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陪著謝免免往供銷社走,還真是管用，原本看到免免一個人，蠢蠢地想上來搭話的男孩子們,見邊有人,就都不好意思過來了,只在二人經過的時候,忍不住飛快地看他們兩眼。

謝免免被看得發，想問他們到底在看什麼，可跟蕭蕭不怎麼,又不好意思問。

蕭蕭也是默不吭聲,也就是免免跟他并排走著看不見，要是能看見就該發現了,他一張臉早已經通紅。

二人一路無話,安安靜靜地走到了供銷社,免免打上了醬油,蕭蕭在一旁憋了半天,目游移地出手:“我……我來幫你拿吧。”

免免笑笑:“不用了,蕭蕭哥哥,這才多點重。”

今天穿了條麻布長，寬寬松松的,有口袋。免免手在子口袋里了，出了一顆小小的牛軋糖，遞到了蕭蕭手上。

蕭蕭小心翼翼地接過糖，覺得自己的臉燙得能煎蛋。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免免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頗為晴朗的天氣,免免笑瞇瞇地在他掌心放了一顆話梅糖。那顆話梅糖他沒舍得當下吃,一直在口袋里揣到晚上回家。月底下，他躺在床上，舉著糖左看看，右看看，好像能過這顆糖，回憶起當時接過它時擂鼓一般的心跳。

這種覺跟以前暗郭雪瑤的時候不一樣，那會兒他年紀也不大，就是單純覺得郭雪瑤好看，想跟好。見到郭雪瑤的時候，也會有點張，但沒有這種一個人時也輾轉反側，像心頭養了只時不時蹦一下的兔子一樣的覺。

蕭蕭不是很敢直視謝免免，見免免一直抱著醬油瓶不肯給，訥訥地“噢噢”了幾聲，鼻子:“那，那走吧。”

謝免免點點頭，跟著蕭蕭一起出了供銷社。

“我送你回去。”蕭蕭說。

“好。”

兩人又再次原路返回，這下看他們的人更多了，能聽到一些街坊鄰居們小聲議論探究的聲音，蕭蕭如果看到有人，就瞪回去:“別在那胡說八道，晚點找你們算賬！”

一直快走到六單元門口，蕭蕭忽然低著頭，猶猶豫豫地說:“杜天睿……是不是今天上你們家去了？”

免免抬頭:“啊，是哥哥那個朋友麼？他是來了一趟。”

蕭蕭拿腳碾了碾地上的石子:“你覺得他怎麼樣？”

“……好呀。”免免覺到了蕭蕭的張，也不由自主跟著張了起來，說話都有點結。

“哦……”

蕭蕭看起來有一失落，沒再說什麼。

免免不明所以，但十分謝蕭蕭今天陪了這一道，見蕭蕭低著頭，一副說不上來的沮喪的樣子，口而出道:“但是我更喜歡蕭蕭哥哥，謝謝你今天幫我。”

只見蕭蕭先是一愣，接著仿佛不敢置信一般，倏地抬起頭，一跟免免的目對上，又滿面通紅。

“你，你……我……”他這一激，舌頭都捋不順了。

免免跟蕭蕭接不多，因為是經由謝旋介紹認識的，而且他又有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妹妹，所以免免不由自主地就把蕭蕭當做大哥哥了，現在見蕭蕭這個樣子，才驚覺自己這話說得不妥當，大家都是同齡人，這麼說話未免讓人浮想聯翩，怪不好的。

連忙想要解釋:“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大姑娘小伙子兩個人杵在六單元門口，就這麼雙方都結結的，支吾了半天，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眼里，很難不覺得這兩個年輕人有點兒什麼，怕是要見證一段姻緣了。

謝免免每當這種時候就為自己的笨拙舌生氣，既想解釋清楚，又怕說得不好傷了，一張小臉也憋得紅通通的，拼命組織語言。剛組織完了語言，準備重新說一遍，就看到對面走過了一個人，對方像是也注意到了他們倆，腳步頓了一下，停在了那里。

謝免免也愣住了，半張著，話沒說出來，蕭蕭發現了的異狀，便順著免免的視線，轉頭看了過去。

這不看不得了，一看，蕭蕭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

“歐軒？！”

歐軒今天穿了一軍綠的工裝，也不知道是干嘛去了，服跟子邊角都蹭上了黑乎乎的機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剛從哪個廠下工呢。

蕭蕭:“你小子在這干嘛！”

歐軒一只撐地，一只翹在他面前的樹樁子上，瞥了蕭蕭一眼，明顯不拿他當回事:“怎麼，你家開的？”

“我看你在人家門口不做好事！干嘛？不是我家開的我就不能替天行道啦！”

歐軒扯了扯角:“傻。”

