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落在變冰雕的徐北游上，摻雜著鮮，晶瑩剔，在這層彩下的徐北游，臉上表還算鎮定平靜，一切都是栩栩如生，散發出一種別樣且殘忍的。

同樣被鮮淋了一的知云淚珠子連線地往下掉，雙手捂住不敢哭出聲，生怕自己一哭，徐北游就真的回不來了。

公孫仲謀緩緩走到堅冰之前，稍稍沉默，開口道：“死不了，我徒弟的命，在我手里，誰也拿不去。”

說話間，公孫仲謀舉起右手，食指中指并劍指，緩緩說道：“老夫修行劍道八十載，能殺人，自然也能救人。”

只見公孫仲謀輕輕一抹，一層堅冰便被凌厲劍氣切割下來，不傷里分毫。要知道現在的徐北游已經與堅冰融為一，稍有不慎便是連人帶冰一起碎滿地殘渣的下場，公孫仲謀既然敢出手，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公孫仲謀劍指連，冰屑紛飛，這分明是一套高明到了極致的劍，看似大開大合，其中又出謹小慎微，可謂是在方寸之間見大馬金刀。

一直用了大半個時辰，徐北游上的堅冰被盡數除去，公孫仲謀又給徐北游渡了一口劍氣，替他導引氣機，再用去一個時辰，劍指在徐北游上連點數百，哪怕是境界高深如公孫仲謀也是臉微微發白，直到徐北游臉趨于正常，蒼白之漸退，他才長出一口氣，然后將自己徒弟扔到知云懷里，輕聲道：“好了，差不多再過半個時辰他就能醒過來，你且看著。”

心頭石頭終于安穩落地的知云坐在地上，攬著徐北游，了眼淚，破涕為笑。

沒事就好。

公孫仲謀收起兩劍，一點也不像名列鎮魔殿通緝榜單第二位的大魔頭，更不像九天劍仙的劍宗宗主，如同勤懇老農一般，開始理滿地尸，將這里留給了徐北游和知云。

知云著靜靜沉睡的徐北游，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出手，想要倚在自己懷里的臉龐，可是指尖剛一到略微冰涼的皮，這位剛過豆蔻年華沒有多久的就如驚的小鹿一般，飛快地回手去，小臉漲紅，迅速低頭，好似徐北游下一刻就會立馬醒來一樣。

萬事開頭難，第一次沒有功，第二次就再難有出手的勇氣，知云沒再敢手，只是開始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徐北游，當瞧見徐北游十指間厚厚的繭子，以及手腕和小臂上那些不甚起眼的細小傷痕時，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一雙十指不沾春水的手。

此前的人生，一直都生活在崇龍觀中，尤其是幸運地被老觀主庇護于羽翼之下，如何能會底層世道的艱辛和江湖的險惡？對而言，被師父訓斥了，自己養的鳥兒飛走了，這便是天大的事，一連要難好幾天。而崇龍觀被暗衛府滅去，便是不亞于天塌了的事。

但是大來說，是幸運的，崇龍觀的人都死了，只有活了下來，而在此之前的時，都是春天。

大半個時辰后，徐北游迷迷糊糊地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一個溫暖的所在，自己似乎是剛剛睡了一覺，有點冷，也有一種的難言的舒暢，好像氣機壯大了不止一份，雖說距離二品境界還有些差距，但已經不是尋常的三品武夫可以比擬。

他下意識地蹭了蹭。

初長的知云一下子紅到了耳后面，然后又從耳紅到了脖子，臉上晶瑩的皮幾乎要滴

出水來。

慢慢徹底清醒過來的徐北游終于是察覺出不對，猛地坐起，回頭看到正低垂著頭的知云，頓時尷尬無比。

一時間，這對懵懵懂懂的小男陷到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尷尬沉默中。

但不管怎麼尷尬，這一刻，注定會在兩人的記憶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如果說二十歲是人生的春季，那麼這時候的心事，就是春天中綻放得最為熱烈的艷花朵，潔白無瑕。

沒有盛年時的心機算計，沒有暮年時的利害牽扯，有的只是年輕人最為純粹真摯的。

正在遠將最后一尸化作末歸塵土的公孫仲謀微微一笑，直起來，輕聲慨道：“年不知愁滋味，再上層樓，再上層樓。”

的確是不知愁滋味的年人，徐北游不知說了句什麼，知云的臉終于不再那麼紅了，反而是破天荒地手輕拍了徐北游一下，小臉氣鼓鼓的，只是眉宇間卻怎麼也遮掩不住那分笑意。

已經是蒼蒼白發的公孫仲謀向這一幕，眼神黯然。

在黯然中有落寞，也有緬懷和追憶。

那一年，道門和劍宗大戰在即，值此要關頭，劍宗長老蕭慎背棄劍宗，暗地中投自己侄孫蕭煜的麾下，同時也為道門的劍峰峰主。

也就是那一年，蕭慎在蓮花峰上大開殺戒，親手屠戮毫無防備的劍氣凌空堂。

整個劍氣凌空堂幾乎被屠殺殆盡，只有公孫仲謀和那名子僥幸逃得命。

隨后更是雪上加霜，師尊上仙塵天誅死的消息傳來，劍宗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變得搖搖墜，接下來劍宗和白蓮教這一派兵敗如山倒，蕭皇和道門、佛門那一派大勝在即，搖搖墜的劍宗終于是轟然坍塌，道門開始大肆追殺劍宗余孽。

兩人只能一起亡命天涯。

世人只知兩人最后分道揚鑣，甚至老死不相往來，卻不知兩人也曾在一次次生死困境中相濡以沫。

那時候的公孫仲謀可不像今日這般所向披靡，修為尚淺，在鎮魔殿的追捕下，不能說惶惶不可終日，也是狼狽不堪，甚至朝不保夕。

也就是在最艱難的時候，本就有婚約在的兩人結為正式夫妻。

沒有六禮，沒有高堂，沒有親朋，沒有花轎，甚至沒有一襲嫁，只有兩人，兩劍，兩支喜燭和兩壺濁酒，以天地為證，兩發纏。

那是公孫仲謀一生中的夏季，酷烈日頭和狂風暴雨并存的夏日。

至于為何會形同陌路，其實也很簡單，二十年后，子累了，不想繼續奔波下去，而他又沒辦法給一個安穩，當一個可以讓安穩的契機出現時，兩人也就順理章地到此為止。

相濡以沫，終究敵不過相忘于江湖。

公孫仲謀想起當初離別時的景，當時兩人一個字也不曾說，只是決絕地各自轉。現在想來，雖然有時勢使然的緣故，但又何嘗不是年輕氣盛？

老了老了，晚景凄涼，可曾后悔？

有風起，已經帶出幾分初秋的涼意。

公孫仲謀又看向那對年輕男，喟然道：“老來識得愁滋味，語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