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微風卷著滾燙的熱氣穿過悠長的回廊，衛窈窈抬手將不停擾后背的竹簾開，笑嘻嘻地說：“一共三百四十一步。”

孟紓丞起薄薄的眼皮看著。

“我看得很認真的！”衛窈窈得意洋洋地說道。

的臉蛋被曬得有些發紅，鬢角微。

孟紓丞眼里涌上一淡淡的笑意，拿出一方手帕遞到面前。

素綾綃手帕上無任何刺繡字畫，在手里十分，衛窈窈有帕子，但還是攥著他給的那一方默默的把臉上的汗珠干，在臉旁扇扇風：“你怎麼都不熱呢？”

孟紓丞微微偏頭，衛窈窈瞧見了他耳后汗的發，都熱這般模樣了，可他面上竟看不出一煩躁。

衛窈窈覺得，怕是有人砍他一刀，只要他不呼痛，本沒人能看得出來，這種人又厲害又恐怖，嘟噥：“你怕不是魔鬼吧？”

口無忌，孟紓丞心中有些無奈。

不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鬼，但是：“既然看得認真，那便試一試。”

他隔著衛窈窈的袖，握住的手腕，把九連環放到掌心，沒有人和孟紓丞比贏過耐心，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

衛窈窈：……

那九連環許是被他手指溫度捂的，又許是被太曬的，有些燙人，衛窈窈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端起準備大展拳腳的架子，學起孟紓丞淡然的模樣。

不過三兩下，就了原型。

見逐漸暴躁，孟紓丞傾，手替點撥了一下：“急什麼？”

衛窈窈手指挫敗地扣著玉環，恨不得徒手將它掰下來，還在念叨：“我沒急，誰說我急了。”大風小說

孟紓丞覺得好笑，微薄的也不經溢出一笑聲。

衛窈窈本就熱得要命，他的這聲笑更像點燃炮仗的火星，衛窈窈惱地抬手一丟，玉環飛起伴著叮叮當當的清脆聲撞向了孟紓丞腹部，再落到他上。

所有聲響仿佛在這一瞬間消失，天地間只剩下他們所在的這一小截廊道，竹簾輕輕飄，系帶擾到衛窈窈，回廊靜默到讓人心慌。

衛窈窈張張，有些懊惱。

孟紓丞面不改，一雙平無波瀾的眼眸靜靜地看著：“你這脾氣總要吃虧的。”

衛窈窈眉眼倔強，角微，不語。

但帶著些許張的神出賣了，不過強撐鎮定罷了。

孟紓丞無聲嘆息。

“若想解開后面的環，就要保證它前面的環在上面……”孟紓丞像是忘了方才的事，低聲為講解。

衛窈窈咬了咬瓣，手指著手帕，彎腰湊過去，手肘支在膝蓋上，歪歪頭，小臉呈在孟紓丞眼皮子底下，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砸你的。”

孟紓丞目落到臉上，姑娘翹的鼻尖冒了細細的汗珠，黑亮的瞳仁地盯著他，年歲小，還是生著病，又這般可憐，他如何能生氣。

“我知道。”

“我是天熱心燥。”衛窈窈腦袋垂累了，雙手托著面頰，幽幽說道。

孟紓丞停下手里的作：“抄過佛經嗎？

衛窈窈一嚇，瞪圓眼睛：“你要罰我抄佛經嗎？”

“那我也給你砸一下，你還回來，好不好？”

孟紓丞想，的心思還是過于活絡：“不是罰你抄佛經，只是想你在抄佛經時學會平和緒。”

衛窈窈松了一口氣：“沒事，過會兒讓廚房中午給我添個清炒苦瓜敗敗火就好啦！”

孟紓丞一愣，忍不住倚住人靠扶額輕笑，配合，難得開玩笑道：“再讓人給你泡壺花茶好不好？”

“好的呀！好的呀！”衛窈窈點頭。

孟紓丞往日過于冷靜疏淡的眼眸全是笑意，不過他便是笑，也不會像旁人一般放肆大笑，他笑得斂含蓄。

衛窈窈悄悄問：“你現在不生氣了吧？”

孟紓丞稍楞，所以方才在哄他，逗他？意識到這一點他沉默了片刻，看著衛窈窈飽滿期待地眼眸，薄微揚：“我沒有生你的氣。”

聞謹急步穿過垂花門，忽然腳步一頓，以為自己眼花了，后又定睛一瞧，回廊里和諧的畫面不是他的錯覺。他愣了一下，因為心里掛著事，不敢耽誤，邁大步伐，朝回廊走去。

“三老爺，秦指揮使從京城過來了。”

他話音方落，孟紓丞就朝垂花門看去。

聞謹口中的秦指揮使的影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那兒。

此人乃錦衛指揮使秦靳舟。

秦靳舟著大紅過肩織金飛魚補紋曳撒，腰佩繡春刀，闊步而來，高長，形容俊，氣質桀驁。

孟紓丞起，把九連環送衛窈窈的手心，下顎微揚，朝西側的臥房示意：“去吧。”

秦靳舟目掠過從他視線里跑過去的倩影，最終看向孟紓丞，扯笑：“下見過孟大人。”

