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頭一次,程厘有種想要逃離、逃、逃出，這個一直被視作心理港灣的家。

　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地方，讓覺到,空氣都是凝滯的。

　客廳里的三人，不同程度的陷沉默。

　直到端坐在沙發上的凌霜華，抬眼看過來,神平靜問道:“理由想好了嗎？”

　程厘沉默。

　凌霜華接著又問:“借口找到了嗎?”

　程厘依舊不開口。

　凌霜華耐著子，再次問:“想好怎麼騙我了嗎?“

　程定波站在程厘旁邊,神復雜。

　也是頭一次,沒替開口說話。

　畢竟他也于一種不敢置信的震驚當中，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都是真的。

　一個小時之前,他正在單位上班。

　他是政府公務員,當然一輩子沒什麼大政績，兢兢業業干了一輩子，也就是混了個主任的位置。

　好在他為人寬和，在單位里也是人尊敬的老同志。

　今天快到中午的時候,這位老同志正開著小差,想著中午去食堂是打糖醋小排吃好呢,還是紅燒。

　就在他頗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凌霜華士的一個電話到了。

　因為男人退休年紀比人的晚，因此凌士早早過上了退休的快樂生活。

　他依舊還得在自己的崗位上,勤勤懇懇貢獻自己的余余熱。

　“凌老師，中午你吃什麼？”程定波笑呵呵問道。

　凌霜華語氣冷靜:“吃個屁。”

　程定波:“……”

　他還驚訝，畢竟凌老師一直自持是教書育人的人類園丁,平常說話做事都是十分有涵養，這種魯的話,基本不可能從凌老師口中說出來。

　不等他問發生了什麼況，凌霜華直接說:“你現在回家。”

　程定波震驚:“我上班呢。”

　凌霜華:“回家。”

　這下程定波心底發慌了，連連問道:“到底怎麼了？你先跟我說啊。”

　但凌霜華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

　等他開著車，趕慢趕，到了家里。

　發現家里也沒著火，也沒水，一切都很平靜。

　他換完鞋子，還有心跟凌霜華開玩笑說:“你電話里那個口氣，我還以為天塌了呢。”

　就在他有心思打趣時，坐在沙發上的凌霜華，將面前的紅本子，往前推了推，語氣冷靜道:“你先看看這個。”

　程定波低頭一看，結婚證？

　“這誰的結婚證？”他邊拿起來邊翻開。

　當看到結婚證里照片上的兩個人，瞬間，他如遭雷擊般的僵在原地。

　許久，他手掌抖的又把結婚證翻來翻去，看了一遍，連連說道:“這假的吧，現在網上不是總有那些什麼道。”

　“偽造國家文件，是犯法的，你自己一個公務員，不知道這個道理？”凌霜華提醒。

　程定波這下，徹底傻眼了。

　他看著上面的照片，又看了程厘的名字和份證都是正確的。

　“……什麼時候結婚的？”程定波拿著結婚證的手，一直在抖。

　凌霜華點頭:“問得好，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說著，凌霜華就拿出手機，準備給程厘打電話。

　程定波見狀，趕攔著說:“凌老師，你先冷靜冷靜。”

　凌霜華抬頭看著他:“你看我，哪兒像不冷靜的樣子嗎？”

　程定波還真被問住了。

　因為凌霜華，確實太過冷靜。

　冷靜到，讓他都十分不習慣，甚至著害怕和擔憂。

　現在程厘也被喊回了家里，一家三口，對著這個如同炸彈般，從天而降的結婚證，都紛紛陷了沉默中。

　程厘沉思了很久，突然問:“您是從哪兒找出來的？”

　對啊。

　程定波也不疑，這東西，程厘不可能不仔細藏好的。

　凌霜華似乎也被逗笑了，點頭說:“我發現你這藏東西的水平是越來越高了，這東西能被你藏在床墊下面。要是我今天想著，幫你整理床墊，不小心拖了出來，我還真是要被你一直瞞下去。”

