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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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過三月, 天氣漸漸暖和。

 晏斯時得空，去了聞疏白家里一趟。

 聞家父母聽聞晏斯時回國了，一直同聞疏白念叨, 他將人請到家里來吃頓飯。

 晏斯時初中那會兒，每次放學跟聞疏白打完球之后, 常會順道去他家吃晚飯。

 聞媽媽極為熱, 將他吃的菜式記得一清二楚；老家鮮摘的櫻桃, 家里親戚坐飛機人背來的北城，就那麼十來斤，也要分一半他帶回去給家人嘗鮮。

 那段時間聞疏白對他有怨氣, 說他這種“別人家的小孩”最是煩人。

 因為記憶中聞家的這份熱, 晏斯時做了一些思想準備，才去赴了這次應邀。

 他很怕自己有所辜負。

 見面以后，聞媽媽自然諸多噓寒問暖, 晏斯時有問必答, 難得沒有生出毫反。

 他相信聞疏白一定提前同聞媽媽通過氣, 問的那些問題, 雖熱卻一點沒及界限。

 聊了一會兒, 聞媽媽便起去廚房，說要親自看湯, 那調味的火候就能把握，熬一下午的上好食材，可不能功虧一簣。

 聞疏白聳聳肩道:“我媽一直這樣，羅里吧嗦的。”

 晏斯時抿茶，沒作聲。

 聞疏白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種嫌棄在旁人聽來未嘗不是一種無意識的炫耀。

 他瞥了晏斯時一眼, 不好直接道歉, 干地轉移了話題。

 一會兒，聞爸爸到家。

 四角俱全，晚飯開席。

 聞爸爸工作之外是個隨和的人，這也是聞疏白能跟家里人沒大沒小的原因。

 他們這圈子里，聞疏白幾乎是絕無僅有的父母恩，家庭圓滿。

 其他人關上門來，各家父母都有自己的一筆爛賬。

 兩人的恩飯桌上也有現，那盛出來第一碗湯，聞媽媽一定是先遞給聞爸爸。

 第二碗到了晏斯時手里。

 晏斯時喝了一口，由衷夸贊一句。

 聞媽媽笑得合不攏，“還是小晏心。”

 聞疏白:“哦，這不就是說我不心？”

 “你心？年年只知道送我馬仕，就花換來換去，一點新意也沒有。”聞媽媽同聞爸爸炫耀，“你猜小晏今天來送我什麼？翡翠針，正冰綠的，那設計和種水，漂亮得很。我正愁過幾天去茶會，那套裝缺點裝飾呢。”

 晏斯時說:“您喜歡就好。”

 “喜歡。怎麼不喜歡。”聞媽媽笑瞇瞇說，“不怪小晏從小就招孩子喜歡，單就這送禮的心思，誰比得上——哦，小晏你現在有朋友沒有？”

 晏斯時都沒反應過來這話題是怎麼陡然轉向的，“還沒有，阿姨。”

 聞疏白這時候話:“媽，你可別想自作主張要給人介紹對象啊，晏斯時的脾氣你也了解。”

 聞媽媽白他一眼，“我是這種多管閑事的人嗎？我連你都懶得管，你看你天晃晃晃的，也不知忙些什麼東西，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喜歡的姑娘也不敢追。你爸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有你了……”

 “……”聞疏白被中痛腳，不說話了。

 看一眼晏斯時，想他幫忙轉移火力，哪里知道他只悶頭喝湯，也不吱聲。

 吃完飯，晏斯時陪聞媽媽喝茶閑聊，又同聞爸爸下了幾局象棋。

 到九點半，結束叨擾。

 聞媽媽將晏斯時一直送到了院子大門口。

 笑容親和，說道:“一直只從疏白那兒知道你的況，今天親眼見到了，我就放心了。以后有空常來吃飯，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晏斯時應下，“謝謝您今天招待。”

 “別客氣。你跟疏白一樣，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孩，只可惜……”聞媽媽拍拍他手臂，咽下了剩余的話，只笑道，“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啊，我看你那食量就發愁。”

 跟聞媽媽道別之后，晏斯時轉往前方去取車。

 他回頭看了一眼，門口，聞爸爸出來了，將一塊披肩蓋在聞媽媽上，隨即摟肩膀進去。

 吱呀一響，對開的黑漆大門闔上。

 小院里那一捧澄黃親暖燈，一瞬被隔絕。

 大抵因為周末，夜生活剛剛開始，回去路上堵一片。

 視野里滿滿當當的紅尾燈，連一條行走緩慢的燈河。

 晏斯時稍微有些耐心喪失。

 他拿過一旁排檔儲格里的手機，點開了那簡筆畫的魚的頭像。

 對話停留在他生日當天。

 那之后，直到今天，他一次也沒在園區到過夏漓。

 他酗咖啡，每日固定時間段下樓，這園區就一家星克，照理不至于這樣不湊巧。

 手指點按消息發送框，懸停在彈出的虛擬鍵盤上。

 最終沒有輸文字，而是再度點擊頭像，進朋友圈。

 最新一條態是在三天前。

 是條視頻，翼裝飛行賽事的彩集錦，末尾贊助商是某運相機品牌。

 再往前翻，上一條發布于一周前。

 九宮格照片，機場景、沿途街道、落地后的第一餐……

 配文是:吃完就干活[加油]

