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落水戲,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岑虞上提前綁了威。

在快失去意識之前，張鐳盯著監視里的畫面, 挪了挪靠近對講機, 語氣散漫道:“好，拉出來。”

隨著導演的一聲令下, 控制威的工作人員立即將威拉起，岑虞被猛地拽出水面。

新鮮的空氣瞬間涌。

岑虞拼命地咳嗽，仿佛五臟六腑要被咳出來一般，嗓子眼里一陣腥甜, 鼻腔火辣辣的疼。

威緩緩放下，岑虞雙腳即地面的瞬間，整個人力的倒在地上, 渾, 金屬質地的釵環墜子凌無序地掛在發髻上。

站在鏡頭外的宋文文最先察覺出異樣, 抱著白的浴巾趕跑了進去。

深秋的南方冷冷, 浴巾披在上一點用也沒有。

岑虞渾冰涼, 臉慘白, 劫后余生的恐懼席卷而來，止不住的牙關打。

宋文文蹲在旁邊, 連忙拍的背，一臉擔憂, “虞虞姐，你沒事吧？”

“……”岑虞深深地呼吸，下口翻涌的難，眼角流過漉漉的水珠，氤氳出痕跡, 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

張鐳連一分關心都沒給演員，盯著監視里的拍攝畫面回放，拿著對講機說:“可以了，收工。”

在場工作人員聽到這一聲，都歡呼地鼓起掌，慶祝a組難得一次的提早下班。

“葉老師、岑老師辛苦。”

“是啊，太厲害了，這樣的戲能一次過，省了不事呢。”一邊待命的化妝師開始收拾工。

拍水的戲，容錯率其實很低，因為一次拍廢了，重新妝發換服又要時間，折騰不了幾次。

葉闌萱笑笑，“大家也辛苦了，回去我請大家喝茶。”

“......”岑虞在宋文文的攙扶下站起來，聽到的聲音，心里的火蹭一下就冒了上來。

“等一下。”厲聲質問:“剛才為什麼要臨時改戲？”

“摔進水里的戲明明流程單里是單拍的，為什麼連到一起了？”

岑虞的聲音還很沙啞，雖然語調一字一頓，但氣勢上沒來由弱了不。

經這麼一說，劇組工作人員好像這才反應回來，計劃里確實不是這麼拍的，只不過導演沒喊卡，他們就自然而然的執行下去了。

聞言，葉闌萱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臨時想的，覺這樣抓拍到你落水的反應會更真實。”

“不好意思啊，岑老師。”聳聳肩，輕描淡寫地笑道，“你不會介意吧？”

小腹被葉闌萱踢到的地方還作痛，在水里玩的，水下渾濁，攝影機也拍不到證據。

岑虞的眼眸被濁水浸得猩紅，直直地盯著，后槽牙幾乎要碎了，怎麼也不想吃下這個悶虧。

“是啊岑虞，你來看看，這拍攝出來的效果多好啊。”

“這不是值了，這才是藝人的神啊哈哈哈。”張鐳四兩撥千斤地上升到了藝高度。

“......”岑虞一聲不吭，盯著監視里回放的畫面，耳邊張鐳輕飄飄的語氣縈繞。

去他媽的藝神。

“有準備的落水和毫無防備的落水，都是拍的落水戲，其實沒什麼差別，但表現力可差的遠了。”

張鐳淡淡道:“再說我們威、救生員都在旁邊看著，出不了什麼事的。”

岑虞被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給氣笑了。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是他們被嗆得差點以為要死了。

抿著，開口道:“那要這麼說，導演，我覺前面那一段拍的真實和表現力都差了點。”

“我想再拍一次。”

岑虞視線移至葉闌萱，原本冷著的臉突然融化，笑瞇瞇地問:“葉老師，你不介意吧？”

“......”聞言，葉闌萱面倏地一僵，求助般地看向張鐳。

張鐳躲開了的視線，輕咳一聲，“不用了吧，我覺得差不多可以了。”

看他們拍完了，這時候周度也探著腦袋過來看監視，食指搭在邊，努了努，“嗯，確實前半段真實弱了一些。”

