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煦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認真搖頭。

“沒有。”

“那就行。”

徐璈了他的小腦袋，輕輕地說：“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是以君子遠庖廚。這話的意思是端方君子當有仁之心，將有殺戮和腥的廚房設立在最遠的地方，以免沾染其氣，壞了自的品德。”

他話鋒一轉突然說：“可這話本來就是不對的。”

“若無生殺氣，何來人間煙火？既要食之，就不可斥其殘忍冷漠。”

“再說了，你覺得咱家的廚房是很可怕需要遠離的地方嗎？”

徐明煦正是饞的時候，想也不想就搖頭：“廚房有好吃的！一點兒都不可怕！”

“那不就得了？”

徐璈笑笑說：“廚房是五穀煙火之地，也是人能飽腹活下去的地方，所以不需要遠離。”

“而且明煦是小男子漢，男子無論長，當謹記不可見弱小獨，不可在家人需要幫助的時候視無睹，所以你去幫嫂嫂做飯無錯，明和嫣然也都沒錯。”

這個家裏不需要那麽多圈地自縛的瑣碎規矩。

這番話對徐明煦而言過於深奧，以至於他聽了也隻是一知半解地晃了晃腦袋。

徐璈不指他能懂太多，匆匆換洗好了就牽著他出去。

灶邊桑枝夏就在和麵了。

家中可吃的菜實在不多，最重要的是主食夠吃，所以今晚的主食是韭菜盒子和大米飯。

徐璈走過去就接過了和麵的盆。

“我來吧。”

桑枝夏騰出手把麵盆給他，轉就洗米下鍋開始燜飯。

“好了，這裏不用幫忙了，你們去邊上玩兒吧。”

把幾個好奇的小腦袋從籃子邊上攆開，把裏頭裝著的東西一腦都倒在了篩子裏。

徐璈手勁兒大，單手麵遊刃有餘。

他轉頭看了一眼，意外道：“哪兒來的茄子？”

後頭被荒廢的菜園子已經被翻整得差不多了，能薅出來上桌的桑枝夏一點兒都沒放過，其中可找不出這麽水靈的大茄子。

桑枝夏撿了三個茄子拿出來，想了想又多抓了一個才說：“是吳嬸送來的。”

“說自家菜地裏多得吃不下，也沒打算拿出去賣錢，摘了就給咱們送一些過來。”

除了麵上的這些茄子，下頭還窩著不拳頭大小的土豆和長長的青椒呢。

桑枝夏掰斷茄子的綠把用水洗了洗，摁上砧板三兩下切小塊，邊削土豆皮邊說：“家裏的菜園子一時半會兒還撈不出吃的，總靠著打野菜和別人送的也不是辦法，我準備跟吳嬸說一聲，隔幾日上家買些小菜。”

吳嬸來送東西的時候不拘小節，可也不能總吃別家不花錢的，該出的時候不能小氣，有來有往才是長久之道。

徐璈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一會兒就跟祖母提，回頭你過去看看有什麽合適的，按市麵上的價另結錢，等磚窯那邊的活兒結尾了，我再打一壺酒送過去。”

桑枝夏就喜歡徐璈這一點就的勁兒，笑著說：“那就這麽說定了，我明日就去問問。”

說話間徐璈好了麵團，桑枝夏的準備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切碎用鹽先染過一遍的韭菜碎出多餘的水分，再混上下鍋炸好的蛋碎攪拌均勻。

提前留出了一些蛋，往幫忙的幾個孩子碗裏一人分了一點兒。

“先止止口水，等韭菜盒子好了就能吃了。”

總共就打了六個蛋，每個孩子分到碗裏的就一小塊，可吃鍋邊飯自有一子桌上不及的香氣，見者有份的小娃娃都捧著自己的小碗樂得彎了眼。

桑枝夏左右看看，突然捅咕了一下徐璈的胳膊：“過來。”

“怎麽？”

“張，啊……”

徐璈下意識地張，猝不及防裏就多了一蛋的濃香。

他看著投食結束就若無其事轉頭的桑枝夏，忍不住低頭失笑。

“枝枝，我二十了。”

他不饞。

桑枝夏理直氣壯地說：“說好幫忙人人有份的，饞不饞的有什麽？”

徐璈都那麽努力了，吃一口蛋怎麽了？

忍著笑把徐璈往邊上：“讓開讓開，我要正經開始做飯了。”

