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父被一群婦孺又拖又拽，七八舌，吵得腦袋“嗡嗡”的，聽到邵璟讓自己打他，不由好笑：“你這孩子，伯父打你做什麼？”

再看田秉的樣子，又氣又難過，想起亡妻和剛年就戰死的長子，心中一痛，長嘆一聲，流下一行淚來。

一家子都愣住了，全都傻傻地看著田父。

田父自來都是剛強的漢子，誰也沒見他流過淚。

不就是孩子偶爾次懶撒個謊麼？怎麼就哭了？

田秉手足無措，從角落里爬起來奔過去，抱住田父的腰，聲音懇切：“阿爹，阿爹，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別這樣！”

田秉說著，眼眶也紅了：“我真沒做壞事，以后我會跟著張師傅學燒窯的，不您擔心。”

邵璟也道：“我也會跟著張師傅學燒窯的，您別擔心。”

田父背過悄悄去眼淚，再轉過頭，兇的罵田秉：“你還不如阿璟懂事！”

田秉猛點頭：“對，我以后跟著阿璟學。”

田父更氣：“你個孽障！”

“你們都出去。”謝氏被田父的眼淚搞得心疼極了，決意要親自安丈夫，難得強勢地把孩子們盡數趕走。

田薇左手扯著田秉，右手牽著邵璟，飛快地溜出去，不忘提醒高婆子關門。

“痛死我了！”田秉齜牙咧，兇地探頭探腦、忐忑不安的阿斗：“還不趕過來扶我？你個賣主求榮的臭冬瓜！”

阿斗氣媳婦似地扶著他，小聲道：“二爺啊，您不知道老爺吹胡子瞪眼的時候有多嚇人！小的不想被趕出去，不想離開您，就想伺候您！”

田秉聽得起了一皮疙瘩，使勁敲他的頭：“你確定我會留個出賣我的人在邊？”

阿斗嗷嗷地哭:“二爺，我錯了……”

田薇看不下去，大聲道：“閉！你們到底去干什麼了？想瞞什麼？”

那吵吵嚷嚷的主仆倆同時回頭看著，一起道：“沒有啊，就是隨便逛逛。”

真整齊！田薇看看田秉，再看看阿斗，只見兩人一模一樣的無辜和裝傻。

一定有問題。

但這樣問，肯定什麼都問不出來。

田薇拉了邵璟的手：“我們走，別管他們。”

邵璟聽話地跟著走，小聲問道：“阿姐，你膝蓋疼嗎？你不？廚房里給你留了蛋和粥。”

“我膝蓋不疼。”田薇倒是被他說得了：“我去吃早飯，你去寫字。”

邵璟使勁搖頭：“我想和阿姐一起。”

田薇奇怪了：“你沒吃飽？”

邵璟垂著眼睛不說話。

田薇只當果真如此，就帶著他一起去廚房，叮囑道：“吃了飯你照例跟著我去外頭走一走，回來好好寫字，等阿爹消氣，我就和他說送你去學堂讀書的事。

路先生教書好的，尤其喜歡刻苦用功的孩子，你字寫得好，他就會喜歡你，更愿意教你。知道麼？”

“我記住了。”邵璟小聲道：“阿姐，我昨夜聽見二哥和阿斗商量，過幾天還要去集鎮上逛呢。”

“你還聽見二哥和阿斗說什麼啦？”田薇垂眸看著面前青乎乎的小圓腦袋，這個小機靈鬼是在給通風報信？

邵璟道：“我只知道他們昨天下午是去其他窯場閑逛了，好像之前還有好幾次也這樣。”

去其他窯場干什麼？

田秉雖然不學燒窯，卻是很穩重可靠的子，沒事兒絕不會貪玩逛。

總想著往外跑，定然是有原因的。

田薇待邵璟：“以后再聽見他們說這些，就悄悄來告訴我，好不好？”

邵璟猛點頭：“我記住了。”

說話間到了廚房，宋大娘笑瞇瞇給二人上了熱騰騰的早飯。

邵璟大口喝粥，宋大娘道：“這孩子胃口真好。”

田薇不明白何以發出這種嘆：“很好嗎？”

宋大娘笑道：“是呀，今早吃得很好，這又了，不過小孩子就要胃口好才長得快，長得壯，長得高，阿璟爺多吃些。”

長得快，長得壯，長得高……田薇看著邵璟，了然。

是被推那一下，激起子了吧。

“我很快就能長了超過阿姐！”邵璟抬頭沖一笑，自信滿滿。

“那你長高了還聽阿姐的話嗎？”田薇勾起角，個子超過不算什麼，只要一直穩穩做著他的阿姐就好了。

“聽呀。”邵璟很肯定地道：“阿姐話我一定聽的。”

田薇聽這話，順勢收走他面前的粥碗：“差不多了，小心傷了腸胃，跟我去外頭散步。”

邵璟圓滾滾的肚子，輕輕吁出一口氣，好脹。

二人走到門口，被老張很鄭重地告知：“老爺有令，打今日起，姑娘沒經過老爺和主母的許可，不能出門。”

田薇的臉頓時垮了：“我帶阿璟散步也不行？”

老張鐵面無私：“可以在院子里遛彎兒。”

田薇不服氣：“我要牽小驢去吃草！”

“小驢不用姑娘心，那是老張的事。”老張當著田薇的面，“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田薇一嘆，回轉：“我們回去寫字吧。”

邵璟安安靜靜跟著走，卻不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走到后院墻邊，仰著頭往上看。

邵璟隨著的目一瞧，墻上禿禿的，什麼都沒有，真要說有什麼特別的，應該是這里比其他地方稍許矮了那麼一點點。

田薇回頭看著他：“你去我那里寫字，告訴喜眉，履行約定的時候到了。”

邵璟疑道：“那阿姐呢？你不跟我一起去？”

田薇笑的甜：“我要去主院幫著做針線活，這樣，阿爹很快就不生我氣了。”

“好吧。”邵璟乖巧地離開。

田薇看著那道高高的墻，決定要做一件前世今生從未做過的事。

要翻出墻去！

笨拙地往上爬，爬了沒多高就跌下來，于是又去找了架梯子，慢慢地挪著，慢慢地往上爬。

爬上墻頭的那一刻，看著遠的山林湖水窯場，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燦爛地笑了。

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