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參一本，就讓老實滾出來跟我走。”

“老大人想帶去哪裏？”江亦川輕聲問。

“關你什麽事？”寧肅遠不悅地瞪他，“你這人，說是大夫，怎麽看著又不太像？別是那不孝的姘頭吧？”

……

寧朝攏著披風費勁地挪步，遠遠地就看見那人已經跟江亦川對上了。

心裏不由地一。

寧肅遠的又髒又毒，聽著是不在意的，反正再難聽也改變不了什麽。但是，莫名就不想讓江亦川站在那兒聽。

腳下步子加快，寧朝急急地往那邊趕，剛靠近回廊就聽得寧肅遠道：“別看年紀輕，不知道都玩過多男人了，你這樣的愣頭小子，哪裏合的口味。”

拳頭一，寧朝踏上臺階就想衝過去。

結果子剛一，江亦川就開口了。

他心平氣和地道：“寧大人喜歡什麽樣的人我管不著，但我心裏有，不想看孤苦無依，帶傷帶病也不得歇息。所以今日我站在這裏，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老大人過去。”

眼皮一，頓在了原地。

寧肅遠猶不罷休：“你算什麽東西，我可是堂堂三品的臺鑒！”

眸含譏諷，江亦川溫順地低頭：“真巧，方才這兒還有一個三品的醫，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你！”

四條惡犬到主人的氣憤，跟著四抓起地來，裏嗚嗚作響。

江亦川毫不懼。

他信手拂袖，幾顆狗牙便不甚顯眼地滾進了旁邊的草叢。

人看不見這點東西，狗卻是看見了的。

大黑一，登時又想起了方才的場景：它朝這人撲咬過去，卻被他一把掰住了，看著斯斯文文的人，手上力如千鈞，一拳就打掉了它半邊的牙。

驚恐地往後，大黑噤了聲。其餘三條狗以他為首，也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第29章定信要不要？

沒有惡犬做持，寧肅遠一時間也拿江亦川沒什麽辦法。

他邊連個替他說話的小廝都沒帶！

而對麵的許管家，見狗不咬人了，便開始他極為煩人的碎碎念：“老大人您怎麽能這麽對大人呢？大人從小就沒過您什麽厚待，長大後毫無怨懟不說，還願意將未來十年的俸祿悉數給您，這已經是很好的了。”

“本就不是個熱子，大人還想要怎麽孝順？”

“寧府裏那些人個個都恨不得蹲在大人的脖子上吸骨，大人不想住回去，也是有可原。”

他越念，寧肅遠就越生氣。

“十年的俸祿？”他冷笑，“大盛的員俸祿是出了名的，十年加起來也沒個幾百兩，誰稀罕？”

“再說什麽厚待，笑話，我把人生下來養大了就是天大的恩，寧朝就是死也得記得這份恩，一輩子也還不清！”

“既然還不清，那寧府裏的都是我的骨手足，分一點銀錢、讓幫點忙又有什麽了不起的？我沒計較不遵父母之命婚已是大度，竟還得寸進尺妄圖另府別居。”

想都不要想！

寧朝在暗聽得一窒。

又來了。

又是這些說法。

聽著聲音就能想到寧肅遠的表有多猙獰，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逃不出去的噩夢，自己總是在拚命跑、拚命踩上臺階，但不管踩得有多高多快，那些臺階最終都會變沙子，再將整個人都陷進去。

變得再好也沒有用，跑得再遠也沒有用，的所有東西都不是自己的，都要變別人裏嚼著的。

而自己隻是一條狗，被恩的鏈條拖著，永無止境地爬行在報恩的路上。

拳頭攥，寧朝有那麽一瞬間很想拉著寧肅遠同歸於盡。

但戾氣剛起，又聽見了江亦川的聲音。

江亦川笑了一聲，聲音低低淺淺，如塘上清風。

他看著寧肅遠，認真地道：“生養是恩，但飼養不是。”

寧肅遠一愣：“什麽意思？”

“大多數人家養一個孩子，是有的。”江亦川道ᴶˢᴳᴮᴮ，“那樣養大的孩子，好壞不論，總不是一樁買賣的果。”

“但有的人家不同，他們從把孩子生下來就隻是為了回報。如此便像做買賣，前十幾年投錢，後十幾年收錢。”

“親無窮盡，買賣卻有結果。這樣養大的孩子，若還得了您的花銷，便是您賺了；若還不了，那便是您虧了。”

“不過無論賺還是虧，都是您自己張羅的買賣，後果得您自負。”江亦川道，“一個做買賣的攤位能有什麽錯呢？”

“沒有攤位能擺一輩子，也沒有活人會傻到被困在一樁買賣裏一輩子。”

東院的慢慢溢出來，照得回廊這邊也跟著亮了起來。

寧肅遠遲緩地回過味來了。

他惱怒地道：“什麽買賣，我豈有你說的那般不堪！”

“那敢問老大人，寧大人的生辰是何時？”江亦川朝他踏了一步。

寧肅遠皺眉，不甚自在地別開頭：“哪有長輩記晚輩生辰的。”

“那寧大人時開口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麽？”

“時間那麽久遠，誰記這些！”

“那便問近些的！”江亦川陡然冷了臉，“敢問老大人，今日在殿堂之上，寧大人作為您的親生兒，因為您的誣告，一共挨了多下脊杖，您可有數過？！”

