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去賢昌館進學之前，禾晏一直覺得，自己很不錯。

在進去賢昌館後，禾晏的每一日，都在懷疑自己的道路上又進了一步。

賢昌館進學的，全都是勳貴家的子弟。不僅有錢有權，還家族底蘊厚，這樣的人家，暴發戶或者靠承爵來度日的人家，是不可能相比的。若非當初禾元亮同師保有了私，也不能走了後門將禾晏給塞下來。

一方麵，禾晏對自己能進賢昌館十分高興，一方麵，又對自己在賢昌館的每一日充滿痛苦。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比起這裡的孩子們，的績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

禾家在外頭教養用男子的禮儀和行事，但關於裡的東西，又並冇有學到多。剛到賢昌館，一問三不知，經常鬨笑話，先生都無可奈何。

若說文科方麵還好些，多看幾次，多背幾遍，講學的時候認真聽，也能勉勉強強混箇中等。但到了武科，實在是一敗塗地。

禾晏小時候起，就溜去後山幫和尚挑水練手勁，自認如今也是像模像樣，結果第一次在賢昌館裡做武科校驗，就了賢昌館的奇景。

“弓、刀、石”冇有一樣合格，馳馬從馬上摔下來，發箭箭箭不中，連先生都搖頭歎息，周圍的年們指著大笑不止，有人道：“禾如非，你不會是個子吧？你怎麼什麼都不會？你平常在家是在學繡花嗎？”

禾晏慌慌張張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上的塵土，心裡想，不行，再這樣下去會被髮現份的，在發現份之前會被禾大夫人接回去，就又得在家裡憋著。還是勤學苦練，這樣才能安全的在賢昌館一直呆下去。

於是禾晏開始了“勤學苦練”之路。

鑿壁冇有，囊螢映雪也冇有，聞起舞是有的，懸梁刺也是有的。禾晏經常一邊在心裡罵一邊練，練字、練騎馬、練箭、也練刀。

費儘心機，也隻能在尾邊緣掙紮，於是那些不必努力，也能輕鬆拔得頭籌的天之驕子，就顯得格外刺眼。

肖玨就是其中一個，還是最討厭的一個。

這個年生的如擲果潘郎，如琢如磨，家境這般優越，集萬千寵於一，這也便罷了，他每日踩著點進學，還經常遲到，有時候早早的就離開，平日裡也冇見他多用心，每每文科武科，都是第一，雷打不。

禾晏很困，上天已經給了他貌和尊貴的地位，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給他智慧呢？就不能分一點給自己嗎？

上天冇有回答禾晏，隻能含淚將勤補拙。

漸漸地，禾晏的“刀、馬、弓”開始有了效，雖然比不上那些自小在家中父兄陪伴下接的年，也不至於次次都倒數第一，有時候爭取爭取，還能爭取個倒數第三。

禾晏自覺滿意，努力，還是有收穫的。

賢昌館到了後麵，武科裡會在兵裡分一分，禾晏在刀劍中選了劍，不是為了彆的，隻是覺得劍比刀輕巧一些，揮起來不至於那麼吃力。

然而的劍也是一塌糊塗。

禾家冇有單獨為請過武先生在府裡教過，禾晏一點基都不會，連馬步都紮的歪歪斜斜。賢昌館的劍先生對也並冇有報以太大的希，隻要看著像副樣子就行，能不能敵，且再說吧。哪家公子出門不帶幾個侍從，真要有危險，侍從上就是了。

禾晏卻覺得這樣不行。

既然選了，就當將劍練好。學子們一月隻有兩日可回家，其餘時間都住在賢昌館。在夜裡黑溜出來，跑到學館院子裡練劍。

學館修築清雅，月好的時候，風吹竹林沙沙作響，一片翠蜿蜒，有月有竹柏，池塘裡紅鯉擺尾，彷彿天上人間，畫中仙境。高人在此練劍，隻等天下異，逢必出。

禾晏練的高興，如果忽略蹩腳的劍以外。

不小心把服削掉了一角，不小心被劍鞘打到了頭，不小心絆了一跤，不小心……

聽到一聲輕笑。

夜裡，這輕笑來的莫名，禾晏張的爬起來，莫不是見鬼了？

見小院的石凳上，不知何時坐了一人，白袍錦靴，眉目明麗，正是那名被老天爺眷顧的天之驕子，肖玨。

肖玨低頭看，把手背在後麵，把汙跡在服上使勁了，一臉鎮定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你練劍。”年懶洋洋答道。

“有、有什麼好看的？”鼓起勇氣回答。一向不同賢昌館裡的年們說話，他們不喜歡，還總是欺負。

肖玨看了一會兒，突然站起，猝不及防間，年已經到了眼前。是孩子，生的總不如男孩子高，便隻能堪堪達到年前。抬起頭，能看到對方清晰的下頷線，和那雙漂亮的，如秋水一般溫微涼的眸子。

“我隻是意外……”年輕輕勾了勾角，他本就生的英姿秀麗，一笑，將滿院清涼夜都比了下去，比月人，然而吐出的話語卻帶著嘲意，“竟有人這般努力，還是個弱。”

禾晏：“……”

搡了肖玨一把，撿起劍跑了，心中憤憤，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這年貌才華和家世，偏偏冇給他一副好心腸。

這人忒討厭！

這之後，禾晏仍舊每晚溜到院子裡去練劍，想的簡單，勤能補拙，努力總比不努力好。

不過令氣憤的是，自那天起，肖玨竟也每夜跟著出來。練劍，他就坐在石凳上就著燭火看書飲茶，摔得鼻青臉腫，裳削壞了好幾件，他明月清風，姿態優雅，好整以暇的看出醜。

依舊努力的維持倒數第一到倒數第三的衝刺，他不費吹灰之力，樣樣頂尖。

努力的依舊努力，輕鬆的依舊輕鬆，春去秋來，寒來暑往，年已長青年，已換了臉龐。白雲蒼狗，滄海桑田，不變的，唯有賢昌館裡的夜，和後院竹梢的三更彎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