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畢，就當祝思嘉以為晏修又會讓侍寢時，晏修卻攔下解開帶的手：“今夜就不必了。”

“聽說從小陪你長大的丫鬟昨夜於燕王府離世。”晏修試圖從眼中找出些哀痛，“朕不會強人所難。”

祝思嘉的目順應著晏修的審視黯淡下去，怔怔道：“陛下，臣妾不勝激。”

紅菱的離世，在心中連一朵小小的水花都不曾激起。

祝思嘉認為，沒有人生來就是天生賤命，所以不曾因為二人份懸殊而苛待於。

當初救了紅菱一命，紅菱卻差點害了的命。

現在把這條命收回來，不過是合合理的一件事，實在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到一個輕如鴻的人上。

與紅菱的那些主仆誼，早在上輩子，就被紅菱親手斬斷得幹幹淨淨了。

隻是紅菱至死都沉浸在能一飛衝天的夢之中，這個死法倒是便宜了。

晏修圈住祝思嘉的腰，抱著，清緩道：“若你不習慣，去務府挑幾個看到順眼的過來伺候，你放心，能讓你挑的都是朕的人。”

那祝思嘉就更不能挑了。

狠狠朝著掌心掐了一把，盈盈垂淚：“選人之事不急於一時，臣妾想為紅菱在宮中守靈七日。七日過後再選別人吧，免得去了那邊為此事傷心。”

古往今來，哪兒有做主子的為奴婢守靈的道理？為一個婢子真心真意到這種地步，可見祝思嘉是何等有有的子。

當真與庸脂俗不同。

晏修的手勁鬆了些：“一切都依你。”

……

旦日。

晏修卯時就坐在朝堂之上了，大秦四海昇平，除卻天災人禍，員實在是奏無可奏。

換作別的帝王麵臨此等盛世，必然不會勤政習。

可晏修卻明確規定，七品及以上員每人每日至都要遞一本奏折，不管是西京城外發生的大事小事都要上報，否則會問罪置。

而晏修下朝後，是批閱這些奏折，都得在書房坐上至兩個時辰，多則四五個時辰都要。

這是個極佳的補覺時間。

祝思嘉不敢在他邊睡著，但可以趁他理政事的功夫好好睡上一覺，比秋獵的時候舒服不。

睜開眼，拉了床帷上的係鈴。

沒一會兒，鍾姑姑就帶著七八名宮推開寢殿的門魚貫而，挨個伺候起梳洗。

與此同時，此前隻有幾麵之緣的段姑姑也進了寢殿，跟在後的兩名宮是晏修宮中的。

們二人皆端著托盤，一個托盤上放了一碗黑漆漆的藥，一個托盤上盛著一小碟五六的餞。

“陛下特意囑咐老奴要看著婕妤將藥喝下去。”

段姑姑臉上依舊看不出任何緒。

這是……他那日與柳太醫所說的那種藥嗎？

他還是不肯放過自己一馬？

祝思嘉心裏有難以言狀的酸楚閃過，這寒到極致的子若再喝些涼藥進去，能不能活到三十歲都難說，為此，試圖向段姑姑陳：

“可是昨夜我未曾服侍陛下，我們……”

後麵的話不說，畢竟也沒有臉麵將床笫之間的事公然說出口，段姑姑這種老人肯定能聽得明白。

可段姑姑依舊不留麵道：“婕妤與陛下的私事老奴不敢多，老奴的職責便是監督婕妤日日喝藥，陛下擔心婕妤怕苦，特意準備了餞果糖。”

每天都喝？

晏修竟狠到這種程度，說他狠，他還知道要準備些甜食兒，這就是傳說中的口腹劍？

“好，我喝。”

祝思嘉苦不迭，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住鼻子接過那碗黑漆漆的藥，猶豫頃刻後將那碗藥一飲而盡。

最討厭喝藥了。

上輩子每日不間斷地喝了整整一年，就是為了給生病的祝思儀試藥。

這藥太苦，哭到舌尖連著管都在發麻，可再苦也沒有心裏苦。

那名端著餞的宮將餞遞到眼前，祝思嘉擺了擺手：“不用了，拿下去吧。”

再甜的東西也無法住吃的那些苦。

等段姑姑一行人走遠，祝思嘉將鍾姑姑等人也打發了下去，寢殿空無一人時，左顧右盼，最後走到一株矮鬆盆景麵前彎下腰。

祝思嘉出食指不斷刺激著管，將方才的藥從胃中悉數吐了出來。

惜命得很，可不想英年早逝，就算上下兩輩子加起來都注定與子嗣無緣，也不願意以傷害自己為代價複仇。

書房。

晏修批閱完最後一本奏折，隨手點了點鬢角，胡順海立刻就放下拂塵跑來替他按。

“胡順海，你是想謀殺朕不？”晏修打開他的手，滿眼不耐，“男子的力道就是不如子輕巧適宜。”

明明祝思嘉就給他按得很舒服，習慣了伺候，再換回胡順海，晏修一時半會兒都無法適應了。

胡順海為難提醒他道：“陛下，老奴也不是男子啊……”

晏修：“……一邊兒去。”

本來批奏折就煩。

晏修今日的奏折批得無比艱難，他的筆尖隻要停駐在空白的地方，就想不由自主地寫上“祝思嘉”三個字。

亦或者是奏折裏有與的名字同音之字，他也會想到，然後對著奏折默默傻笑，嚇得書房裏的人驚出冷汗，以為他又想弄死誰。

如果這就是思念一個人的覺，這也太奇怪了。

他讓人點上安神香，準備閉目養神，段姑姑端著空空如也的藥碗走進書房:“啟稟陛下，祝婕妤已經親口喝完整碗湯藥，並無任何不適。”

晏修坐直了子好奇追問：“可有吃那碟餞？”

那碟餞，是高價挖了宮外名店百味齋的廚子進宮做的，西京城誰人沒吃過百味齋的東西？一定吃得出來。

段姑姑搖頭：“並未，婕妤似乎不怕苦。”

雖然對君王私事好奇心太重，會有掉腦袋的風險，出於種種原因，段姑姑還是大膽問晏修：“陛下讓老奴端給婕妤的，可是涼藥？”

“涼藥？朕怎麽可能讓喝那種東西，那是補藥。”晏修往椅子後一躺，忽然開竅了，“怪不得不肯吃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