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巧傾到宋書邊那年14虛歲，剃了個板寸的頭發，拽得不得了，看人喜歡拿眼白，一服叮叮當當地響，比二中的太妹還要太妹。

宋書第一次見這樣的孩子。

——欒巧傾也是這樣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緣和基因的奇妙，宋書的長相格都和欒巧傾的媽媽白歌有點像。尤其是欒巧傾每次一對上這個比自己還矮了兩公分的姐姐的眼睛，總覺得自己回到擁有一個嚴厲媽媽的年。

哦，宋書還和媽媽一樣沒什麽表。

所以欒巧傾一點都不怕自己那個總是笑意溫對噓寒問暖的白頌姨媽，但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沒聲音沒緒地盯著看的表姐，從心裏覺著怵得慌。

那條恨不得翹到腦袋頂上去的二郎都局促地放下來了。

“巧巧，這是你的姐姐宋書。，這是電話裏媽媽跟你提過的表妹，欒巧傾，你巧巧就好。”

欒巧傾在心裏翻白眼，想巧巧巧巧的難聽死了，才不要這麽麻的名字。

然後欒巧傾一抬頭，張開到一半，剛好就對上孩兒那雙沒什麽緒的烏黑眼瞳。

話聲在嗓子眼一卡，噎回去了。

巧……巧巧就巧巧吧。

宋書安安靜靜地看了欒巧傾幾秒，慢慢點頭，“好。”

“媽媽之後會安排巧巧轉進二中的初中部讀初三。作為姐姐，以後在學校裏你要好好照顧巧巧啊。”

宋書沉默幾秒，又看向欒巧傾。

再次接審視的欒巧傾不自覺地了腰：“……”

宋書點點頭，“好。”

“那你們在家裏玩吧。媽媽還要去公司，有事給媽媽打電話，好嗎？”

“嗯。”

“……”

目送白頌離開，想到自己即將和這個奇奇怪怪的表姐獨不知道多久，欒巧傾第一次對這個過於溫的姨媽產生深刻的不舍之。

但是沒用。

房門一關，偌大的公寓裏隻剩下兩個姑娘。

欒巧傾咬了咬牙，覺得自己得把自己麵對同齡人的氣勢拿出來，過這個表姐，然後才能在以後的日子裏……

“玩魔方嗎？”

“嗯？”欒巧傾沒跟上這個急轉彎，滿眼茫然。

“這個。”

欒巧傾低頭去看，然後就看見宋書從自己背包裏拿出了一個——格子塊兒麻麻的魔方。

欒巧傾：“……”

這個姐姐連玩的魔方都和正常人不大一樣。

宋書似乎看出欒巧傾的退意，“這個一點都不難，你看。”

欒巧傾真的看了。

看了大概三分鍾，眼花繚到已經快要分不出那六種的時候，耳邊“哢噠”一聲。

一隻複原好的六階魔方在眼前晃了晃，然後出來的是表姐那張致漂亮還沒表的臉蛋。

“你看，很簡單吧？”

欒巧傾：“…………”

這個姐姐是變態，想回家。

欒巧傾真的跑了。

那早上白頌走的時候，給了宋書和欒巧傾一人一份零花錢，讓們兩個結伴去遊樂場玩，玩完還可以手拉手逛逛街。

欒巧傾對手拉手這個法表示深度的嫌棄，但是宋書看了一眼。

欒巧傾沉默兩秒，乖乖地抬起手接過錢，還禮貌地道謝：“謝謝姨媽。”

“巧巧真乖。”

巧巧心裏淚流滿麵。

但是轉頭就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本來就知道爸爸的新住址，隻是一直沒有時間和錢用來幫去那裏，現在似乎兩件東西都有了。

欒巧傾開始心思。

到了遊樂場以後，欒巧傾發現人很多，非常適合跑路。眼睛轉了轉，拉住宋書，“姐姐，我肚子疼，我要去洗手間。”一邊話，欒巧傾還把手放在了肚子上假裝在。

“我陪你。”姐姐麵無表。

欒巧傾一噎，“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姐姐你在這兒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完欒巧傾就要跑路，卻被一把拉住。

心虛回頭，宋書安安靜靜地盯了兩秒，慢慢點頭，同時鬆開手。

“路上心。”

“……”

欒巧傾嚇得扭頭就跑。

跑出去很遠以後，回頭看後，那個比還矮了兩公分的生仍舊站在人群裏，安安靜靜地看著的方向。

宋書那時候十五六歲，已經長出人的雛形，周圍好多路過的男生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著。

