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黛薇也是經過一番心理掙扎才做下這個決定。

一直以來, 其實沒把陳雪澤看不見的事太當回事。陳黎景不是說過了嗎，陳雪澤看不見是暫時的，是心理問題。

也從沒把陳雪澤當過盲人 , 沒因此同過他。怎麼說呢，對來說，陳雪澤看不見就像陳雪澤不小心了一點小傷, 這點小傷會疼，會給他帶來一定影響, 但只是暫時的，不重要，自然而然就會好起來。

直到今天，才意識到對而言的小事對他來說卻不一定。眼睛看不見不是個小問題，沒有人會把這當個小問題。例如李阿姨, 得知陳雪澤看不見，李阿姨一臉惋惜。

陳黛薇也說不清為什麼, 很不愿意看到陳雪澤被人同。

那就讓陳雪澤趕快好起來吧，發現的真實份就發現吧。到時候只是計劃失敗而已, 只是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好好地和他走在一起，而已。

從今以后，又是一個人了。

陳黛薇心里不太好，把這歸結為害怕孤獨。有些后悔了, 后悔沒早點搬走, 后悔招惹陳雪澤。當初本沒想到事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沒想到跟陳雪澤相得還愉快。

天越來越黑了，月亮倒是很亮, 兩人靜靜站在月下,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四周靜得只有風聲。

陳雪澤也意外的，沒想到陳黛薇突然要帶他去醫院。明明另有目的啊，為了那個一言難盡的稚目的，一直以來都很努力，努力演戲，努力對他好。

應該是那個最不想他恢復的人才對，他要是恢復了，這麼久的努力豈不白費。

陳雪澤不太能看懂陳黛薇了。

然而，陳黛薇安靜了一會，又說:“我們掛個眼科？”

已經在認真計劃了。

“去哪個醫院呢？”陳黛薇拿出手機，“我個車。”

陳雪澤:“……”

陳雪澤出聲拒絕道:“不。”

“啊？”陳黛薇茫然:“不什麼？不掛眼科？”

陳雪澤:“……不用去醫院。”

“為什麼？”陳黛薇疑:“你眼睛看不見了，不去醫院怎麼辦。”

“慢慢就會好。”陳雪澤可算是會到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黛薇:“慢慢？那是要多久，一個月，兩個月？”

陳雪澤含含糊糊:“差不多。”

“難道你還想這樣過兩個月嗎？早點恢復不好嗎？”陳黛薇不贊同:“去醫院治療說不定能快點好起來，只要眼睛好起來，你做什麼都方便了。”

陳雪澤默了默:“我現在也方便。”當然方便，他現在什麼都能看見。站在陳黛薇的面前，他甚至能看清眼皮上一顆小痣。

眼皮很薄，眼皮上那顆痣淡淡。

陳黛薇下意識反駁:“有什麼方便的，一個人連散步都不可以。”

“一個人不可以，但兩個人可以。”陳雪澤說。

聽了他這句話，陳黛薇一下子又想到要是他眼睛恢復，從此以后他們再也不能一起散步。

沉默。

陳雪澤說:“我的況不需要去醫院。”

“真的？”沉默了一會，陳黛薇問。

陳雪澤:“真的。”

“那，那好吧。”陳黛薇語氣瞬間輕快很多，“那我們再走一走？”

陳黛薇:“我一定不走神，仔細看路！”

陳雪澤眼里有笑意，不明顯，極其輕微。

他說:“好。”

這次之后，陳雪澤再也不刻意強調自己看不見了，也沒再刻意做錯什麼，表示眼睛看不到。

但他依然在假裝看不到，假裝的程度拿很好。

陳黛薇漸漸地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眼睛上了。

這之后，夏子宴又來過兩次。夏子宴發現陳雪澤還在裝瞎，陳黛薇還在演戲，簡直驚呆。他是真看不懂他們倆了。

不過他就沒看懂過他們倆，上學時候就不懂，不懂他們倆究竟有什麼仇，隔三差五吵架。

……

夏子宴親眼目睹了陳雪澤垂著眼裝看不見，陳黛薇心照顧的場面。趁陳黛薇進廚房弄果，他終于忍不住問陳雪澤:“我不懂，我真不懂，你都看見了，為什麼假裝看不見啊。”