　之前程厘是把結婚證放在了枕頭下面。

　后來不放心，又塞到了枕套里面。

　但又想起來，凌老師雖然不做飯，但做家務卻還是很勤快。

　他們家的床單被罩，基本兩周洗一次。

　要是哪天，不在家里，凌老師把床單被罩換了，結婚證豈不是就餡了。

　雖然現在年紀大了，凌老師也不會隨便進的房間翻東西，但偶爾會幫收拾房間，難免會翻到柜子這些地方。

　因此當時思來想去，就覺得還是不靠譜。

　最后，直接把結婚證藏在了床墊下面。

　整理床鋪，總不至于整理到床墊吧。

　只可惜這個世界，就是有這麼湊巧的事，就是這麼世事無絕對，的結婚證在毫無準備的況下，為了父母眼中的炸彈。

　本來程厘一直想要徐徐圖之，想找個適合的機會，跟父母攤牌。

　但沒想到，會是現在這種況。

　程厘低聲說:“對不起，沒有提前告知你們，是我的錯。”

　“哈，哈哈，”凌霜華直接笑了起來，看得程定波心臟一一的。

　他作為親爹，自然也是生氣，程厘不僅敢跑去閃婚，還能結婚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他們。

　凌霜華看著程厘，問道:“你到現在還覺得，你的錯，就只是沒有提前告訴我們這件事嗎？”

　凌士當了一輩子的老師。

　此時的迫，無異于將程厘又重新拉回了高中課堂。

　老師站在那里，一臉生氣地問學生，究竟錯在哪兒了。

　程厘沉默。

　因為，不想將自己的結婚，也歸結于一個錯誤。

　這樣說，好像對容祈很不公平。

　從領了這個結婚證開始，就能覺到，容祈在認真對待這段婚姻。

　如果之前閃婚是沖，但在這段時間里，他們對彼此的態度，最起碼都是認真的。

　凌霜華見不說話，以為這是死不認錯，終于臉上最后的一平靜也消失殆盡，緒激道:“程厘，你到底什麼時候，變這樣的？以前你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你到底是了什麼蠱，敢做出這種事。”

　“等一下，”程厘見狀，忍不住打斷說:“您接下來該不會說，我是被別人帶壞的吧？”

　或許，父母都會這樣。

　在面對子無法承的過錯時，他們總是會下意識的怪罪第三方，替自己的孩子尋找理由。

　程厘不知道凌霜華，是不是也是這個想法。

　但覺得，自己不能單純讓容祈一個人背了這個黑鍋。

　程厘說:“我是二十八歲的年人了，在我決定結婚的時候，或許有沖，但沒有任何人強迫我。我完全是自愿的，清醒的。”

　程定波終于忍不住了，他問道:“你說你是清醒的，但你結婚這麼沖，你能怎麼清醒？”

　程厘沉默了下。

　但很快，看著凌士，輕聲說:“媽，我知道這件事你們一時之間，確實很難接。但是你往好想一下，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容祈。”

　此時，凌霜華突然想起什麼，將結婚證拿起來，又仔細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猛地冷笑了聲:“所以上次容祈來家里的時候，其實那會兒你們就已經領證了。”

　程厘:“……”

　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輕易帶偏，一位人民教師的邏輯思維。

　哪怕現在凌霜華氣到，頭腦突突的疼，但理智和思考能力，依舊還在。

　并且準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我之前確實是喜歡容祈，但前提是，他只是我以前的學生，”凌霜華臉越來越鐵青，說出的話，更是惱火到極致:“而不是一個敢跟我兒領證的人。”

　程定波此時也湊過來，這才發現，他剛才顧著看程厘的照片和份證號碼。

　都沒來得及看時間。

　定睛一看，他驚訝道:“你們都領證兩個多月了？”

　凌霜華冷笑:“合著你們兩個，這是拿你親爸媽開涮呢。”

　不過，凌霜華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問道:“你跟許冀衡分手在前，還是你跟容祈見面在前？”

