舟的那一輛。

陸舟回頭︰「幫我拿一下後面的箱子。」

邱茹茹遞給他，沉的差點摔下去。

陸舟打開，五廓在月下越顯鋒利，那是一個武箱。

沈亦歡就看著他，作嫻，前後不過幾秒，他組裝好槍支，再次沉聲警告他們︰「蹲下，頭到車窗下。」

而後果斷的將車窗搖下一條窄。

「砰」一聲！

直擊耳。

陸舟也開槍了！

他眼睛輕瞇，一推一拉，子彈再次上膛，眼尾狹長，窄窄的眼皮出一條很淺的褶皺，勾勒從凜冽異常的氣場。

砰！砰！砰！砰！

陸舟一連開了四槍。

不知道是不是沈亦歡的錯覺，好像聽好了遠的哀嚎聲。

這一瞬間，真切到這三年中的日日夜夜，在他們之間堆砌出了怎麼的鴻天塹。

注視著陸舟，一時失神。

直到陸舟抬手了的發頂才反應過來。

陸舟問︰「怕嗎？」

「不怕。」

「白天的衝沙好玩嗎？」

一愣︰「什麼……」

陸舟舌尖頂了下牙，掛擋，踩了兩腳油門，轟轟作響，眼尾拉扯出不近人的冷和淡漠。

他開口嗓音平靜——

「再帶你玩一次。」

越野車疾馳向前，飛速衝頂，騰起空中，　當落地，速度毫不減，再次加踩油門，繼續加速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