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笑在獄裏的時候,牢房裏有位“先生”。

一毒藥的本領便是先生教的。

先生姓裴，聽說祖上可以攀上前朝醫聖裴澤的遠房旁支。先生這支雖然早已沒落，但也過良好的教育。

裴先生詩書畫印無不通,和其他omega不同，甚至還會些拳腳工夫。一本領中最擅長的便是醫。

獄裏打架事不，府又不會及時理,病人疼久了免不了哀嚎,牢頭幹脆給裴先生開了恩赦,準許在牢房自由走,前提是負責基本的傷口理。

於是裴先生便為牢房裏唯一一個自由行走而掌握生殺大權的人,不怒自威，了老大。

像嚴笑這種獄的孩子畢竟數,因為年齡小,所以經常被視作泄憤的對象。

裴先生救了幾次後便將視作徒弟,在有限的環境傾其所有。

讀書,習字，藥理,甚至西文……裴先生恨不得將畢生所學都塞到嚴笑腦裏。

嚴笑在監獄裏胎換骨。

後來了,有次嚴笑問為何獄，裴先生隻是冷笑。

穿布麻，黑發用竹筷隨意挽起，渾有著淡淡的藥香,一雙細眉又細又長，在如此糟糕的環境也盡可能保持麵,眼裏有。

“我是家中獨，年喪父，是母親將我一手拉扯大。母親讓我自蒙‘天氏’教育。那些天之驕子該學的我都學了,可卻在科舉仕途上屢屢挫。那些人什麽都不知道就說我不識打字，於是我現場寫了篇文章，他們卻看也不看就說狗屁不通。

“我隻能回家，幫母親料理父親留下的藥房家業，可客人卻一天比一天，說什麽我們‘人氏’的信息素隻會讓藥材日漸失效。卻不看看我家草藥是方圓最好的。還有人勸我不要拋頭麵，萬一發期了見客人對我不軌——可誰不知我家祖上師承前朝聖手？有套專門對付作alpha的法子！”

“於是我就拿祖傳的毒方下在藥裏把那些欺辱我的‘天氏’們全殺了。”裴先生眼裏閃過一狠厲，“後來事敗，他們通過藥渣查出了砒霜，便把我逮捕了。”

裴先生環視四周，憤憤不平：“你看這滿牢的‘人氏’——哪個不是被上的絕路？但凡有條活路，哪個願意坑蒙拐騙，燒殺搶掠？就算為了活路隨便嫁了個‘天氏’，卻也被頻頻暴打，最後還手不慎要了‘天氏’的命，旁人卻一口咬定心積慮，判了死刑。”

看著嚴笑，語氣認真：“他們竊了我們‘人氏’的稱謂還不夠，還給我們套上了枷鎖。我們想在這世上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卻要比那些‘非人’付出百倍努力，一步差錯便是萬劫不複。”

“你還小，還有機會出去。若你能出去，記住兩件事。”

裴先生死死按住嚴笑的肩膀。

“第一，下藥時切忌留下證據。”

於是嚴笑將它改了自己更擅長的毒藥香。

“第二，這世上的悠悠眾口，陳規習俗，都是你要提防的陷阱，尤其來自‘天氏’的規勸教導，你可以利用們，但你務必警惕！”

裴先生眼裏滿是癲狂，火焰似乎沿著手臂和肩膀傳遞到嚴笑心裏，備染。

於是嚴笑對此深信不疑。

“後來呢？”樂殷南聽了嚴笑的故事，忍不住追問裴先生的下落，“大赦出獄了嗎？”

“死了。”嚴笑回答說，“omega本就不好，是那裏被關最久的犯人，出來是個冬天，裴先生染了風寒，死了。”

樂殷南無言以對。

“故事聽完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嚴笑重申了一遍。

麵對嚴笑的逐客令，樂殷南角抿一條線。

搭上門把手，還是忍不住回頭看。

“這不是傲慢。”樂殷南真誠地說，“這不過是人皆有之的同心。”

嚴笑渾發，冷冷看著：“我不需要你的同。”

樂殷南眉頭微微皺了皺，似乎想說什麽，但還是離開了。

走回隔壁船艙，枕在雙手上，睜著眼睛麵前全是嚴笑執拗的模樣。

樂殷南翻了個，側麵對牆壁，甚至可以想象一牆之隔外嚴笑的表。

的表一定是嚴肅的，應激的，充滿痛苦的。

樂殷南討厭同。

更確切而言，曾經討厭。

如今想明白了，比起同，真正討厭的是憐憫。

隻是想像嚴笑之前救那樣表達善意，樂殷南不明白為什麽嚴笑比還要敏。

或許知道原因。

無非就是嚴笑常掛在邊的關於ao的言辭。

但還是無法認同。

嚴笑遲早會崩潰。

——正如行刑場之後的一樣。

激嚴笑當時出手相救。

樂殷南十分清楚，如果當時嚴笑放任不管，會直接死掉。

自認有義務幫助嚴笑渡過難關。

卻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和份。

更何況嚴笑是那麽堅決地拒絕了。

無論是“不需要同”。

還是打斷了屢次直白的示好。

於是所有的好心都變得一廂願。

一廂願過頭了就是傲慢。

二者有微妙的差別。

太了沒有效果，太過了又自我滿足。

‘而且我為什麽要上趕著去找罵？’

樂殷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在心裏嘀咕。

‘嚴笑對的厭惡還不明顯嗎？’