周度是明眼人，很快看出了這場戲里的彎彎繞繞。

有些時候拍戲為了追求真實效果，確實會瞞著演員做一些事，以求演員最真實的應激反應。

但這次他覺得是過了。

在追求藝真實的同時，有一些尺度是必須把握的。

就像過去有的導演，為了讓演員會角在劇本里的被孤立，要求全組一起孤立這個演員，又或者為了捕捉演員最真實的被侵犯表，讓男演員真的做一些越界的肢，并且提前不告知演員。

真實如果是建立在對演員造傷害或者心理傷害上的，是一定需要抵制的，而不能使用藝神來作為一切行為的遮布。

知道岑虞心里有氣，周度也不想就那麼讓做這事兒的葉闌萱一點苦頭也不吃，索就幫著岑虞拱了一把。

“那再試一次真按吧。”岑虞順著周度的話接道。

角淡淡的勾起，似笑非笑，桃花眼里冷得像是含了冰，“藝人的神，不是嗎？”

張鐳的話算是把自己也架上去了。

沒道理岑虞是真跳，葉闌萱是假按，加上周度又在旁邊，礙于他的面子，張鐳也不好偏袒的明顯。

“......”

最后，葉闌萱黑著張臉，被助理重新扶進水里，等待開拍。

岑虞換回一干凈的服，妝發整齊，走到池邊。

清場以后，池邊只剩下們兩個人。

岑虞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俯視，眼神冰冷。

“......”葉闌萱沒來由打了一個寒戰。

仰著脖子，低嗓子警告，“岑虞，你別耍花樣，鏡頭可拍著呢。”

岑虞笑笑，當沒聽到似的，慢條斯理地蹲下來，“葉老師，一會兒我可真按了，委屈您著了。”

“預備——”遠執行導演舉起手示意。

“開機！”打板的聲音落下。

沒等葉闌萱反應，岑虞已經抓上的頭發，用力往下按，力道一點沒收著。

葉闌萱猝不及防，嗆了一大口，掙扎著要往上。

岑虞扯著的頭發，發髻和真發纏繞在一起分不清楚，用力地將重新按下去。

拍攝結束，葉闌萱被人拖上岸，里吐出一大口的水，發糊在臉上，還沾著黃的枯葉，發髻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岑虞攥著從頭上扯下來的幾真發，丟進了一邊的垃圾桶。

“不好意思啊，葉老師。”輕飄飄地說。

葉闌萱紅著眼睛，死死瞪著，頭皮生疼生疼。

“你給我等著。”啞著嗓子放狠話。

岑虞睨著，羽似的睫上下輕掃，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隨意。”

“恭喜岑老師殺青——”戲一拍完，周度帶頭鼓起掌來，還夸張地買了鮮花。

雖然a組的工作人員和岑虞不，但也跟著恭喜了起來。

說實話，跟a組的工作人員都羨慕b組的進度。

因為岑虞拍戲基本都是一兩次就過，每天都是提早收工，兩邊組私下經常玩到一起，討論起來，對岑虞的印象沒有不好的。

反觀a組，因為葉闌萱軋戲，又頻繁離組跑通告，演技也常常ng的緣故，到現在連進度的三分之一都沒完。

岑虞接過鮮花，客客氣氣地謝，“謝謝大家，這段時間辛苦了，中午我請大家吃火鍋。”

話音落下，到響起歡呼聲，好不熱鬧。

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小心忽略了渾的葉闌萱。

-

吃完中飯，岑虞回酒店收拾完行李，直接去了就近的廣沂市轉國際航班飛冰島。

noah帶著眠眠從南臨出發。

國沒有飛冰島的直達，他們算好了時間，在中轉的城市哥本哈會合，然后在轉機飛往冰島。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岑虞坐在機場的等候區和noah通視頻電話。

“may，對不起啊。”