然而眼裏好像誰都看不見，隻專注地著這邊的方向。

欒巧傾突然有點心虛。

但還是想回家。想如果以後有機會，那還是願意陪這個表姐來遊樂場裏玩一玩的。

手拉手去逛街……也不是不行。

欒巧傾拿著白頌給的錢，跑到遊樂場門口打了一輛車，直奔爸爸的新住址。

那邊是一片高檔住宅區，一棟棟的樓格局規整，外麵漆得也端莊漂亮。欒巧傾是第一次來這裏，有點害怕，但還是壯著膽子走進去了。

按照門牌號艱難地找到爸爸的新家，看著院子裏麵那棟漂亮的別墅和門庭，欒巧傾深吸了口氣，按響院子外麵的金屬門上的門鈴。

不一會兒，裏麵臺階上的門打開了，一個人的影出來。

“誰呀？”

“……！”

欒巧傾嗖地一下蹲到了門旁的灌木叢後。抱著膝蓋茫然地睜大了眼睛，回憶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個人。

那是的新媽媽，知道，對方不喜歡，也不喜歡對方；但是回來之前想過了，可以為了爸爸忍下來。

但是……

為什麽那個阿姨的肚子是起來的？

不等欒巧傾想明白這個問題，聽見灌木叢後，一個悉的男聲走出來，帶著點不舍的責怪。

“不是我來開嗎？你還大著肚子呢，心點。”

“我聽見有聲音，忍不住嘛。”

“不行，這邊臺階這麽多，萬一傷著你或者寶寶，那我得多心疼？”

“就你會話。”

“來，讓我跟寶寶也兩句……”

“哎呀好了你別鬧了，我剛剛看見好像有人在外麵的。”

“是嗎？……沒人啊。我就肯定又是你聽錯了，走吧走吧，外麵這麽熱，別熱著寶寶……”

“……”

聲音漸遠。

最後“砰”的一聲，那些一家三口的思言語沒了，隻有寂靜被關在門外。

欒巧傾蹲在灌木叢後。

蹲得和腳都麻掉沒有知覺，蹲得外麵的也一點點黑下來，蹲得劈裏啪啦的大雨滴砸到麵前的地磚上，畫下一塊又一塊形狀不同的水斑。

欒巧傾終於撐著膝蓋站起來。

看見不遠的拉著薄窗簾的窗戶裏亮起來，男的影在窗戶裏依偎著，屋裏的燈很溫暖。

抬了抬頭。

其他的樓，房間，燈一盞又一盞，書裏的萬家燈火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書裏沒，看到萬家燈火的人都是站在門外，大雨會瓢潑，外麵的又黑又暗。

萬家燈火裏沒一盞跟有關。

……

欒巧傾把自己淋了一隻落湯。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雨幕那麽大，地中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行人急匆匆地從旁經過，很有人願意遲疑地多看這個淋得的孩子一眼。

欒巧傾隻能盲目的晃著，一直晃到這片高檔社區外麵。

門旁就有唯一的一間4時便利店，欒巧傾了口袋，不知道他們還收不收的錢。

抬頭看過去，然後僵在了雨裏。

僵得像個傻子。

像個傻子是從便利店玻璃的反裏看出來的。

導致像個傻子的，是反再往裏，坐在便利店休息區高腳凳上，那個晃著、臉上沒表的漂亮生。

生也看見了。

生跳下椅子，推開便利店的門，然後停在屋簷下，朝招了招手。

欒巧傾回過神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已經要上高二了的姐姐坐在高凳上還能晃起來，這得有多矮？

第二反應，看著那張沒什麽緒但就是親切和心安的臉，“哇”的一聲撲上前。

——以為全世界都把拋棄了。

原來沒有啊。

還好……沒有啊。

欒巧傾抱著比矮兩公分的宋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盡管被抱著的人沒出聲也沒掙紮，但欒巧傾還是覺得所有的委屈都有了一個泄洪口：

“媽媽，爸爸他有別的孩子了！他不要我了！哇——”

躲雨的路人扭頭看向這邊，看倆十幾歲的孩子的眼神像是在看兩個智障。

宋書安靜也平靜得多，所以注意到了。但沒什麽，隻是在心裏輕輕歎了聲氣。

想起那年在秦家的樓裏。

那個滿臉笑容地抱住撲進懷裏的宋茹玉的父親，那個親昵地哄著他的孩子的父親，那個唯獨把厭惡和最傷人的冰冷留給的父親……

宋書輕輕了抱住自己的孩兒漉漉的頭頂。

“那我們也不要他了。”

那些辜負了我們的，我們都舍棄吧。

從那起，欒巧傾對宋書有了更複雜的緒，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恨織。

來源於欒巧傾從來沒會過的姐姐的關懷和安，盡管那人沒什麽表。

至於恨……

欒巧傾至今都記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後，一邊泣一邊不解地問宋書為什麽跟來了還沒淋。

然後宋書淡定地從隨的包裏拿出了一把雨傘，在淋落湯的旁緩緩撐開——

“氣預報今有雨。”

