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捧來巾，侍候謝五郎。

他仔細地打量著郎主的神，打從崔氏來了一趟后，郎主的神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前些時日，眉眼間總有幾分鬱，現在完全消散了。

小捧來素白的寬袍大袖。

阿墨接過，又侍候謝五郎穿上了裳。阿墨扶著謝五郎走出，行到了隔壁的屋裏，穿過重重輕紗。謝五郎徑自走到琴案前，他信手琴，彈了一首巫曲。

一曲畢。

阿墨奉上一杯溫茶。

青花纏枝的杯蓋上茶杯的邊沿，發出清脆的聲響。隨之而來的，還有謝五郎低沉沙啞的嗓音。

「查清了嗎？」

「回郎主的話，那人姓閔，單名一個恭字，箭了得，極得歐將軍的寵信，與歐小郎親如兄弟。聽聞歐將軍認為閔恭此人乃有大才之人，還收為義子。」

頓了下，阿墨瞅了謝五郎一眼。

「據探子回報，閔恭此人在樊城早已與崔氏相識。」

謝五郎捧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他擱下了茶杯，淡道：「哦？如何相識？」

「回郎主的話，還不曾查清。」

謝五郎沒了喝茶的心思。

阿墨又道：「閔恭此人，委實是大患。歐將軍如此寵信於他，不日定能扶搖直上。而歐將軍與我們又是……」他看了看謝五郎，改口道：「此回又破壞了我們的計劃，若非閔恭，英雄救的就是郎主了。如今讓閔恭白白撿了個便宜。」

謝五郎垂著眼。

他自小就是個喜掌控全局的人，近來事接二連三的出乎他意料，先是崔錦，后是閔恭。

他淡淡地道：「歐家如今不能除，先除掉那批人的老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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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錦將近兩更時分才回到了家中。

令詫異的是，家裏安靜得不可思議。原先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了無數措詞，以此安爹娘與大兄。還曾想過當一進門，就會看到大兄鐵青的臉以及擔憂的眼神。

可是預想中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圓月掛在高空，夜沉靜如水，就連元叟開門時，也沒有半分驚訝的表，而是惺忪的睡眼，說：「大姑娘你回來了。」

崔錦瞅瞅元叟，幾乎以為自己不是經歷了兩場大劫，而是在外遊玩踏春剛剛歸來。

這樣的不對勁讓崔錦蹙起了眉頭。

問：「爹娘都睡了？」

元叟驚訝地道：「老爺與夫人早已睡了，大姑娘如今都兩更了。」

「大兄呢？」

元叟說道：「大郎也歇下了。」

崔錦愈發覺得不對勁。爹娘不知還能睡，可若是大兄的話，定會著急得睡不下，興許還會不顧被抓去見府的危險，帶人出去尋。

瞇起眼睛，疾步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一進門，便見到阿欣在矮榻上打著盹兒。

「阿欣。」喚了一聲。

阿欣隨即醒來，眼睛，待看清了眼前的人後，高興地道：「大姑娘你總算回來了。」崔錦問：「發生何事了？」

阿欣說道：「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只是虛驚一場。大姑娘讓奴婢回來搬救兵時，奴婢遇到了閔家郎君。閔家郎君讓人送了奴婢回來。奴婢回來后本想告訴大郎的，可是元叟卻驚訝地問我，為何這麼快回來了。奴婢仔細詢問下，方知早已有人過來通報，說大姑娘今晚會留宿在歐家。」

崔錦愣住了。

「是誰通報的？」

阿欣說道：「元叟說是燕城貴人邊的小。」

崔錦又是一愣，問：「元叟可有說是何時通報的？」

阿欣點頭，說道：「剛過申時。」

崔錦心下當即一驚。

剛過申時……那個時候還在歐府里與歐鈺相談甚歡！那時的甚至還不知道自己會遇到城的那群歹人！

電火石之間，崔錦終於明白了！

不是的判斷出了錯，亦不是在城留下了蛛馬跡，一切都是謝五郎在背後縱著！為了懲罰欺騙了他！所以當時歹人說後跟了四五人，不是指閔恭與歐小郎他們，而是謝五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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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