視頻里noah抱著已經困得睡著的眠眠，深邃的眼眶里難掩疲憊，他們已經在機場滯留了快四個小時。

南臨機場因為雷雨天氣的緣故，登機時間一直在延遲。

最后機場方得出結果是取消飛往哥本哈的航班，將所有滯留的旅客安排就近的機場酒店住宿，搭第二天的航班出發。

“沒事，那也不是你的錯。”岑虞經過十二個小時的飛機旅程抵達哥本哈，也是一疲憊與風塵仆仆。

機場廣播里丹麥語和英語流廣播提醒，飛往冰島的航班已經可以登機。

岑虞低頭看一眼手腕上的銀士表，“那我就先去冰島等你們了。”

最后看了一眼眠眠，小家伙抱著noah的脖子，埋在男人的頸窩里睡得香甜，“照顧好眠眠。”

“放心，你也一樣。”noah無奈地笑笑，“take care of yourself.”

“你的嗓子很啞。”他說。

“有嗎。”岑虞清了清嗓子，“我沒太聽出來。”

“有的，都不像你的聲音了，眼睛也紅紅的。”

聽他這麼說，岑虞猜測應該是白天拍戲的時候臟水進了嗓子和眼睛導致的。

笑笑，不想讓他擔心，“可能是飛機上沒休息好，等到冰島休息一天就好了。”

noah將信將疑，眉心還是皺著，“好吧，那你到了雷克雅未克機場，就直接先去von吧。”

noah口中的von是冰島語‘希’的意思，是一間森林營地的名字，

很有人知道，岑虞也是很久之前無意發現的，只看了營地的照片就很喜歡。

那時候還興沖沖地拉著沈鐫白看，制定旅行的計劃，只是后來因為他工作總是很忙，岑虞是一個人去的冰島。

noah說手機屏保里的冰，其實并不是網上找的圖，而是自己拍的。

-

這是岑虞第二次來von。

因為營地的位置靠近冰島陸，只在初冬的季節開放，再往后，沒有人能挨得住陸零下二十幾度的嚴寒在室外。

深林里萬籟俱寂，只有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住所有。

大雪里的幾頂帳篷與篝火，仿佛就是蒼涼里的一抹希。

營地的老板是一對年老的當地夫妻，熱友善。

岑虞這次還給他們帶了來自中國的特產，景德鎮的瓷，以此來謝上一次他們的幫助，而讓驚訝的是他們竟然還記得。

“漂亮的中國姑娘，當然忘不掉。”夫妻倆年輕的時候在許多國家旅居，在馬來西亞學到的一些中文。

老夫妻住的地方是一棟很小的木屋，四五個從各國來的旅客坐在壁爐邊取暖閑聊。

離天黑的時間還早，岑虞也跟著坐在罩著泛舊條紋流蘇毯子的沙發椅上，加他們。

小屋的主人alice煮了薄荷茶分發。

岑虞捧著搪瓷的茶缸，在陌生的環境氛圍里，竟然覺到了一下子的放松。

對于各自來說都是不同、面孔的外國人使用英語通，岑虞大多時候含笑在聽，偶爾搭話。

“中國人都像你們兩個這樣好看嗎？”一位披著紅棕頭發的年輕法國人用英語問。

岑虞一愣，“兩個？”

席地靠在壁爐邊的打的alice笑道:“說的是營地里的另一位中國客人，比你早來了兩三天。”

法國人喝了一口朗姆酒，著酒杯里泡著的橄欖柄，丟進里嚼著。

“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只可惜有些不解風。”聳聳肩。

法國人還在記恨早上主搭訕被冷嘲熱諷。

“和英國男人的紳士比差遠了。”又補一句。

alice態度平和，沒接的話茬，轉頭對岑虞說:“他白天很留在營地，晚上你就能見到了。”

在小木屋里簡單休整之后，中午的時候，屋外的大雪也停了。

alice領著岑虞去到森林里駐扎的營地。

途徑三四個帳篷，零散不集，保證了各自的視野范圍里看不見彼此。

黑白的雪橇犬走在前頭，在雪地里踩出一條通路，時不時回過頭吠兩聲，等待它的主人跟上。

alice的丈夫是個沉默寡言的壯漢，一直埋頭于砍掉路邊被雪倒的樹枝，不至于影響們在后面走路。

“在這里好嗎？”alice選了一地方，不遠已經有了一頂藏藍的帳篷。

帳篷外是燒盡的柴火，只剩下煙灰，早就已經涼。

柴火上方掛著洗干凈的鋁制吊鍋，隨風輕輕晃。

并不見帳篷的主人。

“旁邊是那個中國男人的帳篷，我想你是一個人，晚上旁邊有個人照應會比較好。”alice解釋。

“你不用擔心，他是個好人，不像法國人說的那樣。”

