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說他們乃天作之合，有夫妻緣分，只待機緣。可這麼多年了，哀家真是害苦了這孩子。”

太后去了清晏殿。

近日的戚延比往常勤政，可一切政務全都圍在廢后上。

他召集了素日里擁戴他的朝臣，與那些反對廢后的老臣了兩派，這幾日的朝堂，當真只能用犬不寧來形容。

戚延正瞧著匣盒里的一串翡翠珠子。

藍如皎皎湖水般干凈徹的玉石被做珠串，是吉祥方才呈上來，說要獻給他的寶貝。

他尚未拿起，已見殿中沉冷走來的太后，未再細看，合上了匣盒。

太后靜立案前，智慧持穩的目無聲落在他上。

許嬤出聲屏退殿中眾人，吉祥請示地向戚延。

戚延揮手，宮人悉數離開，許嬤走在最后，闔上了殿門。

戚延目沉靜無波，也沒有率先開口。

是太后最先道：“那日母后不該打你。”

戚延擺弄那匣盒的手微頓。

“你為帝王，不管德行如何，都已不再是從前的稚子，母后不應該打你。”

戚延無聲著殿中的婦人。

那日的掌確實留了掌印，宮人都不敢看他，害怕惹了帝怒。好在吉祥悉心理，那掌印翌日一早便已消了。

而他自叛逆于太后起，他便再也沒有看到過母后的溫，好像印象里永遠都只有母后訓斥他的模樣。那樣的掌，他了大概三次吧。

的慈母，似全給了溫夏。

“母后看了你的廢后詔書，你意志堅決，可溫夏并沒有詔書中所言那些罪狀。”

戚延終于啟，音冷淡：“母后想怎麼阻止朕？”

“哀家是來阻攔皇上。一切緣起，皆是你我母子間的恩怨。”

一陣無聲的寂靜，太后屈膝向座行去大禮，福垂首：“哀家自愿去皇陵為先皇誦經掃墓，余生陪伴先皇，請皇上勿要廢后，請皇上恩準。”

太后深深拜下去。

龍椅上，戚延死死握著手中扳指，眸深邃睨著殿中恭敬祈求的婦人。

這是第一次向他示弱的母后。

永遠是高貴的、被萬人仰視的模樣。

他與父皇永遠不曾見過母后這樣，可為了溫夏，低頭了。

“若朕非要廢后呢。”

太后目一片平靜：“國師所言，哀家信，你父皇也信。若皇上非要廢后，那就從哀家的尸上過去吧。”

戚延霍然起：“你以為朕不敢麼！”

健碩膛因急促的氣息上下起伏，星目中只余一片猩紅。戚延瞇起雙眸，腔被難言的痛撕扯，為了溫夏，他的娘親原來可以不要他了。

太后不看戚延，依舊垂行禮：“那就請皇上準了哀家前去守陵。”

殿上闃靜森冷。

許久才被戚延低沉冷漠之音打破：“母后大概不知，建始三年，太子妃回宮，被榮王染指。”

太后愕然抬起眼，眸中不可置信。

“朕只需拿出不貞不潔的證據，這廢后之令，還有誰敢阻攔。”

太后錯愕了良久，第一反應全然是為溫夏痛心，可冷靜下來，冷喝：“夏夏不可能失了貞潔，榮王乃污蔑之言！”

“哀家了解夏夏，視清白為重，若如你所言那般，早已郁郁寡歡去掉半條命。一切皆乃污蔑之言！”

戚延冷漠道：“可這是榮王親口所言，在場之人無一不知。母后既然要攔，朕昭告天下便好了，任誰還敢阻攔。”

“不可！”太后目沉痛，深戚延：“你這是去死！”

戚延只是打開案上匣盒，取出珠串在指中把玩，靠著龍椅，眸中只余漠然。

太后狠狠攥著袖擺，深知這是戚延的退，戚延的要挾。

哪怕信溫夏，心腹的臣子信溫夏，可天下人呢？

大婚那日，溫夏沒有與戚延拜過天地，只能與龍袍拜著天地，已在世人眼前毫無尊嚴一回。

不可能再有第二回 了。

第二回 ，會香消玉殞的。

無聲的拉鋸在森冷之間，衡量與妥協不再僅是榮辱，而是生死。

太后僵地躬下去，俯首：“哀家帶皇后離宮，遷往行宮，如此，可好？”

轉著珠串的手停下，戚延無聲弓著的婦人。以往，這樣卑微的姿勢都只是他的奴才們做著。

這是他的母后麼。

是他父皇鐘一生的，那個永遠不曾低過頭的母后麼。

許久的沉寂，太后沒有起，在他的無聲里久久保持這樣的姿態。

戚延闔上長眸，再睜眼，目中沉沉死寂：“我答應你。”

“但不是京都行宮，青州行宮。沒有朕的命令，不可再回京都，你也不能詔回京。”

太后終只能應：“好。”

戚延目送太后轉離開，僵松開握珠串的手掌，目中一片晦。

他方才是那樣說，可他不會真拿榮王之事去毀溫夏。

他就是想知道母后為了溫立璋的兒會低頭到什麼地步，他從未見過這般低頭的母親。

可母后真的信了，信他為了廢后會用清譽毀掉一個子。

那他是贏了，還是輸了呢？

他們眼里，他應該就是這般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