　等一下。

　程厘立即明白凌士的意思，這是懷疑是因為容祈，才跟許冀衡分手。

　程厘直接說道:“我是在七夕當天，發現許冀衡跟別的人吃飯，第二天就跟他分手的。至于我跟容祈重逢見面，您那天不是也在場。就是他搬來的那天。”

　凌霜華仔細想了下，似乎確認無誤。

　神才好了點。

　不過，還是說道:“所以呢，你為什麼這麼突然跟容祈結婚？因為他有錢？因為他功？”

　眼看著凌霜華，就要越扯越遠，程厘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喜歡他，從高中就開始喜歡。”

　對面的凌霜華和程定波，紛紛震驚地看向。

　程厘心底嘆了一口氣。

　完蛋。

　又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眼看著凌士抓住這件事，死活不放手，程厘無奈之下，只能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我喜歡他很奇怪嗎？容祈從高中開始，就是所有人公認的優秀。我承認我們之前沒重逢的時候，他只是藏在我心理面的一個影子，但是我們重新遇見之后，我發現他還是高中的那個樣子，從沒變過。”

　程厘說著說著，好像自己真了那個高中時，默默喜歡著容祈的生。

　不過看了眼對面父母的神，似乎都有所松，低聲說:“爸媽，你們不是一直說讓我找知知底的人嗎？還有誰比容祈更合適呢，我們是高中同學，我們雖然這麼多年沒見，但是見面之后，他依舊還是原來那樣。”

　“抓住一個，我喜歡的人，我有錯嗎？”

　程厘言辭懇切。

　見凌士神有所松，程厘再接再厲道:“況且你們不是一直說，讓我找個好婿，容祈這樣的，最起碼能讓他們都閉把。”

　“我跟你雖然斗了一輩子，但我可沒指，真拿你的終大事，跟你賭氣。”凌霜華冷笑。

　程厘:“不是賭氣，就是我也給您，找了個好婿吧。”

　正說著話，程厘的手機突然響了。

　趕轉移話題說:“我先接個電話，萬一是公司有事兒呢。”

　當從包里，拿出手機時，屏幕上跳的名字，儼然是容祈兩個字。

　程厘:“……”

　“接啊，”凌霜華看著，語氣不善道:“萬一是有事兒呢。”

　程厘著頭皮，當著父母的面兒，接通了容祈的電話。

　“吃飯了嗎？”容祈問道。

　程厘心底嘆氣，現在的問題還是吃沒吃飯嗎？

　怕自己這頓，是吃的斷頭飯。

　“既然都是當事人，讓他也來一趟吧，”凌霜華見程厘不吱聲，干脆替說了。

　容祈在電話那頭，也聽到一個嚴肅冷漠的中年的聲音。

　“是凌老師？”他猜測了下。

　程厘嘆氣:“你什麼時候出差回來？”

　是故意這麼問的。

　主要是想讓父母知道，容祈正在外地出差，不是故意不過來。

　容祈:“我剛到上海，馬上過來。”

　不是。

　程厘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等我。”容祈在耳畔，低聲說道。

　這兩個字，讓程厘獨自面對父母責難的擔憂和懼怕，好像都漸漸消失。

　那邊車子的呼嘯聲，似乎變大了。

　程厘說:“你開車慢點。”

　“嗯，”容祈應了聲，許久，沉穩的聲音無比堅定道:“別怕。”

　掛斷電話后，程定波看了母兩一眼，問道:“你們都沒吃飯呢吧，要不我現在去下個小餛飩？”

　凌霜華:“不吃。”

　程厘:“我不。”

　凌霜華這下轉頭，看著程定波:“我說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我生氣啊，誰說我沒生氣，”程定波無奈，說道:“你這不是把我想說的，全都說了。”

　況且他就算生氣，那也是要等容祈來了之后。

　對于程厘，他好像從小到大，都沒真正意義上的發火。

　畢竟程厘從來沒有，讓父母為擔憂的時刻。

　程定波無奈看著程厘，嘆氣道:“我前兩天還在辦公室炫耀，我家這閨，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我心的時候。結果這才兩天，你就在爸爸臉上，啪啪打了兩掌。”

