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遍了整座東宮，后提燈的宮人都追不上的腳步。

廊下靜夜，宮燈的燭火在晚風里孤孓跳。

尋不到戚延，哽咽地又跑回宮宴上，不顧圣上與皇后問詢的目，用手帕小心包好一只爪，又跑了好幾宮殿。

直到還是尋不著戚延，只能大哭著跑回東宮，邊哭邊噎。

戚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父皇連你也訓了？夏夏。”

他自寢宮的屋檐焦急俯視，想下來，但那時他的功夫還沒有練到來去自如。

親衛將他帶下屋檐，溫夏在他尚未站穩之際，撲向他雙膝，抱住。

“太子哥哥，你不難過。”

“我沒難過。”他微頓：“你是以為我難過，才哭這樣？”

哭得太久，氣息已經串聯不一句完整的話，溫夏邊噎邊打嗝，小鼻音應著“嗯”。

戚延微哂，有些忍俊不。

“鼻涕！蹭我袍子上了，這是我近日最穿的長袍！”他急得扯出袍。

力道離的同時，也順勢被他一把拎起。

他走進寢宮，將放到桌上。

嫌棄地用手帕袍間那繡得栩栩如生的白兔上的鼻涕，可雙眼卻是笑的。

溫夏手足無措，雖才五歲，自小的教養也從未這般邋遢過。

漲紅了臉，淚眼無辜滴溜睜著，小手掏出琵琶袖里的爪。

“太子哥哥不難過。”

“我，我不是故意弄臟你衫的。我吃了荔枝的！你不要生我氣嗚嗚，我只是想送給喜歡的姐姐和我一起吃，我……”

戚延憋著笑看如何解釋，直到磕磕說不出話來，嗚嗚哽咽，將爪高高舉著。

他終于好笑地一掃霾。

“我怎麼會因為一碟荔枝怪你，你喜歡給誰就給誰……只是那荔枝我確實還沒嘗過呢。”

“今夜孤是跟母后置氣，父皇也幫襯，不懂孤心意，并非因你而起。”

年形高高的，腦袋，彎下腰接了那爪。

海棠手帕浸了油漬，昂貴的蠶面料被骨頭勾破線，他揚眉：“其實爪沒什麼吃頭，瘦的盡是骨頭，我懶于吃。”

溫夏眼睛還紅著，呆呆地眨眼：“可，可是那天晚上太，太子哥哥說喜歡吃呀？”

漲紅的小臉，剛哭完還帶著淚痕的潤眼尾，還有急迫到磕的模樣，都是年時最真誠的東西。

而戚延，從未擁有過這些。

他眼底生出淺淡笑意：“嗯，現在開始有些吃了。”

溫夏彎起眼，頰綻開兩個酒窩。

那天晚上，乖乖坐在東宮的桌上，陪著戚延很久很久，直到皇后娘娘與許嬤將領回宮。

后來好幾回，戚延總是會惹皇后娘娘生氣。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暴躁易怒，可每回陪在他邊時，他從來都沒有對兇過啊。

圣上被他氣得怒火攻心那回，戚延也很惱，只是他很違逆圣上，哪怕那次是被圣上誤會，也不曾辯駁一句，怒氣沖沖回了東宮。

溫夏捧著攪了麥芽糖的梅子茶，舉到他跟前。

戚延抬起頭：“你剛剛說信我，你是為了說好聽話安我，還是真的信我？”

溫夏歪著腦袋：“好聽話就是我剛剛說的話嗎？”

搖搖頭，又點頭：“嗯，我就是信太子哥哥，因為你是我哥哥呀。”

戚延終是笑了，哪怕并不曾理解那些意義。

溫夏陪了他好幾日，直到他再不違逆圣上，宮中一片太平，才出宮去見新的朋友，參加們府上的宴會。

每天都會很開心，不僅結識了一些小姐妹，還認識了幾個像戚延一樣疼的哥哥。

他們待都十分友好，尤其是虞遙與最近認識的宋侍郎家的那個好玩又和善的宋姐姐。

宋姐姐待格外優厚，送給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

可宋姐姐也有難，一哭起來，幾乎都教溫夏覺得是做得不好，才惹了宋姐姐哭。

于是，答應宋姐姐，替宋姐姐送了書信予戚延，在戚延面前說了宋姐姐各種好。

那書信送了三回后，宋姐姐開始埋怨不中用，總是沒有等到戚延。

溫夏恍然大悟：“宋姐姐是要太子哥哥也來聽戲嗎？”

宋姐姐十三歲，穩妥許多，點點頭告訴，要說服戚延出宮來參加們的游園會。

揣著宋姐姐給的杏花餅和簪花帖子，小跑進東宮找戚延，要他去看游園會。

午后，戚延正小憩，半睜一只眼。

年手臂細長，帶著屬于年齡的一點清瘦，卻強有力，圈著小肚子帶躺到院中長榻上。

爬起來撐在榻邊，苦著臉瞅他：“宋姐姐想請你去看游園會，有好多好看的花和好聽的戲呢！”

戚延嗤笑一聲，揚揚眉：“就你放我案上三回的那些詩，你宋姐姐寫的？”

溫夏點著小腦袋。

自庭中杏樹枝葉間斑駁灑下，戚延似是被天真無邪的模樣逗笑，應允了。

他是跟去了那游園會，可全程沒有理會宋姐姐。

就將宋姐姐哭著到小手上的書信認認真真地遞給戚延。

戚延竟然當眾撕毀。

溫夏愣住，見人群那頭宋姐姐泫然泣的樣子，生起戚延的氣。可還在游園會上，始終記著爹娘的教養，不會當眾置氣，而是委屈又難過地松開牽著他的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