 沒有定位，但晏斯時一眼認出來是在紐約。

 才知道出差了。

 退回到對話界面，晏斯時算了算時差，發出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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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漓一上午都在和jerry他們開會復盤此次的宣傳活，直到中午，在酒店附近找了家簡餐店，點一份tacco，邊吃，邊理一上午積的微信消息。

 對話列表，很意外發現，一個半小時，晏斯時給發了條消息。

 yan:去出差了？

 夏漓匆忙咬了幾口卷餅，剩下的放在盤子里，拿紙巾了手指，回復消息。

 sherry:抱歉剛剛在忙。

 sherry:是的。在紐約出差。

 發完消息，才想起計算時差，此時國是凌晨零點四十左右，晏斯時多半已經睡了。

 哪里知道，消息只發出一分鐘不到，晏斯時便回復了。

 yan:你的工作似乎經常需要出差。

 夏漓愣了一下。

 他從何得知？難道他翻看過的朋友圈？

 sherry:是的。已經快朋友們的半個專職代購了。

 yan:那麼想請專職代購幫個忙。

 夏漓還沒回復這條，晏斯時的下一條已經發過來。

 yan:你住在哪個酒店？

 夏漓回復了酒店名稱和所在街道。

 片刻，晏斯時分了一個地址定位。

 yan:酒店附近有家書店，步行五百米左右。方便的話，能否幫我帶本書。

 為了方便辨認，還附帶了書封的圖片。

 夏漓切換到瀏覽搜索了一下書名。

 那是上月剛剛發售的一本計算機與腦神經科學領域的學著作，目前國尚沒有引進。

 sherry:沒問題。

 yan:麻煩了。

 sherry:不客氣~

 吃完中飯，夏漓順便去了趟晏斯時分地址的那家書店，哪知道居然沒有。

 拿地圖搜索了其他書店，最近的離此1.5公里，為了不白跑一趟，照著谷歌地圖上的電話撥過去問詢，得知有貨，這才權當消食地步行過去。

 結束所有的收尾工作，夏漓回國，周五抵達國。

 時差顛倒，作息紊。晚上沒睡著，到次日下午，挨不住睡了個漫長的午覺，醒來時已是黃昏。

 從枕邊撈過手機，給晏斯時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回國了，周一去上班時把書給。

 yan:你在家？

 sherry:嗯。

 yan:我過來拿吧。順便請你吃晚飯。

 實則，這種臨時的邀約夏漓一般都會拒絕。

 但大抵徐寧不在家，房間里太安靜，睡了太久，有種沉水底一樣的昏沉，瞧著沒關的窗戶，有風吹著紗簾起伏，地板上投下一道靜謐的夕照。

 不知道為什麼，就回復了一個“好”字。

 放下手機后，寂靜的氛圍讓夏漓又有些眼皮沉重。

 想，再睡十分鐘……

 突然驚醒，是因為夢見跌下了樓梯。

 懵然睜眼，才發現手機正在振，而室一片黑暗。

 急忙過手機，是一個歸屬地為北城的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接通時順便瞥了眼時間，才知已是晚上七點半。

 而發完微信消息那會兒應該是六點不到。

 “喂……”

 “夏漓？”

 電話那端竟是晏斯時的聲音。

 夏漓愣了下，總算徹底反應過來，忙說:“抱歉抱歉！我發完消息就又睡過去了！剛回國作息還有點……”

 “沒事。你沒事就行。”

 電話里聽來，晏斯時的聲音更有一種毫無波瀾的平靜。

 將電話免提，切到微信界面看了看。

 三條晏斯時的未讀消息，第一條是通知他到了，第二條是詢問是不是臨時有事，第三條是一則未接通的語音電話。

 他多半以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夏漓很會這樣掉鏈子，一時有些赧然，“抱歉，我一般不會無故失聯……”

 晏斯時依然說，沒事。

 夏漓問:“你已經回去了是嗎？”

 “沒有。”

 那聲音始終聽不出什麼緒。

 夏漓:“那你……”

 “你小區門口。”那端聲音頓了頓，“你好好休息，我先……”

 夏漓打斷他:“等我下，我馬上下來。”

 顧不上更多，夏漓隨意找了條長款的針織打底套上，披上風。

 照了照鏡子，昨晚犯懶沒洗的頭發被睡得糟糟，拿齒梳隨便梳了幾下，翻出一頂貝雷帽戴上。

 拿上裝書的袋子，揣上手機和鑰匙，蹬一雙平底鞋，關門，匆匆跑下樓。

 一路小跑到小區門口，果真見晏斯時正在路邊。

 著一件黑質料子的風，單手抄袋地站在那兒，形清落，頭發讓春風吹得幾分凌。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他轉頭看過來。

 夏漓趕兩步跑到他面前，著氣再度道歉:“不好意思……”

 晏斯時依然說:“沒事。”

 遞過紙袋，“你的書。”

 晏斯時接了，道聲謝，低頭看，“休息好了？”

 夏漓很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請你吃飯吧。”

 “我請。”

 晏斯時說完，便轉朝停車走去。

 夏漓只得跟過去。

 小區門口只能臨時停靠，晏斯時將車停到了附近底商的停車場，步行過去五分鐘。

 夏漓將方才差點跑掉的帽子摘下，重新戴上，正了正。

 這時候作一頓，因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晏斯時:“問了幾個同學。”

 “誰？”

 “王琛，陶詩悅。”他語氣清淡不過。

 是從王琛那兒問到陶詩悅的微信，加了陶詩悅。

 陶詩悅只有的微信，但沒有電話號碼，又去幫他問七班的同學。

 如此一圈下來，終于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