笑道，“雖然他表面上冷了點，但如果需要幫助，他一定會幫助你的。”

岑虞倒無所謂帳篷駐扎的地方。

冰島的治安在全世界排名前幾，即使是這樣一個小營地，不顯眼的樹上也掛著監控，所以并不太擔心安全問題。

加上抱著大大小小裝帳篷的防水袋，手肘掛著收起來的折疊椅，實在也走不了，也就沒再矯，在alice推薦的位置駐扎。

“這次你可以嗎？”alice笑起來，眼角皺出歲月的痕跡。

營地雖然會提供帳篷租賃服務，但是扎帳篷是由客人自己完的。

岑虞開始手清理地上的樹枝，也笑了笑，“可以的。”

上一次一個人來的時候，著實了不的困難和麻煩，多虧有alice的幫忙，才能順利把帳篷搭好。

聽這麼說，alice和丈夫友善地額外幫助岑虞掃走坡地上的積雪后，便牽著雪橇犬離開了。

“......”

森林里很快安靜下來，只有約約并不真切的白噪音。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岑虞上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穿著笨重的雪地靴，帽子圍巾將自己裹得只出眼睛。

這些寒裝備嚴重阻礙了的進度，臨近黃昏的時候才將將完工。

冰島的冬天里，天黑得很快，傍晚時分又開始下起了雪。

岑虞撿了些干燥的樹枝，點燃火供作取暖。

鋁制的小鍋架到火上，里面是從沒被踩過的地里挖出的雪。

枯木枝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火映在的臉上，岑虞整個人在布織的簡易行軍椅上，盯著鋁鍋中逐漸融化的雪，漂亮的桃花眼里著憊懶倦意。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的營比上一次要順利很多。

垂下眼臉，瞳仁里沒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睫上沾著哈氣形的水珠，在低溫里凝小珍珠似的冰晶，綴在翹起的睫上，得極致。

夜沉沉。

萬籟俱寂之中——

腳踩樹枝折斷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岑虞回過神來，抬起頭循著聲音的方向去，猜測是alice口中的中國客人回來了。

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他的方向準備打個招呼。

大雪茫茫，白的雪幕里，一道黑影從小徑里走來，逐漸進的視線。

男人的形拔修長，只穿著一件黑藍的防寒服，雙手隨意地進側邊兜里。

明明很冷的天氣，也沒像岑虞那樣裹得從頭到腳。

晚間的大風將他額前的黑發吹起，出漆黑一團的眼眸，窄的鼻尖凍得泛紅也毫不在意，他角抿一條線，看上去好像是有些不高興。

“......”岑虞的眼睫微，直直地盯著他。

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沈鐫白，下意識向后退一步。

不想腳后跟踢到了椅子，輕便的營椅‘哐當’一聲倒地。

——在安靜空曠的林子里分外清晰。

沈鐫白聽見響，懶散地掀起眼皮看過來。

猝不及防的，他們四目相對。

他的腳步減緩，頓在原地，目灼灼凝著。

“......”

岑虞眨了眨眼睛，悶在厚圍巾里的張了張，嗓子啞得厲害，憋出一句冰島語。

“hallo.”

（你好。）

反正渾上下只出了一雙眼睛，幾乎看不清臉，估計站媽面前，都不一定認出來人。

岑虞一本正經的打招呼，裝作好像和他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

男人的視線始終正對著，不躲不閃，眸里含著探究。

半晌。

他低垂著的像是沒睡醒的眼皮卷起，出清亮的瞳仁，里面映著明亮的火。

沈鐫白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是他到冰島幾天以來最深的弧度。

他的齒輕啟，聲音低沉而磁，“ha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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