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聽到父皇提到那個名字，子儒，溫立璋的字。

六歲，他在擊賽上雖被弓臂傷了小小手掌，卻奪了第一，高興得忘記疼痛，也哈哈大笑地跑著要同母后分。

可小小的人兒跑遍了宮殿，都沒有找到母后。

他在父皇寢宮外聽到云桂稟報，母后去了將軍府。

七歲，他馴一匹烈馬時摔下陡坡，高熱不退三日，中喃喃喊著“母后”，醒來抓到的卻是父皇的手。

父皇眼含熱淚，那般慈地安他：“吾兒不怕，吾兒就快好了，父皇會陪著你。”

殿中沒有母后，他假寐支走父皇，跑遍各，在練兵營看到母后的影。

他的母后年輕麗，端坐在那修長卓立的男人前，目里那樣溫，他從不曾見過那樣的眼神。

他只記得他的母后缺席他長中許多重要的時刻。

他只記得那次摔傷，是父皇攙著他走路，像市井父子那般見他疼痛，用寬闊的脊梁背他回到寢宮。

他的父皇永遠那麼仁慈寬厚，明明知曉母后對溫立璋不同，明明在他們父子唯一的爭吵中知道他沒有錯，卻還是懲罰了他，不讓他頂撞母后，不許他對結拜義兄不敬。

溫立璋是良將，可是忠臣麼？

忠臣會覬覦君主之妻，會攪得君主家宅不寧？

母后從來只說，他們僅僅只是年時的仰慕舊，絕無茍且。

可他卻親眼見過啊。

那一年，父皇明明仍在病中。卻靠在溫立璋肩頭，雙肩抖，哭得那樣脆弱。

被他撞見，甚至滅了他后無辜大臣的口，當夜那臣子墜井于府中。

戚延從來不知，他堅韌得像個將的母后竟然會哭，會流淚。

他從沒有看到過母后對父皇流那脆弱一面，哪怕是外祖父病逝那回，母后也從未在父皇肩頭哭過，永遠端著皇后的沉穩智慧。

反倒是他的父皇，為生病昏迷的母后徹夜守候。的生辰，他每年都想盡了博開心的禮。

“朕問母后，父皇臨終前，你為什麼在兵部，為什麼不見父皇最后一面？”

“遼河之戰我軍慘敗，母后在兵部與大臣商議要政，并不知你父皇當時……”

“遼河之戰，溫立璋被燕軍毒箭所傷，昏迷不醒，這才是母后徹夜撲在兵部的原因吧。”

太后目黯然失，面對戚延的質問，解釋過多回，已知無用。

殿中的青年拔修長，高出許多，早已不是稚子。他寬肩卓立，扛著江山之重，終是邦國的基撐。

太后永遠都明白，他心中沒有為君的信仰。而若要有，那只能是寬仁慈悲的先皇那賢主仁達的品德。

“要如何你才肯遵你父皇臨終言，做個仁君？”

“除非我父皇醒來。”

“或是這皇宮里，溫夏與朕，只有一個。”戚延收起漠然視線，不愿再留下去，決絕轉：“朕要廢后。”

“為何非要遷怒！”太后喝道。

戚延收住腳步。

太后起伏的心口，目中的憤怒，都像在告訴戚延，他永遠無法拿父皇，拿他的一切打他的母后。而溫立璋，溫夏，永遠都會及的底線。讓怒，令痛苦，的緒永遠只為溫家人。

還說他們沒有茍且。

戚延目中一片沉寂，不愿再多看一眼：“我永遠不會接姓溫的人。溫夏一日，我恨一日，我絕不會認是我戚延的皇后。”

…

乾章宮。

殿中燈火通明，寢宮的長道上跪滿宮人，每隔一丈一柱，一柱一明燈。

戚延大步邁長道，寬袖一揮間，明燈皆熄滅在習武之人強大的氣流下。玄衫袂上，最后一縷華也悉數湮滅了。

戚延步寢宮，斥退滿殿宮人。

想鋪筆墨寫廢后詔書，又不宮人伺候筆墨。

他便仰倒在龍床上，卻才想起折騰這半夜尚未用過晚膳，起喚吉祥布膳。

“不，擺點鹵食吧，再溫上一壺桂花米釀。”

殿中很快擺滿了各種鹵食，戚延填著腹，可想起了憶九樓里更新鮮的味，還有那個與他某很相似的主家。若那主家在京中，他真想把人拎過來喝酒。

那人與他一樣，心底都裝著一個放不下的親人。

他父皇，也心疼父皇。

父皇雖有后宮六妃嬪，卻鐘母后，在他對母后不敬時，永遠都會為維護母后而懲罰他，要他向母后道歉。可惜年時他膝蓋上跪的繭有多厚，就有多。

他沒由來地想起了時被罰跪，邊被一雙細白的小手塞滿食，好像也是些爪、……

怎麼這憶九樓的主家跟翊宮那人一個德行，溫夏小時候好像也都吃這些七八糟的食。

桌上一應鹵食忽在此刻礙眼起來。

戚延冷聲：“撤了，侍奉洗漱。”

宮人魚貫而，侍奉罷后悄無聲息退下。

戚延仰倒在床上，翻拿了一個兔形枕。

他的龍床上有很多樣式不一的枕，皆是以他喜的或為形，填以棉絮塑形，錦緞制，做他喜模樣。

兔子看煩了，戚延擱下，從一堆里拉出一個月牙形枕。

這月牙有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