蕭蕭差點沖過去想揍他，被謝免免趕急趕忙地拉住了胳膊。

……

說來歐軒這個人，大院里的小年輕們見了他可以說是人人自危。院里這個年紀的男孩兒，不小時候都跟他有過過節，這其中可能當屬蕭蕭和他過節是最大的。

蕭蕭這人，腦子不大聰明，偏生格又虎，江湖義氣重，就愈發容易看歐軒這種跟他們這幫兄弟過不去的小霸王不順眼。小時候哪個兄弟跟歐軒又過節了，他就橫沖直撞有勇無謀地沖上去找歐軒干架，最后十次有九次敗興而歸，打架打輸了不算，還每每被歐軒狠狠譏諷一頓。

這兩個人的梁子一結結了十幾年，以至于現在蕭蕭一看見歐軒，就條件反地想跳起來跟他干一架。

只是歐軒現在似乎不稀罕搭理他了。

不知道為什麼，謝免免覺歐軒的目在他拽著蕭蕭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看得皮疙瘩直往外冒，下意識松開了蕭蕭的胳膊。

還好，蕭蕭總算冷靜了點兒，沒再繼續往前沖。

蕭蕭不挑釁，歐軒也沒再說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他們倆一會兒，就把長從樹樁上放下來，頭都不回地走了。

一直到歐軒走出去遠，蕭蕭才意識到他跟謝免免挨得有些近，慌忙避讓開，拉遠了兩人間的距離。

這附近沒什麼人，謝免免倒不是很在意，對蕭蕭笑了笑。

被歐軒這個岔一打，蕭蕭似乎沒剛才那麼張了，他嘆了一口氣:“歐軒這個混蛋，可千萬不能沾上，我們小時候院里但凡有點什麼事兒，一多半是他惹出來的。他這人，就邪。”

謝免免這是第一次知道那個男人的名字，對方果然是他們院里的鄰居，看起來跟蕭蕭還“匪淺”的樣子。

當然，在“討厭歐軒”這件事上，謝免免跟蕭蕭還是十分有共同語言的。

“其實，我之前遇到過他。”謝免免想了想，還是跟蕭蕭說了，“怎麼說……我們之間也有一些小不愉快。蕭蕭哥哥你放心吧，我本來也不想跟他再有什麼集了。”

“太正常了。”蕭蕭說，“我就不信這時間上有哪個人遇上歐軒還能愉快的，要真有這種奇人我得跟他拜個把子，學學到底是怎麼修的心。”

免免笑了:“這麼夸張麼？”

蕭蕭:“一點兒不夸張，他那個人，厲害得很，就算站那兒什麼都不干也能讓人一肚子不痛快，就天生招人煩。也不知道這歐軒以后結不結婚，生不生娃，我可太想開開眼了，到底是什麼樣的菩薩能愿意嫁給他！什麼樣倒霉的娃兒能投生在他們家！”

蕭蕭說到后來很顯然是緒上來了，謝免免也沒說什麼，能理解蕭蕭的，這種沒什麼脾氣的人，都能被這個歐軒氣得跳腳，別說蕭蕭這樣的暴脾氣了。

*

一直等到接近傍晚，謝家的客人們才總算是各回各家了，謝家一家子可算是松了一口氣。

謝衛國在廚房燒飯，今天的菜是栗子燒，還有個醋魚，糖醋酸酸甜甜的味道從廚房逸散出來，謝免免饞得直吸鼻子。

他在做飯之前，還特地問了盧云芬的口味，盧云芬自然是不好意思留宿在別人家還麻煩別人照顧自己的口味，直說都行，按謝家的習慣做就好，還是謝免免了句，說記得師姐吃醋魚。

謝免免在自己旁邊給盧云芬加了一副碗筷，盧云芬笑著坐下來，謝免免卻能明顯看出神間的郁結。

果然，等一頓飯吃完，謝家一家子聚在一起看電視新聞的時候，盧云芬就拍拍謝免免，小聲說要回去。

“我總不能一直賴在你們家不走，這也太麻煩你們了……而且……要是再不回去，我怕他……”

怕他怎麼樣，下半句盧云芬沒說出口，但謝免免多半也能猜到。那樣一個緒大起大落的男人，妻子不打招呼就失蹤，怕是又會火氣上頭。

“不行，師姐，是他傷害你在先的。而且那個傷……”謝免免咬牙，盧云芬脖子上那個傷，本就是一不小心就可能致命的程度。拽住盧云芬的袖子，有些央求地看著，“師姐，去派出所吧。你娘家只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我知道你不想讓他們倆擔心，但是忍絕對不是辦法，你不能一直忍下去了。不管怎麼樣，你們都得離婚才行。”

盧云芬面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抓著椅子扶手，幾乎要摳出痕跡來。

兩人的靜引起了謝家其他三個人的注意，他們一聽盧云芬要走，嚇得不清，苦口婆心好說歹說，最終盧云芬雖然還是不愿意去派出所，但到底是被謝家人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