“……”

看著孩兒致而無緒的臉，欒巧傾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姐姐大概是個魔鬼這個事實。

欒巧傾最終還是進了的魔鬼姐姐在讀的q市二中。

二中是排名很靠前的省重點高中，在全國都有名氣，尖子生滿地走，而欒巧傾的績……不提也罷。

所以當欒巧傾進初中部，發現幾次學校表彰的優秀學生代表裏都有宋書的名字時，總是又會想起初遇那個下午，被那個格子多到集恐懼癥都要發作的魔方支配的恐懼。

由於兩人績相差過於懸殊，欒巧傾對誰也沒提過高中部高二那個漂亮的學霸姐姐真的是自己姐姐。

這個被捂得很嚴實。

直到一個“意外”來臨——

欒巧傾一直認為，一個優秀合格的太妹，就應該有十分富的史。從兒園開始，就對男朋友這件事樂此不疲。

或許是白家優秀的基因使然，剃平寸的發型都沒耽誤欒巧傾“輝煌”的履曆。

然後欒巧傾就在二中遭遇了人生裏第一次鐵盧。

和一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功手拉手的第二，就被一幫太妹堵在了教室門口。

互相放狠話，約個“決鬥”時間和地點——這是們的一貫流程。

考慮到對方人多勢眾，欒巧傾覺得自己一個人去有點掉麵子，想了想就把時間和地點又發給宋書。

中午放學去之前，同桌趁沒人注意白著臉告訴：“你完了，你不知道那幫生什麽來頭。”

欒巧傾自認打架一個頂五個，毫不怵，“能有什麽來頭？”

“們在高中部認了一個幹哥哥，那人是秦樓的跟班！”

“秦樓，誰啊？”

“秦樓你都不認識，那你還在二中混個什麽勁兒？”

同桌嫌棄又鄙夷地瞪了一眼，然後眼冒桃心地講了一遍這位秦樓學長的傳奇史。

不過到最後，同桌又鄭重地囑咐：“樓哥要是真去了，你就乖乖道個歉認個錯。我雖然沒見，但聽人過，他瘋起來可不是正常人的，學校裏的老師都怵他。”

“好了好了知道了……”

欒巧傾看時間差不多，沒心思多待，告別同桌就奔赴戰場了。

們“約戰”的地方是學校的西南角，多教室樓的後麵有一片運場。

這片運場相當於在負一樓，比全校的水平地麵要低個三四米的樣子。

臨近午餐時間，學生們都往東北角的食堂走，這邊幾乎沒人。

欒巧傾到的時候，就見那幾個太妹站在樹下，旁邊有個高中部的男生，應該就是同桌的“幹哥哥”。

那位幹哥哥看清欒巧傾自己來的，氣笑了，扭頭問幾個太妹，“不是也帶人嗎？就一個生還忽悠著我把樓哥來，溜我們玩呢？”

完，他扭頭轉向高臺。

“樓哥，對不起啊，我這幫學妹瞎胡鬧……”

順著這聲音，欒巧傾扭過頭，才注意到樹蔭下還有一個人。

白襯衫的年，晃著修長的，坐在那個三四米高的臺子上。聽見聲音時他放下手裏的書本，抬了抬眼。被樹蔭下的影描摹過的五俊極了，薄的流線，鼻梁白皙直，還有一雙墨的眼。

欒巧傾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年。

但年不怎麽和善。

他冷淡地瞥過，視線移開，手裏的書本扣合上，往開口的那個男生那兒一砸。

“《長恨歌》再背不過我今又見不到蚌殼，你特意來害我的？”

男生訕笑著接住，“不是，樓哥，下次絕對不敢耽誤您時間，您繼續背，繼續背。”

欒巧傾想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學的不良年，就是不知道他的“蚌殼”是……

“巧巧。”

“！”一聽見這個沒起伏沒波瀾的聲音，欒巧傾背後一。嗖地一下轉回頭，應激反應地張口就喊：“姐姐！”

“……”

這一聲喊得靜有點大，引得那邊臺子上下幾個人都看過來。

空氣突然安靜。

欒巧傾第一次在宋書的臉上看到很明顯的表——孩兒著後的某個方向，慢慢皺起眉。

“你《長恨歌》背完了嗎？”

“……”

這話顯然不是在問。

欒巧傾扭頭看過去。

然後看見那個讓驚豔的年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

意外讓那雙墨黑的眸子裏沒有來得及住緒——

他著欒巧傾旁安靜皺眉的孩兒，那一瞬間眼底騰起的緒近乎狂熱。

同桌的沒錯，這年確實是個瘋子。

欒巧傾想。

因為一定要形容這個眼神和表的話……

就像上|癮的病人。

那是無法抑的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