歐小郎陪自己的阿姐用午飯。

歐鈺上回被歹人捉去，回來后休養了半月有餘方穩定了心神。之前好些時日，夜裏都在夢靨，幸好如今已經不再夢靨了。

歐小郎說：「阿姐不必擔心了，小弟我已經捉拿了那群歹人的頭目，待將他們的老窩一踹，他們從此便會消失在世間，再也不會出現在阿姐的面前了。」

歐鈺笑道：「當真是你捉拿？」

歐小郎輕咳一聲：「子都與我親如兄弟，他出了力，亦等於我出了力。昨天倒是多虧了崔氏，若非歹人盯上了，此回也沒有那麼容易逮住歹人。」

歐鈺頷首道：「此回是我連累了，之前又救了我一命，是該好好地謝一謝。」說到此，又瞅了歐小郎一眼，「也不說這個，反倒是你。這次回來了，便不走了吧？你已年有十六，再過幾年也該討一門親事了。在燕城中可有心儀的姑娘？」

歐小郎說：「阿姐！好端端吃著飯，怎麼提起這事來了？男子大丈夫頂天立地，就該先立業后家。」

「好，不說家，便說立業。阿爹等著你繼承他的缽，你卻日好風雅，我們歐家的子嗣莫說你，就連我為子，孩提時也被阿爹著習武，倒是你溜得快，在燕城待了十數年，如今回來了莫不是想通了？要開始繼承阿爹的缽了？」

歐小郎瞪眼道：「阿姐，你好狡猾，故意引我往下跳。」

歐鈺微笑道：「既然跳下來了，便將話說清楚免得阿爹日日來說我，阿娘也夜夜來磨我。你打算何時去軍營？大兄與二兄已在軍營里爬打滾數年了。」

歐小郎道：「跳下來了，我也要爬上去。阿姐，我還小，這些事不著急。」他又道：「對了，子都今日約了我，我得去赴約了。」

說罷，他腳底抹油似的溜得飛快。

歐鈺無奈地搖頭。

當真不知該拿家中的弟怎麼辦？興許該娶個媳婦治治他了。

歐小郎穿過拱橋，疾步往府門走去。剛離開歐府，他就遇上了閔恭。閔恭後還有一隨從。閔恭說道：「小郎，跟我來。」

兩人到了一偏僻之。

歐小郎詫異地問：「發生何事了？」

閔恭說道：「那人來了。」

歐小郎面微變，他低聲道：「是巫子謝恆？」

閔恭頷首。

歐小郎蹙起眉頭，「上回他去了樊城，斷了殿下的一肢，又去了明州青城，嚇得何公不敢妄。殿下已是氣得寢食難安。如今來了，究竟所為何事？」

閔恭說道：「此事我亦不。」

歐小郎又道：「先讓人暗中盯梢，可不是他們謝家的地盤。若敢來，就別怪我們歐家不客氣了。」

此時，一直跟在兩人後的隨從開口道：「主公，卑職有一事稟報。」

歐小郎問：「歹人的老窩已經踹了？」

「回主公的話，卑職率領弟兄們到達時，發現歹人的老窩早已被清理得一乾二淨，一人不剩，看來是已有人先我們一步。」

「可查出了何人？」

「是謝五郎。」

歐小郎眉頭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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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

崔沁從歐家回來后，便有些渾渾噩噩的。方氏問在茶話會表現得如何，崔沁，話音還未出，竟是捂住雙頰哭了起來。

兒一哭，方氏難免會心疼，溫聲語地哄了哄。

崔沁方斷斷續續地說道：「阿娘，崔氏阿錦那野丫頭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想看兒的笑話。」

方氏輕嘆一聲，不由有些頭疼。

因為沁兒是在生死關頭轉了一圈才生下來的，是以從沁兒出生開始，便格外寵著，事事順著的意。夫主也格外疼寵沁兒。

然而，現在沁兒被養得太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