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多言，走到琴架旁，玉指拂過琴絃，錚錚琴音如流水傾瀉。明錚空明，卻暗含嗚咽喑啞，似刀槍劍戟鐵馬江山下哀鴻遍野，流河。

沉沉的，抑的悲涼。

淺兮心中狠狠一震，忽覺同。

這個男子，從初見開始都那般底定雍容高華絕世，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逃他的掌控之中。

而此刻沉靜中的落寞，優雅之餘淺淺的憂傷，在他畫卷般的眉目間深深藏，卻又纖毫畢現。

讓人看著，莫名心疼。

走過去，坐下，指尖置於琴絃上，忽然心有所，悠揚的曲調自然而然傾瀉而出。

這一次彈得很流暢，中途未曾中止走調。

無論是託、劈、抹，還是挑、勾、剔、提，每一個音符的轉變都自然而然輕鬆隨意，任誰一看彈琴的姿態和曲調，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通音律之人，而非半路出家的生手。

淺兮不知道自己彈的是什麼曲子，只是放空思緒，悉的旋律便自在腦海裡盤旋，然後通過指尖遊走在琴絃上，化人的樂曲。

最後一個勾抹收尾，曲畢。

睜開眼睛，挑眉看著他。

＂如何？＂

楚曄抿著脣，眉眼絢麗而朗朗畫。

＂你知不知道這首曲子什麼？＂

淺兮坦誠的搖頭，＂不知。＂

＂《一簾秋》＂楚曄道：＂它還有下半闕。＂

＂下半闕？＂

＂對。＂

楚曄走過去，坐在後，如昨日那般覆上雙手。微，卻因指尖彈奏出來的悉旋律而未曾反抗，認真的品味和學習那優婉轉曲折迴的悠長曲調。

如果之前淺兮彈奏的《一簾秋》低迴旋空山玉鳴令人神往，那麼楚曄所奏之曲便是迂迴流轉婉轉悠長，轉折略微喑啞，似有無數匿其中無法訴說。空明又約聽得低

沉，似糾結掙扎，久久無法釋然。

而結尾，卻恰好與上一曲銜接契合，天無，未曾有毫牽強生。只是兩曲同奏，卻難免於晴天海闊中聽出綿綿嘆息惆悵，更似人呢喃輕語抑或者勞燕分飛，平添傷。

淺兮莫名心沉重，那鬱結之氣無法驅散。

＂這首曲子。＂楚曄開口了，聲音低沉溫，＂做《醉千錯》＂

淺兮一怔，約覺得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

＂這兩首曲子是誰寫的？＂

楚曄沒回答。只是說道：＂看來琴棋書畫你不必再練了。＂

他起，袂帶風如霧如雲。—

咳—咳—咳—

他又開始咳嗽，低低淺淺，卻一聲聲牽人心，彷彿剛纔那冗沉複雜的曲調，每一個音符都勾人的心絃。

淺兮站起來，見他收回帕，眼神飄渺而遙遠，似一個不可捉的夢。

＂你中的什麼毒？＂

楚曄沒回頭，依舊看著窗外飄飛的大雪。

＂無解之毒。＂

＂呵～＂

淺兮輕笑，＂既然是毒藥，就一定會有解藥，沒有無解之毒這一說法，只能說解藥還沒被人研究出來。＂

＂嗯，你說得對。＂

楚曄角淺淺上揚，眸子如一潭湖水，寂靜淼淼。

＂或許很多年以後會有人研究出解藥，但我已經等不到了。＂

淺兮皺了皺眉，不習慣他這麼落寞低沉的樣子。但也知道，楚曄中毒已久，毒素現在已經蔓延到心臟邊緣。就算現在能配出解藥，也未必能完全解毒，何況他中的毒實在罕見至極，也看不出來。

如果有現代那些先進的醫學工材就好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做手，但是現在……

＂誰給你下的毒？＂

話一出口淺兮就閉上了，這個問題還用問麼？皇室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這些謀暗算下毒刺殺。

楚曄是太

子，想殺他的人多不勝數。

想起那日在皇宮，皇后看趙貴妃的眼神，那樣刻骨尖銳的恨，彷彿要將那個人皮剝骨碎萬段方能解恨。

楚曄七歲後就離開皇宮，那麼這毒應該是七歲之前被中下的。

也是，縱然心智再，也不過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而且據所知，皇后和楚曄並不得寵，趙貴妃把持中宮多年，想要加害一個不得寵的皇子，並不困難。

夜寂涼，窗外雪花還在簌簌掉落，無休無止。

淺兮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不知不覺，已經在太子府住了半個月，卻始終搞不懂楚曄的目的。

腦海中盤旋著白天楚曄問的那個問題，以後有什麼打算？

穿越這麼一個坑爹的份，沒後臺沒依靠，還攤上一門不好推掉的婚事，的確讓人頭疼。

而且以目前北周的局勢來看，刺殺事件還沒完，或者說那只是一個開始。

三位皇子的最終置還未下來，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了眉心，心中哂然。

這些北周的宮廷政，於而言沒多大關係，關心這些做什麼？真是莫名其妙。

搖搖頭，甩開腦子裡那些哄哄的思緒，閉上眼睛，沉沉的睡了過去。

……

子時將近，楚曄的屋中卻燈火通明。

他側躺在牀榻上，手中拿著一紙報。

＂寧王與武安侯帶神策軍追捕白華於允城，路遇暴民阻擋，再加之允城城外百里坡突遇暴雪山崩，神策軍死傷無數。混中寧王與白華手，中計而深重傷，白華潛逃。＂

他眼睫垂下，將信紙扔爐火中。一串火苗跳躍而起，轉瞬將那信紙燒得灰飛煙滅。

＂宮裡最快多久收到報？＂

修原垂首恭敬道：＂明日早朝。＂

楚曄闔著眸子，道：＂暫時扣押，且等武安侯的家書後再呈上。＂

修原一愣，隨即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