這個問題他憋好久了，剛回來那天就想問了。那天發生的事太多，他被迫知道太多，一時間來不及消化，也就忘記問。

后來想起來了，要問，但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問，知道太多的人下場通常不怎麼好。

夏子宴已經徹底把陳雪澤和陳黛薇代到宮斗劇了。

但夏子宴并不是一個能忍住好奇心的人，忍了又忍也沒忍住，最后還是問了。

陳雪澤目本來落在廚房那邊，聞言，淡淡看了夏子宴一眼，簡短回答:“不為什麼。”

“什麼不為什麼？那肯定有點原因吧？”夏子宴也看了廚房那邊一眼，然后悄咪咪湊到陳雪澤邊:“你是不是也有什麼計劃？”

認識陳雪澤那麼多年，他太知道陳雪澤了。陳雪澤永遠不會吃虧，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夏子宴猜:“你想借機榨薇薇，讓薇薇照顧你？還是你想查薇薇什麼？”

不怪夏子宴偏見太深，是他們倆關系實在太差，本沒有任何緩和余地，前幾年鬧得啊，誰都知道他們關系不好。

別說只是看到他們和諧住在一起，一個照顧著另一個。哪怕有一天看到他們睡在一起了，夏子宴也只會覺得他們的睡姿充滿算計。

陳雪澤沒理他。

夏子宴也不在意，自己琢磨了一會，又問:“那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啊？嘖嘖，薇薇要是知道你騙，估計再也不可能理你了。我還記得有一回你倆整整一學期沒說話，那次是因為什麼來著？”

那次是因為什麼陳雪澤也忘記了，他們倆以前經常鬧矛盾，大大小小矛盾數不清，他不可能次次記得起因。

不過陳黛薇確實非常記仇，非常討厭被騙。

陳雪澤聽了夏子宴的話，神淡淡。

夏子宴似乎是想象了一下陳雪澤翻車的畫面，突然間興了起來:“到了那天你記得給我打電話哈，我來看熱……我來勸架。”

陳雪澤面無表地說:“沒那一天。”

夏子宴:“啊？”

夏子宴想問怎麼就沒那一天，你還能裝一輩子啊。沒等問，陳黛薇出來了。

他也就把話咽回去了，只是心里難免依舊疑。

陳黛薇端著托盤出來送果，是西瓜，剛榨好的，滿滿三杯的紅。

今天穿的也是紅，紅吊帶，黑半，長發，跟西瓜還搭。

夏子宴不太喜歡果，比起果他更碳酸飲料。陳雪澤也不，陳雪澤經常喝的是純凈水，不喜歡甜的。

結果夏子宴看了陳雪澤一眼，發現陳雪澤把半杯都喝完了。

他試探著也喝了口，嗯，甜，就是很普通的西瓜，不是他喜歡的。

但夏子宴還是積極捧場:“太好喝了，真的。”

接著又慨:“你又會做吃的又漂亮，格也好，不人追你吧？”

夏子宴話音落下，陳黛薇只是神如常笑笑，倒是陳雪澤愣了愣。

夏子宴突然好奇:“你喜歡什麼樣的啊？”

“這個……”陳黛薇遲疑:“這個我沒想過。”

夏子宴:“想想呀，你的理想型是什麼樣？”

陳黛薇還真開始認真想了，拖著長調:“嗯……溫，，真誠……這樣的吧。”

夏子宴正想說你這要求還真不高，開口前，鬼使神差瞥了陳雪澤一眼。

夏子宴心想，怪不得陳雪澤和陳黛薇關系一直不好。陳雪澤既不溫也不，至于真誠，他現在還瞞著陳黛薇事，怎麼也不能說真誠。

簡直是對比著陳黛薇的理想型反著長的。

果然是天生的合不來。

陳黛薇又去弄果了。

夏子宴說:“誒，怪不得你倆關系不好，薇薇理想型本和你是反著長的嘛。”

陳雪澤沒吭聲，但夏子宴看了他一眼，敏銳察覺到他似乎緒不佳。

夏子宴又好奇了:“那你呢，你的理想型呢。你說你，那麼多孩追你，你咋沒談過呢。這麼一張臉，不談真浪費啊。”