“……”寧肅遠連連後退。

他有些生氣，想張口說自己既是的生父，那便對也是對，錯也是錯！

但迎上江亦川那雙眼睛，話竟有點說不出來。

回廊上一時安靜，夜風呼嘯，吹得幾人袍獵獵。

良久之後，江亦川有些沙啞地開口：“沒人想做你們的子，我們也沒得選。父母和兒永遠不會獨一方有錯，隻不過在這重重孝道之下，我們的錯更加明顯些罷了。”

寧肅遠僵住了手。

許管家捂著，老淚縱橫地看著江大夫。

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終於有一個人懂大人的心境，終於是替把這些話都衝老大人說出來了！

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地上還有狗，他真想給他磕一個！

“時候不早了。”江亦川道，“許管家，天黑路遠，勞您送老大人一程吧。”

“哎哎，好！”他連忙招呼躲在遠的小廝仆役，齊刷刷地與寧肅遠拱手作請。

寧肅遠沉默了許久，待再抬頭時，眼裏仍舊流出狠的神。

“你這是以下犯上。”他道，“老夫記住你了。”

“晚輩的榮幸。”江亦川不甚在意地頷首。

四條狗飛也似的跑走了，連帶著寧肅遠也消失在了門外。

江亦川站在廊上看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往回走。

踏下回廊的臺階時，他突然一頓。

餘轉過去，有人發未梳，眉目清麗，就這麽裹著披風站在石柱之後。

眼眸很亮，比天上的星辰還亮。

“好巧啊。”寧朝說，“你也出來夜觀天象嗎？”

上薄薄的戾氣散去，江亦川下`來，沒好氣地道：“是啊，江某夜觀天象，料到有人會因為傷重不注意而染風寒。”

手了自己的披風，認真地與他道：“這個很厚，比冬天的棉被還暖和。”

“哦是嗎。”他冷笑，“待會兒下來的時候，也會比冬天的棉被還難掀吧。”

輕笑出聲，寧朝扶額。

與他手，聲道：“快來扶我一把呀，那麻藥的效力要過了。”

都敢冒死出來，還怕這點疼？

江亦川瞪，漂亮的丹眼都瞪得圓了。

但一瞬之後，他還是朝走了過去。

“哎喲哎喲。”寧朝突然喚起來。

江亦川有些無奈：“又做什麽？你背上有傷，我背不得也抱不得。”

“不是呀。”苦惱地扭著子，“我懷裏好像有個什麽東西，硌得生疼，你快幫我看看。”

懷裏能有什麽東西？

他站在麵前，替將鬥篷上的結解開。

然後就看見兩隻小手捧著一個錦盒，乖巧地在裏頭等著。

江亦川一愣。

“小郎君。”寧朝輕笑，“定信要不要？”

第30章作為彼此的使命

寧朝打小對伴這種東西是沒有期待的，一點也沒有。

娘親寧肅遠得死去活來，以為是尋到了真，哪知道自己病逝的第二個月寧肅遠就續了弦，還三年抱倆，連墓都不去掃一回。

三姨母年輕狂時也不顧一切要嫁給心上人，還揚言必定幸福一生，結果七年不到熱便褪去，夫妻過得如同陌路人。

還有那年邁的姥姥，一生的心都花在了興盛夫家上頭，隻想得一句讚賞，誰料頭發都白了，夫君還能為個知己鬧著要和離。

有這麽多的前車之鑒，寧朝就警惕了。

隻想升發財名留青史，對這種包子打狗的奉獻運完全不興趣，就連納外室，也是被寧肅遠急了的下下策。

但是。

當江亦川在那頭說出“生養是恩，飼養不是”的時候，寧朝還是晃了晃神。

仿佛看見了年的自己，豆芽似的個頭，還是隻會站在寧肅遠的影之中無措的大哭。可這一回，旁邊來了一個更高些的人，他一把就將自己護在後，憤怒地與寧肅遠吼：“你是錯的！”

哪怕是親生父親，錯就是錯。

哪怕有天大的恩，錯就是錯！

錯就是錯！！！

積攢了不知道多年的怨氣在這一刻洶湧而出，紅著眼抬頭，卻看見了滿天璀璨的星辰。

壞的都過去了，好的都在後頭。

活人不會困在一樁買賣裏，更不會。

寧朝突然就笑了。

戾氣盡散，轉眼看向自己麵前的人。

上次回府的路上，買了一枚羊脂白玉的指環，賭氣之下本都不打算送了，留著落灰也無妨。

但現在，又重新拿了出來。

何以致拳拳？約指白玉環。

寧朝笑著問的小大夫：“定信要不要？”

江亦川怔愣了一下，戒備地抱起雙手：“你又想騙我什麽？”

狡黠地勾，將指環從盒子裏拿出來，又拉過他的手：“你都問了，那我就直說了。看見沒？誒，這個往裏頭這麽一套，叭！”

親了親他的手指，滿眼和：“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亦川指尖不控製地一跳。

他詫異地看著，不知想到了什麽，臉側慢慢地就紅了。

“你……”他皺眉，“說這麽半天，就是，就是要……？不行，你的傷都還沒好。”

嗯？

饒是再敏銳，寧朝也被他這曲折的思緒給絆了一下。

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