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唔”一聲，修長指尖轉著手中褐慈盞：“那朕撥個畫師給你主家用。”

肖掌柜愣得忘記反應，終于才敢生出劫后余生的欣喜，忙擺手說“不敢勞煩皇上”。

吉祥對戚延這般隆恩很是驚，一旁阮思棟與梁鶴鳴也頗有幾分意外，不過似是想到什麼，便也冷靜下來，浮起一笑意。

肖掌柜退下之前，道了著文代的最后一句：“不管人如何富貴，或是最終變好人壞人，都不能忘記心底深最親的那個人。托皇上鴻福，希主家能尋到至親。”

戚延本已起去，只是聞言停下腳步，健碩頎長的軀并未回頭，嗓音深沉道：“待你主家回來，通報到南武門領事。”

回宮的馬車上，戚延一路無言。

阮思棟打趣道：“滿朝都說咱的皇上不務朝政，昏庸得很，可依臣之見，他只是在玩兒。他可都瞧著呢，等朝廷實在昏庸得不行了，咱這皇上才肯出手，絕不會置天下不顧。”

阮思棟“嘖”一聲：“誰這是崇圣皇帝筑下的錦繡盛世。”

崇圣皇帝是先皇謚號。

吉祥諂笑附和：“這是自然，皇上最是崇敬先皇了。”

誰都知道，這天下間只有一人可以管束戚延，這人唯是先皇。

先帝雖有七子，卻獨寵戚延，自他滿月便封為太子。即便那些年滿朝都力薦太子放縱恣意，德不配位。先帝都始終疼著護著，給了全部的偏寵。

戚延對先帝的與一貫皇室父子間的并不同。

他與父皇可以是君臣，但更勝民間父子。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父皇對他的疼，給予他的一切偏寵。

以至于他明明那麼抵迎娶溫立璋的兒，最終還是銘記父皇臨終言，娶了溫夏。

阮思棟的嘖嘖碎語實在聒噪。

梁鶴鳴看出戚延不想回宮，道：“去圍場？”

“你二人自便吧，朕想自己去個地方。”

三人雖是自小到大的友人，但二人也終分著君臣之禮，知曉戚延定是被那掌柜勾起往事，未再打趣，行禮下了馬車。

吉祥恭候著帝令。

戚延并未開口，漆黑星目中似倒映著寂靜清雪，很這樣坦然澄凈。

他終是闔上長眸：“去皇陵。”

吉祥輕聲囑咐改道皇陵，知曉帝心。

吉祥不明白前朝那些首席侍坐在這個位置看皇帝，都該是什麼模樣。他只覺得，偶爾的時刻，皇上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是健碩英武的男子，也不是恣肆浪的暴君，他只如十七歲的年。

跪在先皇龍榻前聽著喪鐘，不停喊父皇的年。

在先皇臨終闔眼前，不顧一切奔跑在宮闕各巷，尋找母親的年。

沒有在先皇臨終前找到太后，讓先皇再看一眼太后，是皇上畢生的憾事，也是皇上這般逆反于太后的原因之一。

吉祥暗暗嘆一聲。

馬蹄落止，馬車停下，已到皇陵，吉祥堆起日常諂笑：“皇上，到了，您仔細腳下。”

…

憶九樓的消息已傳到翊宮。

溫夏聽著著文轉述著肖掌柜今日所發生之事，得知戚延沒有遷罪，終是舒了口氣。

白蔻笑道：“這下咱們便可安心尋四公子了，娘娘也能放心了。”

香砂有幾分疑：“可娘娘素來不曾接皇上，怎知皇上就這般不再追究呢？”

溫夏輕輕抿，想起了時記憶里的戚延。

他很聽先皇的話，也十分戴敬重先皇。

最開始并不能完全料定戚延聽到這樣的解釋，會放過憶九樓，只能賭一賭。

賭戚延僅存的良知。

賭他心底為人子的孝道。

還好，賭贏了。

冷如磐石的戚延，還好沒有失掉最后一人味。

著文道：“聽肖掌柜的口信，皇上還想幫助咱們尋親呢，還說待主家回京要去南武門說一聲，難道皇上想召見主家不？”

溫夏也拿不準戚延是何意思。

自然不敢請戚延幫忙尋親，他若知曉憶九樓背后的主家是，別說移平憶九樓，連的翊宮也許都待不住了。

半是喜半是憂地代著文重新安排一張生面孔作為新的主家，絕對不能讓戚延知曉憶九樓是所開。

第17章

載著戚延的馬車從城中一路抵達郊外陵寢。

先帝皇陵巍峨宏偉，斯人已去，一切磅礴皆為浮華。

未讓人跟隨，戚延了供奉先皇墨寶的長明殿中，玄袂一點點影黯淡。

吉祥與親衛侯在殿門外，雖躬垂著頭，也依稀能瞥見滿殿畫軸真跡，墨寶題詞。

先皇寬厚仁慈，擅書法，音律，是飽賦才學、百擁戴的賢主。這殿中許多真跡都是先皇在有意義的日子所創作，比如與太后大婚，戚延降生，冊封太子……

吉祥規矩侯在殿門。

皇上來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逢他來此，便是想念先皇了。

誰都說當今皇上浪暴戾，連先帝賢能的一半都趕不上。

可只有他們這些心腹明白，皇上戴先帝，崇敬先帝，也絕不會害先帝的江山顛覆于他手。

可皇上心中芥何日放下，他們卻終不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