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冷嗤：“當初是你二人千叮萬囑要朕別去見，現在就變卦，不覺得臉疼麼？”

“朕不會見溫夏，就算是見到了也不會因為一皮囊而改變想法。別說溫夏是個凡人了，就算是天仙，在朕這憑張臉就想免除這麼多年的恩怨，想都別想。”

“都給朕滾，別打擾朕寫廢后詔書。”

攆走了兩個生外心的損友，戚延總算將廢后詔書擬好。

金鑾殿上。

如他所料，昨夜太后召集的老臣，果真在聽他拿出廢后詔書后百般阻撓。

禮部尚書出列：“皇上廢后，請說理由。”

戚延正襟危坐，不似往昔懶漫肆意，有這樣嚴謹肅穆。

“皇后除了是一國之母，也是朕的結發之妻，應該是朕心悅之人，可朕并不喜歡皇后，甚至厭惡皇后。”薄所言，皆是冷漠字句：“這不算是廢后理由？”

“皇后的確乃皇上結發之妻，這算得理由。可皇上既然明白您是一國之君，就應知曉君臣之間制衡的道理。您娶的不僅僅是皇后、是妻，也是千軍萬馬的忠心，護佑我大盛的銅墻鐵壁。”

戚延冷漠端坐龍椅中，眉弓下的長眸似深邃寒潭，他修長健碩的形自帶一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如此被拂逆鱗，冷戾氣場讓大殿更陷進詭異的闃寂中。

廢后此舉，他鐵了心，不容置喙。

“皇后德行有失，該廢。”

禮部尚書是太后心腹，更忠于賢主先皇，謹記先皇詔，絕不允許戚延廢后。

他仍不退步：“皇后何以有失德行？”

“莫要忘了，昭十六年，皇后陷醉紅樓整整三天兩夜。”

戚延此話一出，朝堂下眾臣皆渾寒。

這是皇后之不幸，是污點，可此事已經過去十一年了，當年的皇后只有五歲。五歲的孩子被陷青樓，三兩日便被救出，此事可大可小。當時還是太子的戚延那般為小太子妃出頭，滅了宋氏滿門。而先皇寬仁為政，全無介意，當時已證太子妃清譽，并下令此事言，不可傷害了太子妃的心。這麼多年了，從未有人還記當年這樁事。

如今，戚延卻主提這樣的污點。

如果他非要大作周章，那這的確可以為刺向皇后的一柄劍。

滿殿噤若寒蟬。

戚延冷聲：“皇后德行有失，難當母儀天下之責。而且皇后驕奢好逸，每日服飾、玉、熏香所耗甚多，連吃瓜果都只吃中間最甜的一塊，極盡浪費。更甚之，凈房之下香灰積厚三尺，驕奢之行令人發指。”

被著婚那一年，戚延心煩意燥。吉祥機敏，為討他歡心，打探過不關于溫夏的事。

吉祥說，太子妃容貌甚，自持貴，每日攬鏡數回，時常都要宣畫師作畫，奴才從未見過這般自的人。

太子妃太驕奢了，奴才安的眼睛說，一日之居然換了六套云緞錦，佩戴了不同的金釵首飾。

太子妃比皇上您還離譜，出恭居然都要鋪三尺厚的香灰，決不允許凈房有異味，監視的宮人說渾上下都是香的。

太子妃揮霍無度，兩間宮殿都未裝滿的裳，太后命宮匠打了整面墻的櫥。還有一間專供梳妝的宮殿，里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胭脂香。

那時十四歲的溫夏初回宮，容貌名京都，太后對呵護備至，疼護得比公主更甚，父皇的其他子都不曾有此般待遇。

而當上皇后后，這些從無收斂，甚至利用皇后之位更奢靡起來。宮廷的玉造坊幾乎已是的領地，玉簡直癡了。他本沒有管這些小事，是事后才聽吉祥提到，那些璞玉都敬獻給了皇后，前所用的玉都是皇后不要的邊角料造辦的，是太后默許。

那回戚延聽來很氣，搶了翡翠造了個蛐蛐提籠，賜一塊“克勤克儉”牌匾。

他本就不喜歡，加上能如此驕奢造作，這后位當真可以廢得。

這一通數列，底下仍有朝臣阻攔，站在太后的立場決絕維護中宮。

……

禍從天上來，早已是溫夏宮廷生存常有的經歷。

可這一次，聽到著文張轉述著今日早朝之事，手中香膏噗通一聲掉在地上，長睫霎時輕輕撲。

溫夏臉慘白，杏眼中泫然盈淚。

今日風和日麗，本與虞遙姐姐和李淑妃妹妹在暢春臺擇花歸來，走出薄膩香汗，正沐浴罷，剛換上新的衫，手中握著宮人呈上的香膏。

朕要廢后。

皇后德行有失，清譽有損。

皇后驕奢。

……

著文轉達著這些字眼，每一句話都似一把利刀，狠狠在溫夏心上。

時明明早已將兒時那痛苦的回憶掩埋了，可此刻悉數洶涌填腦海。

陌生的房間，脂嗆得刺鼻。

被無數只手下小小，五歲的小像品，任由們檢查評論。

的嘶喊，的無助與恐懼，全都洶涌闖腦海。

殿中異常寂靜。

溫夏一不，甚至連呼吸都忘記了，久久回過神，終于抖地、僵地捂住心口，埋下了頭去。

匍匐在妝臺，深深陷在袖衫之中，埋住了臉。

一聲無助的，委屈的哽咽一點點響開，抑抖，連帶著發髻珠釵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