“我尚未上任。”孟紓丞只道。

秦靳舟一手扶住刀柄，一手舉起明黃綢絹圣旨，踩上臺階：“現在上任了，孟閣老。”

陛下旨意孟紓丞接旨之時即任之時，無需再親自去吏部理，又授命其巡山東，巡視山東河道，肅查烏鳴山沉船一案。

秦靳舟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說道：“我們錦衛從旁協助，并負責閣老這段時日的人生安全。”

“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去濟寧。”

“聞謹你領他下去梳洗，”孟紓丞沒聽他的話，與聞瑾吩咐完，才皺眉看他，“等你修整完畢，再去濟寧。”

秦靳舟日夜兼程，快馬加鞭趕來，哪怕盡量掩飾了，也不能完全遮掩他風塵仆仆的疲態。

“是。”聞謹領命。

秦靳舟有些不悅，銳利的劍眉深皺，也不再客套：“我說孟晞，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孟紓丞神不辨喜怒，看著他：“我不想送回京城的第一個消息，是送往寧安伯府的訃告。”

秦靳舟還是寧安伯府的世子，皇后的親弟弟。

秦靳舟嚨一噎，冷哼一聲，轉離開。

聞謹也連忙跟了出去。

孟紓丞這回是真的忙了起來。

衛窈窈過窗牖看到孟紓丞帶著人出了正院，一直到天黑都沒有回來，是一個人吃的晚膳。

深究起來也不是一個人，因為吃到一半，白天那穿著飛魚服的男子過來了。

衛窈窈覺得男人看自己的目像是在看一只猴子，眼神充滿了新奇和稀罕。

窗牖門扇大敞，燈火通明，秦靳舟自顧自地喝著茶，忽然挑眉隨口一問：“你是孟紓丞什麼人？”

衛窈窈心不在焉地用著晚膳。有些發愁，聽說了孟紓丞要去濟寧，可他去了，該怎麼辦呢？

聞言，衛窈窈瞅他一眼，直白地說道：“我是他養在外面的。”

“……”

秦靳舟嗆了一口，轉過頭，握拳抵用力咳嗽。

這姑娘真虎啊！秦靳舟思忖原來孟紓丞喜歡這種類型。

上午瞧見孟紓丞邊有個姑娘，原以為是他眼花了。

現在看來，是孟紓丞轉了。

不過他玩得也野啊！竟然不聲響的就學了京中紈绔子弟養外室。

想想孟紓丞那張不近的臉，這世道變了！

衛窈窈才不管他在想什麼，擱下筷子，和他打了聲招呼，回房了。

“這是中午吊在井里湃過的西瓜，娘子嘗嘗。”綠萼端來一碟切好去籽的西瓜進屋。

衛窈窈心焦，著銀簽上一塊西瓜送進里，含糊地說了一聲：“好甜。”

衛窈窈喂綠萼吃了幾塊：“你去園子里幫我瞧著，老爺回來了，就來告訴我一聲。”

綠萼捂著生怕西瓜流出來，用力點點頭，“嗯”了一聲，往外跑。

孟紓丞回來已是深夜。

與秦靳舟在前院正廳商定了一些事，聽外面響起“咚、咚、咚！”“咚、咚、咚！”的鑼響才驚覺已是子時。

孟紓丞蹙了一下眉頭，話音忽然中斷。

秦靳舟聽他說到一半，鼓聲消失了，他還沒繼續說：“嗯？”

孟紓丞沉片刻，目看向窗外：“今日就到這兒，剩下的明早再商議，明日午后去濟寧。”

秦靳舟點了點頭。

孟紓丞起，離開。

路過園子，看到靠著一塊巨石打瞌睡的綠萼，腳步停了停，抬手讓隨從護衛去把醒。

步游廊，燈影搖曳，孟紓丞朝與自己臥房相反的方向走去。

行至西次間，見門扇閉，猶豫了一瞬，抬手叩響了窗框。

聽里面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窗扇從里推開。

孟紓丞往后微仰，避開了飛過來的窗戶，心中無奈，抬眸看去。

眼眸一頓，輕咳一聲，移開了目。

衛窈窈站在窗后，頭發慵懶地挽著，上只穿著無袖背心和主腰，纖細的手臂搭著窗臺，白潤細膩，腰肢不盈一握，借著月顯得過分綺旎。

兩人同時開口：“你……”

孟紓丞只得讓自己目停在臉上。

只是衛窈窈似乎格外得月偏，哪怕此刻眼神有些幽怨，也毫不削減麗面容的人。

衛窈窈面頰鼓鼓，有求于人而不得不化的眉眼、惱怒制于人的生氣、疲倦不堪的暴躁……

各種表在臉上不停變換。

他都不知道，有多害怕他今晚不回來，回想一夜不睡的覺，衛窈窈恨不得當場了結了自己。

衛窈窈忍了忍，假裝也沒有等很久的樣子，笑瞇瞇的：“你回來啦！”

孟紓丞從未見過一個人能有如此富多彩的表，多看了幾眼。

衛窈窈被他看得有些慌，深吸一口氣，話被他的作打斷，堵在了嚨口。

他漂亮的手擺在面前，五指舒展，好似等待臨幸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