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蓉還是退下了。

謝昭昭拎了本書坐在圈椅上，卻無心看書，眼神盯著跳躍的火苗，后半夜都在思忖前世的事，以及琢磨筋散。

一直到天亮，謝昭昭才疲乏地又爬上了床榻。

這樣一折騰，起便到了晌午。

香桂進來服侍謝昭昭用午膳，表有點古怪。

“怎麼了？”

謝昭昭一邊吃小籠包一邊問，“說吧。”

“有件事。”香桂言又止：“姑爺從天牢出來了！”

謝昭昭手一頓，緩緩朝著香桂看過去。

那雙麗的大眼睛里一片清澈，一波紋都不見。

謝昭昭問：“什麼時候？”

“今日早朝結束后。”香桂說道：“已經回家了。”

謝昭昭沉默片刻，低下頭去繼續用飯。

香桂觀察了謝昭昭好一陣子，不好分辨的心。

等吃完了東西，謝昭昭放下筷子，淡淡說道：“別他姑爺，他不是。”

“呃……奴婢遵命。”香桂也不敢多問，讓人把碗筷收拾了。

才帶著婢下去，院子里便響起了腳步聲。

片刻后，于氏翩然而來，雖然臉上掛著慈笑容喚著“昭昭兒”，但眼神卻和方才香桂的眼神差不離。

謝昭昭便知道于氏為了什麼過來。

果然母說了幾句己話后，于氏便說：“南軒被釋放了……關在天牢兩個月，也不知道沒罪，你看，你要不要過去瞧瞧？娘和你一起去。”

謝昭昭低著頭沒說話。

“昭昭啊……”于氏斟酌著用詞：“你和南軒從小就認識的，兩家人知知底。”

“他待你好，對我和你爹也十分尊敬，若只是因為夢境你便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實在是有點太兒戲了。”

“你老實告訴娘，你和南軒是不是鬧了什麼矛盾？說出來，娘幫你合計合計，出出主意。”

兩個孩子一直是郎妾意。

現在謝昭昭忽然翻臉，只一個夢，實在是毫無說服力度，于氏這一個月來想了許多，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兩個孩子之間出了問題。

謝昭昭對于氏的反應毫不意外。

楚南軒是個城府極深的人，他偽裝的本事爐火純青，連謝威那樣細的人都能騙，更何況是于氏？

“沒有。”謝昭昭沉默了一下，說：“那就去看看他吧。”

于氏一喜：“好！”

謝昭昭和楚南軒是青梅竹馬，深厚，并且還是圣旨賜婚。

就算出了軍械和搶親那檔子事，但實際在于氏和謝威的心中，楚南軒早就是婿了。

于氏自然不希小兩口鬧矛盾。

過去的一路上，于氏牽著謝昭昭，旁敲側擊地詢問兒，和楚南軒之間的問題。

卻每一次都被謝昭昭四兩撥千斤地避過去。

于氏也只能放棄。

楚南軒的父親楚鵬程是為宣武皇帝擋毒箭而死的。

他死的時候楚南軒才十二歲。

宣武皇帝激楚鵬程的救命之恩，對楚南軒一直十分關照。

楚南軒本又爭氣，二十歲就做到了上將軍，是圣京年輕一輩之中的佼佼者。

楚鵬程只有楊氏一個妻子，也只有楚南軒一個兒子。

他一死，本剩了楊氏和楚南軒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馬車停到將軍府門前，謝昭昭和于氏下了車。

謝昭昭抬眸看著那巍峨的門樓，角幾不可查地勾出一抹冷笑，又在瞬間就消失無蹤。

快的沒有人察覺。

仆人前去叩門。

“昭昭。”于氏牽住謝昭昭的手，“等會兒好好說，別置氣，南軒畢竟在天牢這麼久，肯定吃了苦頭。”

“嗯。”

謝昭昭淡淡應了。

片刻后，角門被打開，將軍府的鐘管家快步迎上前來，恭敬地說：“小的見過于夫人，見過昭昭小姐，我家將軍正在更，請二位先到廳稍坐片刻。”

“好。”謝昭昭應了聲，和于氏一起進了將軍府。

沿路過去，將軍府上奴仆看到們母二人，神都有些不好。

尤其是看謝昭昭的眼神，帶著幾分埋怨。

在他們看來，楚南軒的牢獄之災都是謝昭昭引來的，并且謝昭昭又開始和云祁糾纏不清了。

那鐘管家倒是一切如常。

帶母二人到廳后，鐘管家吩咐人上了茶，欠對于氏和謝昭昭說：“二位稍候，小的去催催將軍。”

“鐘管家自便。”于氏客氣地說完，鐘管家就退了下去。

于氏面擔憂：“也不知道南軒傷了沒有？”

謝昭昭沒吭聲，輕輕搖著團扇。

那姿態，并不像是來看久違的未婚夫，而是隨便在什麼地方閑逛。

于氏瞥了一眼，言又止。

忽然有點點不安，“昭昭，你——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我在想方才那些下人看我的眼神。”謝昭昭淡淡說：“瞧著都在怨怪我害了楚南軒，但鐘管家對咱們母還是和往常一樣恭敬。”

于氏皺眉：“所以？”

“所以——母親覺得，等會兒楚南軒來了，他看咱們會是什麼樣？是會和鐘管事一樣，還是和那些下人一樣？”

“這……”于氏抿了抿，“南軒他應該知道這件事和你沒關系，是定西王殿下那邊——”

院響起一串極有節奏的腳步聲。

于氏住了。

片刻后，一玉白家常服的楚南軒出現在了廳門口。

他本是英卓絕的長相，五廓立，眼眸深邃，立在那兒便自有風致，如松如竹。

謝昭昭以前總說他這張臉恰恰好，要是稍微朗一點就顯得獷，再和一點又顯得娘氣。

然如今看到這張臉時，已毫無覺，只看到該死二字！

“南軒！”于氏關切地看著楚南軒，既為他的，也琢磨他對謝昭昭的態度。

“言姨。”楚南軒朝著于氏拱了拱手，恭敬而客氣，又走到裴昭面前，眼神溫似水：“昭昭。”

或許是因為牢獄之災，他看起來瘦了一些，袍寬松，瞧著于氏也有些心疼了，正要說點什麼，謝昭昭卻淡淡開口：“你不怨怪我？”

楚南軒搖頭，面有愧：“這件事十分復雜……說到底是我的錯，我不該在大婚的時候做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