揪好的麵劑子搟出合適的厚薄，在掌心裏一窩就能把攪拌好的韭菜蛋包進去，順著麵邊和隙合上，出來的就是一個漂亮的韭菜盒子。

燒熱的鍋底潤了些化開的豬油，包好的韭菜盒子放下去很快就染了金黃的底。

把要包的餡全都弄好，徐璈左手鍋鏟右手筷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盯著翻麵。

桑枝夏甩了甩手上的水就開了另一口鍋。

鍋裏的米飯已經燜好了，全部盛出來裝在飯盆裏，鍋底洗涮一遍就直接放油。

油溫漸熱，切好的土豆和茄子先下鍋炸一遍，看到澤泛黃就用笊籬撈出控油。

切好的青椒塊全部放在鍋裏翻炒一通，灑上拍碎的蒜末和小蔥段，勾上鹽和醬油，以及前兩日做土豆燜飯時淘洗出來的一點點土豆芡攪勻。

聞著鍋中傳出的熱香，桑枝夏想了想，最後還悄悄往鍋裏放了兩顆糖。

徐璈買回來吃藥專用的寶貝，就隻剩下這一點兒了。

有了糖的融湯多了一淡淡的甜氣，過好油的土豆和茄子也被全都放進了鍋裏。

迅速翻炒幾圈，等料都充分包裹住了鍋裏的每一塊食材，地三鮮熱氣出鍋。

與此同時，徐璈也終於掛著一頭明顯的汗珠鬆開了手裏的鍋鏟，手邊還擺了滿滿兩大碗烙得雙麵金黃的韭菜盒子。

在他十分嚴謹的流程下，居然幸運的一個都沒糊。

他不聲地呼出一口氣，手去端盛在碗裏的地三鮮。

“等等。”

桑枝夏往他手裏塞了塊剛洗幹淨的抹布：“燙手，隔著點兒。”

徐璈垂下眼應了聲好，把做好的飯菜都端上桌就對著後幾個小的說：“去請祖父們來吃飯。”

徐明煦蹦起來喊：“好嘞！”

“祖父！祖母吃飯了！”

小娃娃熱洋溢的呼聲把後院裏的人都了出來，老太太聞著空氣中散發的香氣，繃的臉總算是好看了三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到了眼下實在指不上別的，能吃一頓順口的就是最舒心的事兒了。

桑枝夏說話算話，等人都差不多聚齊了，就先拿出小碗給幾個孩子挨個分了一個肚子鼓鼓的韭菜盒子。

“辛苦你們幾個幫忙了，快趁熱吃。”

徐明心大，咬了一口被燙了還咧嘿嘿地樂。

徐嫣然子靦腆，捧著自己的小碗往徐三叔的麵前躲了躲，抿著角笑得的：“謝謝大嫂。”

桑枝夏笑著應了一聲，順手把徐明煦撈到了徐璈的前頭。

“婆婆要給妹妹喂飯呢，你跟你大哥在一吃。”

徐錦惜年紀小子又，此時剛睡醒沒多久，正是要人哄著的時候，再讓這小子湊過去鬧一鬧，許文秀就徹底不用吃飯了。

許文秀看到十分自然地照顧徐明煦，神越發溫和。

“明煦跟我皮實，倒是願意聽你這個當大嫂的話。”

若是換作別人拎這一下，徐明煦指定要不服氣地跑回來，可桑枝夏拎他過去，他還當真就挨著徐璈不了。

徐三嬸念著桑枝夏對徐嫣然的溫和，笑著了一句：“都說長嫂如母，如此倒也不奇怪。”

總之算是看破了，如今這形和氣肯定比鬥氣強。

二房要作的什麽妖管不著，可三房的日子就必須跟老爺子和長房捆死了過，如此才有來日。

徐二叔臉更難看了幾分，可唯一在意的徐二嬸左右看看卻不敢貿然話。

徐明吃完了自己碗裏的還想要，可不敢往臉不對的親爹娘麵前湊，下意識朝著桑枝夏的邊。

“大嫂，我還想吃土豆。”

桑枝夏還沒來得及，徐璈就神自然地接過了他的小碗：“除了土豆還要別的嗎？”

徐明有些怕他，張地搖頭。

“不……不要了。”

徐明輝看著他雙手接過小碗，溫和道：“還不快謝謝大哥？”

徐明連忙說了幾聲謝謝，惹得桑枝夏好笑道：“你大哥又不吃人，那麽張做什麽？”

“來我吃飽了，這個小凳子給你，過去坐下跟明煦一起吃。”

徐明樂嗬嗬地坐下了，徐二嬸見了心無比複雜。

要不說徐璈就是得了個好媳婦兒呢？

三兩下把老爺子拉到自己那邊了不說，現在就連自己滿腦子隻曉得吃的小兒子也一口一個大嫂得親熱。

再這麽下去，那二房的人豈不是徹底沒了立足之地了？

下意識地攥了手中的筷子，卻被徐明輝暗中了一下胳膊。

“娘，大嫂今日做的這個地三鮮滋味屬實不錯，你再吃點兒。”

徐二嬸把到了邊的話強行回肚裏，徐明輝等老爺子落筷了才帶著疑說：“祖父，咱們今日又是背泥又是挖坑的，瞧您規劃有度的樣子，可是於謀生之道上有了別的想法？”

這話一出，已經離席的桑枝夏忍不住無聲側目。

家裏這幾日靜不小，被拉進來一起幹活兒的人也都在這兒。

可徐明輝卻是第一個對此生疑的。

看來二房還是有聰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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