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圣壽節沒有大辦, 這是皇帝的意思，邊疆那邊還在打仗，糧晌著, 大辦花的不還是國庫的錢，倒不如簡單辦了。

 但饒是如此, 也辦了兩場，一場是文武大臣的宴席，一場則是后宮家宴。

 太皇太后這回也出來了。

 給皇上的禮不過是一串簡單的佛珠，還有一張親自寫的字。

 字寫的是：戒急戒躁。

 即便聶青青沒什麼見識, 也看得出那字特別好看。

 瞧著司空霖慎重地將那卷字收起來，不由得低聲音對許姑姑問道：“姑姑，這字是不是很值錢啊？”

 許姑姑拿起六角銀葵花壺給倒酒, 就著這個機會，小聲道：“太皇太后出生名門，當年是有名的才, 值不值錢倒在其次, 難得是這一手好字。”

 聶青青懂了。

 那就是值錢的意思。

 “多謝皇祖母。”

 司空霖對太皇太后的態度很是尊敬，落在太后眼里，自然覺得刺眼。

 太后不由得朝麗妃看去。

 麗妃會意，連忙出列，“皇上, 臣妾也給您準備了一份厚禮。”

 鼓了鼓掌，宮太監們捧著禮上來。

 浩浩的一條隊伍, 手里捧著的禮無不奢華珍奇。

 南海的珍珠, 北海的珊瑚；

 白玉雕刻的甜瓜、白菜、下山虎、點翠金鑲福壽吉慶如意；

 華麗織金的綢緞，彩艷麗的綾羅，異國風韻的哆羅呢、羊絨毯等等。

 更不用說還有半人高的白玉珍珠翡翠山盆景。

 這盆景堆金砌玉, 由兩個材強壯的太監抬著進來。

 日下，白玉珍珠翡翠山盆景簡直熠熠生輝，引起眾人嘩然。

 司空霖的眼睛瞇了瞇。

 太后臉上出慈神，笑著打趣麗妃道：“好你個麗妃，哀家的千秋節都沒這麼隆重的禮。”

 麗妃艷麗的臉上出一，雙眼帶著秋波看向司空霖，“娘娘不要打趣臣妾了，這是臣妾頭一次準備禮給皇上，自然不得多花些心思。”

 太后笑容越發燦爛。

 轉過頭對許太妃道：“這可不就是生外向。”

 許太妃木訥地笑了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司空霖的反應卻很平淡，只是說了句麗妃有心了，賞賜了幾樣，就讓人把禮抬下去。

 麗妃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些勉強了。

 旁邊的林妃，低聲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麗妃聽到。

 麗妃咬住，恨恨地盯了林妃一眼。

 林妃卻不以為意，起獻禮。

 有麗妃的大手筆，其他人的禮自然顯得遜不。

 等到聶青青時，的禮更是眾人當中最單薄的。

 這也沒辦法，旁的妃嬪都有家里的孝敬，好些人更是從去年就開始預備，天底下所有珍奇都挑揀過，才挑選了好的送給皇上。

 哪里像聶青青這樣，依靠不了家里，自然只能從自己有的東西里面挑。

 聶青青送的是一對蓮花錦地紋嵌鑲青玉如意，一張金徽水晶軫足琴跟一張雪夜鐘琴，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匣子里面裝了一套四書五經。

 跟旁人相比，的禮顯得格外寒磣。

 聶青青心里卻不覺得自己出手小氣，要知道，是為了置辦這份禮，就花了自己三分之二的儲蓄了。

 “噗嗤，聶人這禮也未免太了些。”

 麗妃心不好，自然看聶青青這個寵妃不順眼，“便是稍微有心些，也不會置辦這麼一份禮。”

 聶青青愣了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司空霖就淡淡地起眼皮，看了麗妃一眼：“禮輕意重，這份禮，朕很喜歡。”

 哪里就禮輕意重了？

 聶青青瞪大眼睛，控訴地看向司空霖。

 許姑姑悄悄拉了拉的袖子，低聲提醒道：“謝恩。”

 聶青青不不愿地起謝了恩。

 這份禮可厚重了好吧，里面還藏了娘留下來的寶藏！

 聶青青試圖跟司空霖使眼，讓司空霖意會。

 奈何司空霖低頭喝了口酒，錯過了的眼神。

 聶青青心里飲恨不已。

 宴席結束，司空霖要回去了，聶青青趕尋了個機會拉住侯文，“侯公公，您可得提醒皇上，回去后記得先看看我的禮！”

 侯文笑著說道：“人您放心吧，便是奴才不提，皇上頭一個要瞧的也是您的禮。”