　程定波這麼說，反而讓程厘無比愧疚。

　撇看向程定波，微微帶著哭腔:“對不起，爸爸。”

　“好了好了，”程定波看著眼底閃著淚，趕拿紙巾給了。

　程定波一邊一邊說:“本來以為你是爸爸的皮棉襖呢，結果突然給我這麼大的，我這心里真夠難的。”

　程厘本來都快哭了，被這句話弄得不上不下。

　容祈來的，比程厘想象的速度還要快。

　大概就是半個小時，程厘的小餛飩還沒吃完，程定波還是給三人都下了一碗小餛飩。

　聽到門鈴的聲音，一家三口，看著彼此。

　最后程厘起，走過去開門。

　看著面前的容祈，一黑長風，并未系著扣子，腰間兩側的帶子隨意散落在腰間，過道的穿堂風吹過，將他風下擺吹得輕輕擺。

　哪怕是這麼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眼前的容祈依舊有清俊出塵的味道。

　他的頭發大概有段時間沒剪，有些長了，凌地遮著額頭。

　他們看著彼此，容祈還是沒忍住，抬手了下的長發。

　“沒事。”他低低說道。

　程厘轉，去給他拿客人穿的拖鞋。

　等他換鞋進來時，凌霜華和程定波都已經坐到了沙發上。

　“凌老師，程叔叔，”容祈思慮再三，決定暫時還是先這個稱呼。

　凌霜華此刻再看見容祈，心頭那個緒復雜。

　要說容祈優秀嗎？

　那是公認的。

　可要是說讓他做自己的婿，凌霜華卻是真的沒想過。

　容祈這樣的人，太過優秀，他無形中就會給邊人帶來力。

　程厘真的能適合他嗎？

　他們兩個的婚姻，在這麼倉促的時間里結合，以后真的不會后悔嗎？

　父母考慮的問題，總是那樣多。

　“容祈，如果我只是單單看中錢，那麼今天我會歡天喜地的接你為我的婿，但是就因為我不是，所以我今天沒辦法輕易接你們這種沖，這麼不考慮后果的行為，”凌霜華看著他，直接開口說道。

　容祈:“凌老師，我知道您不是這樣的人。而且我和程厘的事，也絕對不涉及任何金錢層面的事。”

　他認真而誠懇地說道:“我知道我們結婚，確實很倉促。但請您相信，我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絕對不僅僅是因為沖。”

　“所以，你是為什麼要跟程厘結婚？”凌霜華問道。

　容祈沉默。

　片刻，他看向程厘，聲音很輕，“因為我喜歡程厘，從高中就開始喜歡。”

　程厘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直到凌霜華一聲暴呵:“夠了，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用這種理由來糊弄我們呢？虧得我之前還以為，你最起碼思想能比程厘點。但是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

　眼看著凌霜華臉越來越不好，程定波趕扶住。

　“好了，今天也是說不出什麼了，程厘，你先帶他走吧，讓你媽媽休息休息，這都已經氣了一早上。”

　容祈有些怔然，他不明白自己的這句話錯在哪里。

　最后，程厘只能拉著他先離開。

　兩人走到樓下，程厘見他還沒回過神，嘆了一口氣:“你這個借口，找的太不好了。”

　“什麼？”容祈震驚地看著。

　程厘說:“就是說你從高中就開始喜歡我啊。因為剛才我媽問我，為什麼會跟你結婚，我也是這麼說的。我們兩個找了同一個借口。”

　說著，微微聳肩，臉上充滿無奈。

　“大概覺得，我們這是商量好了借口騙，就像之前你來我家，我們假裝相互之間不悉一樣。結果今天看了我們結婚證，發現我們那時候就已經領證了。”

　“現在肯定覺得，我們兩個說什麼，都是在騙。”

　容祈覺命運好像跟他開了一個荒唐的玩笑。

　清風拂過，容祈就站在那里。

　這一瞬，只有風能聽到他心底的聲音。

　你的是借口。

　可是我。

　是真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