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有人同行好過踽踽獨行

“可數日之後，太子妃至死都是子之的閑言就已四起，本阻攔不及。”

輕叩桌麵的指尖倏地一停，懸在半空，姬無鹽聲音都打著，“這謠言……可真？”涼若深秋夜風。

沈歆又挪了挪杯蓋，聲音堵在嚨口，“……真。”沒敢抬頭，隻盯著地上的影子。

窗外的線打進來，姬無鹽的影子打在地上，影影綽綽地晃。沈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像是聽到對方鬆了一口氣的聲音，可若說釋然卻又不是。快速眼瞧了一眼，對方的眸子裏，冷黑沉，有種令人心驚的鬱。

是該鬱的吧。

伉儷深的太子夫婦，婚半載而未曾圓房，此事了燕京城中而不宣的笑料，甚至醫院眾醫連夜開始研究如何讓人一夜之間大展雄風的方。而彼時所謂“一眼萬年、非卿不娶”如今看來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沈歆不忍看，低著眉眼摳指甲，就聽對方又問，“不是你們傳出去的？”

“自然不是！”沈歆霍然抬頭急於解釋，“卻不說我不是那樣喜好搬弄是非的人，就說這其中厲害幹係我又不是不知道！”母親什麽都還沒做就被傷了手腕，若是此事宣揚開來……怕是如何死於非命都不知道。

相較於對方的緒激，姬無鹽卻平靜地有些詭異，懸在半空的指尖輕輕落回桌麵，再未抬起。目落在對方上，有些輕描淡寫的漠然，“所以，當時還有誰在場？”

“……無人。”

即便再不願意承認，但彼時真的沒有第三人在場。

許四娘雖是仵作，但名義上還是史大夫明正娶的妻，甚至原該是誥命加的，偏母親不願，隻說是負累。但即便如此，一些小事上母親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眾所周知，母親驗的現場除了偶爾會隨行的“小廝”之外，從來不會有第三人。這也是對自己兒的保護。

眾所周知……

“當真好盤算。”姬無鹽的表愈發冷沉。因著無人在場，即便那流言鬧地再如何沸沸揚揚，皇室也隻會責備於許四娘。而許四娘……自是百口莫辯。

“母親興許也發現了，最近鮮出門，連隨兩把菜刀，也是磨了又磨……”

許四娘除了“仵作”之外，還有一個出了名的，就是“母夜叉”，隨總帶著兩把菜刀，說話行事彪悍又勇武。

片刻的沉默。

姬無鹽才緩緩起，走到窗前，微仰了頭沐浴著夏日的線，瞇了眼，“沈姑娘待查之事既與我同向，那不若就此同行……有人同路，總好過踽踽獨行於暗沉涼夜。你說呢？”

自打上路的第一日，就沒想過在燕京城中找到哪怕一個同行之人，已經做好了度過一段足夠漫長、足夠寂寞的時的心理準備，不敢輕信、步步為營，如履薄冰。

可沈歆……這個大染缸裏有的幹淨料子，並不似最初看起來的那麽……平平無奇。

卻有男子輕笑聲起，聲音低沉悅耳，落在耳中如上古琴音的低，然後才見一襲湖藍長袍的男子背手而來，宇軒昂，眼底染著霽月風，“沒想到，我們家小丫頭剛來沒幾日，就認識了新朋友……老夫人若是知曉，定能放心不。”

姬無鹽微微一愣間，眼底冷意盡散，“古厝。”

……

有人同行，總好過於踽踽獨行。

北國之都的盛夏雨夜，涼如水。

白日裏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夜後總有些說不清地滲人的淒涼，或遠或近的蛙鳴四下應和著，像一曲隨心的謠。

寧修遠跟在提著燈籠的公公後沉默著穿過縐紗微拂的長廊，進了重兵把守的殿宇。

皇帝方至中年，因著周沉穩的氣質看起來年齡更大些，對著款步而的寧修遠喚道，“來了，坐。”

並無幾分君臣之分。

待寧修遠坐了，皇帝才抬抬下顎，看似閑話家常般地隨意，“你覺得太子如何？”

“一表人才、儀表堂堂。”

皇帝一噎，冷嗤，“朕要你說這個？”

“那陛下深夜召臣宮，又是問的什麽？”

這廝……皇帝咬著後牙槽，最初的隨意早已破功，一字一句，“你再同朕裝傻？”

低頭輕笑，倒也沒再顧左而言他，支著下頜看皇帝，“您自個兒力排眾議選的太子，為人世自是極好的，做事也周全漂亮……”

“寧修遠！”

“別急……微臣還未說完。”安著已然炸的皇帝，寧修遠換了個更舒服地坐姿，懶洋洋看向皇帝，“微臣所言，句句肺腑。太子做事的確漂亮周全，已然超過了他那個年齡那個閱曆該有的水準。”

皇帝目一凝。

“想來陛下召微臣宮，是要聽真話的，那微臣便說說真話……太子終究不是陛下當年，他是在眾星拱月裏長大的，行事周全也隻在表麵隻是為了讓一切變得‘好看’，思維不夠縝，也察不到民心民意，加之……”

後麵的話，沒說。

皇帝卻懂了——加之背後的左相。

太子為長，卻非嫡。其母貴妃出自左相一族，左相勢大功高蓋主，如今借著太子之勢愈發猖狂不知收斂，皇帝早有心思要打左相，隻是於先帝時期就已達鼎盛之勢的左相府早已為輕易撼不得的龐然大，輕易不得……

皇帝磨了磨後牙槽，就聽寧修遠問道，“是以，明明正值壯年，陛下何苦急著立太子呢……”

嗬。

為何？

皇帝所有涵養消失殆盡，一拍麵前紫檀木桌，“還不是為了扶你上位！”

左相勢大，黨同伐異，要想打左相，勢必就要扶持另一勢力，而寧國公府就是皇帝意扶持的。隻是，寧修遠終究太過於年輕，彼時左相一黨極力反對，皇帝不得不做出讓步……

“哦。”寧修遠鼻子，到底是想著順順那位的，“說起來……這幾日倒是在城中發現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