 那些個什麼珍珠珊瑚，皇上哪里缺這樣的東西，何況這些東西，無非都是羊出在羊上，蔣家的錢哪里有干凈的。

 聶青青這才放心了。

 司空霖回去后，第一件事果然是讓人把聶青青的禮抬了出來。

 那對玉如意的玉倒是不錯，司空霖直接讓人擺在書房里，至于兩張琴……

 司空霖眼神晦暗，手過琴弦。

 他可有些年沒彈過琴了，上一次彈琴是十幾年前，他娘手把手教他如何彈奏出宮商角徽羽。

 宮里頭的人也不知道他會彈琴，送他琴的人，聶青青還是頭一個。

 “尋個琴案將這把金徽水晶軫足琴擺上。”

 司空霖收回手，說道。

 曾青答應一聲，又問道：“那這把雪夜鐘琴？”

 “先收起來。”司空霖的眼神落在那匣子四書五經上面，角翹了翹，上卻損道：“這聶人就會說空話，說給朕置備一份厚禮，結果給朕送這套書，朕還缺這個？”

 曾青何等了解司空霖，哪里不知道皇上這會子的心十分好。

 他湊趣地說道：“對聶人來說，可不就是厚禮了，這麼些個禮置辦下來，也得花一千多兩了。”

 這倒是。

 司空霖本想讓曾青把這套書也給收起來，聽見這話后，改變主意，他開了匣子，本以為看見的會是《論語》之類的書，沒想到最上層卻是一本單薄的書冊。

 書冊封面泛黃，渾然不像是新的。

 司空霖咦了一聲，拿起書來，他隨意翻了一頁，在瞧見里面一張甘蔗制糖時，作突然停頓下來，眉頭皺，注意力十分集中。

 曾青不知皇上瞧見了什麼，卻是知道輕重，連忙揮了揮手，示意侯文等人下去。

 等司空霖急匆匆把這本冊子看完，他整個人神都變了，他把冊子遞給曾青，“你瞧瞧。”

 曾青看得那一頁剛好就是火藥制作之法，僅僅一句“此能開山裂土、摧城毀墻，殺人于百里之外”，就曾青呼吸急促起來。

 “皇上，這可是真的？”

 曾青急忙問道。

 司空霖臉前所未有的嚴肅，“這是聶人禮里的，雖不知道來歷，但我看著，像是有三分可信。”

 三分可信就夠了！

 如同制糖、制鹽這些法子，無不都是藏在世家權貴手里，每年朝廷售出鹽引，可所得利潤卻只有不到一，真正大頭的利潤都流那些巨賈投靠的世家，其中，就以蔣家、林家兩家為大頭。

 這制糖之法倒也罷了，畢竟不吃糖不會死，但是制鹽之法若是真的，司空霖就從此不必擔心沒錢了。

 卸掉珠釵，換了一便服，聶青青對著鏡子，許姑姑正給梳著頭發，的頭發又多又，如同綢一般。

 聶青青里嘟囔道：“許姑姑，那麗妃真是討厭，我的禮哪里就單薄了，要我說，我的禮可比麗妃的禮還貴重呢。”

 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把娘親留下來的書送給了皇上，結果卻了禮輕意重。

 偏偏還不能多加解釋。

 畢竟那本書的容，即便聶青青沒什麼見識，也知道不可以隨便說出來，否則就會招惹來

無數的麻煩。

 “是，是。”

 許姑姑不知道冊子的存在，邊小心地梳頭，邊笑著附和，“您何必跟麗妃過不去，皇上知道您禮的價值，這就足夠了。”

 這倒是。

 聶青青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就被安好了。

 把玩著桌上的珠釵，想著皇上什麼時候才會發現那本冊子呢，要不再明顯地提示一下，否則要是皇上把書給收起來了，那豈不是白費一番心？！

 “人，皇上駕到！”

 招財幾乎是在外面擊掌聲傳來的同時跑進來報喜的。

 聶青青既驚又喜，莫非皇上瞧見書了，挽著披帛就要出去，許姑姑忙拉住，“人換裳吧。”

 “用不著，皇上這會子肯定不會注意這些的。”

 聶青青擺擺手，穿著睡鞋就跑出去了。

 司空霖剛下了肩輿，就瞧見聶青青像一只歡快的小貓一樣跑了過來，杏眼在夜里也亮晶晶的，仿佛有星河碎在里面。

 “不必多禮，”司空霖攔住要行禮的聶青青，見穿著單薄，皺眉道：“都秋了，怎麼不多穿一件？”

 “臣妾子好著呢，用不著多穿也不怕。”

 聶青青邊說，邊看著司空霖，眼神直勾勾的，皇上您瞧見東西了？

 司空霖：……

 他都覺得無奈，自己如今居然能徹底讀懂聶人的心思了。

 到底是聶人的心思太好猜，還是他越來越了解聶人了？

 他嗯了一聲，就瞧見聶青青眼里仿佛有煙花綻放。

 司空霖眼里掠過一極淡的笑意。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