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

空氣尚帶著冬去后的余寒。

徒北山上卻是一片熱火朝天。

以蘇家菜園為中心，一塊塊新辟出的菜地呈扇形往外擴散延。

地里揮鋤干活的人們，額角汗珠在下閃爍細碎澤，臉上掛著的笑容，比攀升的驕更明燦爛。

泥土的芬芳空氣，混著那清冷，聞在鼻息間，久違的悉讓人鼻子發酸眼睛發紅。

蘇家菜園子里，荊棘叢圍墻后探出個腦袋來，隔空朝正干活的眾人揚聲笑問，“伙計們，你們都種什麼菜啊？”

眾人先是一愣，立刻就有人高聲道，“蘇家的，我王川！住山腳路口進來第二家，我家種辣椒跟油菜花！”

先答話的人個子瘦小，平凡樸實五，一雙眼睛在下閃閃發亮，那是由心而生的喜悅，沖破了眼中堆積的霾。

蘇大聽到他的聲音，立刻跟當初敲門給他們家通風報信的人聯系到了一起，笑道，“回頭等地里菜能摘了，跟你換點辣椒！出來這麼久，別說，真想辣椒那個味兒！”

“不用換，想吃了直接來我地里摘！大家伙也是，想吃就來摘！”

話匣子打開了，其他人紛紛加。

“我陳大富，就住在霍家斜對面，種番茄、豆角！”

“我家種瓜、蕓豆！”

“我家沒有菜種子，但是開春后山上有野菜！我前兩年發現一地兒長菜，地開好我就弄點菜種上！”

“李小小，你可真夠賊的，怪不得一到開春你家里總飄出菜味兒，原來藏著好地方呢！”

“說我呢，你不也往山里挖過山藥蛋子？還藏著掖著以為誰不知道似的！”

“哈哈哈！”

久違的笑聲回在徒北山上空，隨風飄送，傳出很遠。

蘇家其他人也在地里忙活，蘇安三個小崽子在地壟間嬉鬧躥，最小的甜寶被放在竹籃里，下方墊著干凈厚實的薄襖子，打在上暖洋洋，娃兒趁著暖意昏昏睡。

蘇秀兒把拔掉的一把雜草堆在腳邊，抿笑，“那個李小小的，就是前兒在路口給咱報信的人。”

蘇二順口搭話，“還有王川，也給咱家提過醒。”

菜地攏共那麼大，能干的活兒實在不多，蘇老漢干脆歇了手，坐在竹籃旁給小孫擋一擋，避免太一直照著的眼睛。

聽著園子外陣陣說笑聲，老漢眼睛微瞇，眼角褶子舒展，“現在的日子，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對不對？”

蘇老婦白他一眼，“你就會馬后炮。撐過去了自然不那麼糟糕，要是撐不過去，看你還能說得出這話來？”

“哎呀，這不是撐過去了嘛。”蘇老漢輕咳，語帶討好，“你們看，咱家只種了白菜小油菜蘿卜，就三個味，吧？現在大家伙都開地種菜了，辣椒、豆角、瓜、豆角……回頭相互換換，口味不也多得多麼？這就是好事啊！”

蘇二悶笑打趣，“娘，我爹說的對，回頭咱不僅能跟大家伙換菜吃，得空了還能往山里摘菜、挖山藥蛋子呢！”

菜園里靜默一瞬，笑聲四起。

眾人歡笑間，誰都沒察覺家里多了個人。

只有竹籃子里似睡著的小甜寶，眼皮子了，微微張開一條來，往旁側屋頂看了眼，及后又重新將眼睛閉上。

蘇家堂屋茅草屋頂，一道人影悄無聲息出現，屈膝躺坐于上，懷中抱斷刀，在歡笑語聲中雙目微闔，曬起太。

姿勢跟姿態，與竹籃里的小娃頗有些相似。

甜寶礙于客觀因素看不到屋頂另一邊的人，小眉微微蹙起。

重生后對外界的反應變得極為敏銳，耳力甚至能聽到落葉聲，可是這次直到對方落在房頂才有所察覺，這讓有些郁悶。

對方功夫顯然比這兩天對付過的所有人都要高。

好在，對方上沒有會激起戾氣的殺意。

甜寶想了想，也不做什麼作，只將空間口悄悄打開，梨針凌空備戰。

依舊堅持家里不能有死人，潛意識拒絕讓這個家沾染晦氣。

蘇家人對此一無所知，菜園里雜草拔，松了土澆完水，時辰也才剛剛巳時中。

蘇秀兒起拍掉手里泥，“爹，娘，我先去做飯，你們歇會出來就能吃飯了。”

蘇老婦點頭，“走吧，地里沒啥要忙活的了，咱也回前院兒！”

蘇秀兒跟兩個嫂子先行，留下蘇大蘇二在園里稍作收拾。

蘇老漢則搶先一步把竹籃子拎起，小孫就到他手里了，老漢笑得心滿意足，走路時背影點嘚瑟。

蘇老婦慢一步沒搶著，跟在后頭啐口水，“瞧你那德行！”

老漢裝沒聽到，晃著竹籃，娃兒在里頭便跟秋千似的，“誒嘿，好玩吧小甜寶？瞧瞧這小兒，笑了！哈哈哈！”

甜寶小板在半空晃悠，一點也不害怕，睜著黑漆漆的杏仁眼，看著滿臉笑褶子的阿爺，跟著咧開小。

快六個月的小娃，臉蛋已經長開，皮白皙雕玉琢，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月，出四顆白白細細的小米牙，又又萌的小模樣，讓人心都能化掉。

“誒唷咱家小甜寶，笑起來真漂亮，小模樣可甜啦，就該多笑笑！”蘇老漢朗笑聲更甚，滿是輕松開懷。

蘇老婦腳了上來，湊到竹籃旁看小孫笑臉，刻著風霜的面容也帶了笑，眼神的，“是哩，小樣兒笑得真甜，阿最喜歡看甜寶笑。”

甜寶剛要收起的笑臉再次展開，把角上揚到之前的弧度，恁是臉酸了也沒變表。

竹籃下方又進三個小矮人，著跳著要看妹妹咋個笑的。

趁著阿爺阿不注意，甜寶悄悄把腳丫子出竹籃外，一通無影腳蹬，下方立刻傳來仨崽子哎喲哀嚎。

甜寶，“咯咯咯！”

蘇老婦蘇老漢眼睛快要瞇一條了，“瞅瞅，踢了哥哥們就笑這樣，還是個調皮又霸道的主，哈哈哈！”

蘇安、蘇文、蘇武捂著被小腳丫踹中的腦門，哀怨又茫然。

阿爺阿的話怎麼聽都不像在教訓妹妹。

這要是換他們調皮搗蛋，早被掃帚追著了。

咋覺他們有點不值錢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