就在樂殷南自我唾棄的時候，聽到牆壁那頭傳來咚咚的敲擊聲。

船艙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對s級ao而言更是如此。

樂殷南聽見嚴笑在隔壁的抱怨：“好吵。”

樂殷南僵直不了。

過了好久，久到樂殷南以為嚴笑已經睡著，自己也陷半夢半醒中的時候，一道驚雷劈下，被嚴笑的尖吵醒了。

‘樂殷南你是不是傻？！’

重新敲響嚴笑房門的時候，樂殷南麵無表狠狠罵著自己。

尖聲在樂殷南敲門的時候戛然而止。

嚴笑睡眠很淺，頂著濃重的黑眼圈看著樂殷南，咬牙切齒：“你最好有事找我。”

門開了一條小。

樂殷南敏銳地聞到一淡淡的咖啡香。

深更半夜喝咖啡——

竟然還能睡得著？

樂殷南按捺住心中震撼，投訴道：“你做噩夢了，很吵。”

“這不可能。”嚴笑覺得腦袋有些昏沉，但幾乎是本能的矢口否認。

的聲音有些糯，像是被人塞了團棉花。

樂殷南麵無表：“我錄了音，你要聽嗎？”

樂殷南新軍出，此次北上做好了潛樂振北的房間的準備，這些軍事隨設備準備得十分齊全。

嚴笑從昏沉中出一清明，不可置信地瞪著：“你是變態嗎？”

“知道你不會承認，留下證據罷了。”樂殷南說，“而且你之前拍過我照片，我們扯平了。”

嚴笑：“……”

沒好氣地衝樂殷南質問：“你把我醒就是來投訴我做噩夢吵到你了？”

“本意如此，因為我敲牆壁你沒反應，但我現在改變注意了。”樂殷南躋而，“我現在提議，我們一起度過今晚。”

嚴笑上下打量著：“你果然是變態。”

“承認吧嚴笑。你本就暈船，剛剛傷風，還失眠，所以不得不用我的信息素尋求安定。”樂殷南闖艙房，剛才問道的咖啡香果然不是錯覺，注意到嚴笑耳垂上的空缺——那裏原本別著雨滴吊墜，裏麵裝有的信息素。

樂殷南步步：“我現在就是你最好的安定劑。”

嚴笑泛白：“滾。”

“我們還要在船上待上好幾天，我可不想每天都被你的夢魘吵醒。”

“累到極致自然就睡了。”

“那你呢？你就用這種狀態去找香？”樂殷南咄咄人，“就算你願意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我也不願意如此虛弱地麵對京城未知的危機。”

嚴笑說：“你可以申請換船艙。”

“船艙已經滿了。”

“我不管！”

“何必互相折磨呢？”

黑貓已經被兩人吵醒，不滿地了聲，似乎在讓兩人閉。

於此同時，嚴笑聞到樂殷南故意釋放的信息素香味。

很淡，很輕，像團白雲將輕輕包裹。

“嚴笑，你需要我。”樂殷南的聲音有些沙啞。

嚴笑沉默了。

是個很現實的人。

卻頻頻因為樂殷南喪失了理。

樂殷南說得不錯，這的確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嚴笑攥手心裏打開泄的吊墜，指甲在手心裏掐出一圈痕跡。

樂殷南沒等嚴笑機會，走到嚴笑邊，兩人距離挨得很近，彼此可以看見對方眼眸中的團團烈焰。

不自然的熱度傳導過來。

樂殷南遲疑地問：“你冒了？”

——難怪嗓音這麽糯。

“不用你管。”嚴笑往後退了一步，又兇狠地揪住樂殷南的領，惡狠狠地說，“信息素。”

像個饞糖果的孩子，終於按捺不住心的。

樂殷南眼睛瞇起來，耐著子隻是維持空氣裏很淡的濃度。

這樣不至於太多，導致發，也不至於太，起不到安效果。

像是久旱逢甘，嚴笑舒服地哼了一聲。

兩人半推半就地倒在床上。

“你就這樣。”嚴笑抱著貓背對著樂殷南說，“一下我殺了你。”

樂殷南說：“那你別吵，吵一聲我就咬你腺。”

怎麽還記得咬腺這件事？

嚴笑恨恨地著黑貓的腦袋：“你屬狗嗎？”

樂殷南說：“不是。”

沒有一點幽默。

嚴笑咬著下。

腦袋有點發暈，眼皮都在打架，但卻奇跡般地不願睡去。

“我……夢話都說些什麽？”

“要聽錄音嗎？”

“……還是算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沒過幾分鍾，嚴笑就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又是一陣驚雷砸下。

樂殷南本能繃，就在覺得又會聽到可怖尖的時候，嚴笑翻了個，鑽到懷裏。

樂殷南渾僵：“……？”

意料之中的尖沒有響起。

反正撞一團。

樂殷南切實地到嚴笑上傳來的熱氣。

嚴笑的呼吸漸漸變得綿長。

“母親……師傅……”在樂殷南的懷裏無所知覺地呢喃著，“別丟下我一個人。”

樂殷南不由得住嚴笑的手，嚴笑的手心有些糙，帶著磨砂般的質，可是很瘦，樂殷南幾乎可以將半隻手圈在手心，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著的指骨，像是掃過公英的絨尖。

作者有話要說：　　淋雨貓貓，在線弱（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