陳雪澤以前可太歡迎了，到哪都有人孩喜歡。他也確實帥，永遠是人群里最顯眼最惹人注意那個。夏子宴作為他朋友，沒替別的孩給他遞書遞禮。他還記得有一年人節，陳雪澤早上剛來，發現桌子上以及桌子里堆滿了花花綠綠的系著蝴蝶結的禮。

那會兒夏子宴羨慕壞了，陳雪澤卻只是煩，覺得麻煩，很無語。

想起以前的事，夏子宴嫉妒地嘖嘖了好幾聲，酸溜溜說:“你該不會不喜歡生吧。”

陳雪澤回過神:“滾。 ”

陳黛薇剛好從廚房出來，聽見了這句。

腳步一頓，心想不是的，陳雪澤是喜歡生的。

記得他也隨口說過自己的理想型。

那是在他的生日派對上，他被那群人煩的不行 ，不耐煩地想了想，說:“溫的。”

過了會兒又添一句:“真實。”

他的理想型正好和相反。其實不溫，的溫是裝出來的。

陳黛薇垂下眼眸，在原地安靜站了一會，調整好心態，掛著得的笑容走過去。

-

第二天，陳黛薇加班。

已經提前告訴陳雪澤自己加班的事了，有了手機，他們之間流起來方便太多。

陳雪澤收到消息，很快回了一條不到兩秒鐘的語音。

陳黛薇聽完語音，安安心心繼續工作。

九點多才下班，然后又坐車，快凌晨陳黛薇才到家。以為陳雪澤已經睡了，回家之后腳步盡量放輕。

也不打算做飯了，輕手輕腳地找找家里還有沒有什麼吃的，打算熱一熱湊合著當晚飯。

最后，陳黛薇在桌子上找到兩個冷掉的飯團。

陳黛薇晚上不能回家，很擔心陳雪澤一個人吃不上飯。但陳雪澤說不用擔心，夏子宴正好來了。看來他們晚上吃的飯團？

陳黛薇拿起飯團，打算送到廚房加熱。正要去廚房，聽見了開門聲，是陳雪澤，陳雪澤從他的臥室出來了。

客廳燈開著，很亮。

因為很亮，陳雪澤剛出來就看到陳黛薇了，看到，他不明顯地頓了一下。

陳黛薇什麼時候回來的，都沒聲音。

他其實一直在等回家。

頓了一下過后，為了不暴眼睛的事，陳雪澤若無其事地從陳黛薇側過去，去拿東西。

陳黛薇并沒有注意到陳雪澤那不明顯的一頓。

看著陳雪澤，愣住了。因為陳雪澤沒穿上。

陳雪澤頭發還著，散發著意，大概剛洗完澡。燈下，他是冷白調的，人看起來也有點冷漠。他沒表的時候就會顯得冷漠，顯得不好接近，而他還總是沒什麼表。

他應該是匆忙之下臨時出來的，因為他渾上下只套了個子，灰休閑，繩松松垮垮地系著。

陳黛薇看見他人魚線了，約約的人魚線。

可能是因為中午吃得太，晚上又沒來得及吃飯，傻了，到大腦短路。看見之后居然沒回過神，就一直看著。直到他從側走過去，背對著，什麼都看不見了，才如夢初醒，慢吞吞地眨幾下眼睛。

沒住他，也沒問他大半夜出來干嘛。猛地回過神后第一反應是怔一怔，然后低頭咬飯團。

飯團早冰涼了，口并不好。

好像沒察覺到，慢吞吞咬著飯團，實際上注意力并不在飯團上面。在走神。

很長一段時間里，什麼都沒有想。

就這麼吃掉了一個口極差的涼飯團，陳黛薇突然聽見咚的一聲。

瞬間回神，扭頭一看，看見陳雪澤略微低在撿東西。

陳黛薇:“！”

又看到了！

像被蟄到一樣馬上收回視線，盯住地板上的紋路莫名屏住呼吸。呼吸不過來了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屏息，猛地出了口氣。

“回來了？”那一聲有點大，陳雪澤總算找到機會“發現”了。

“啊？啊。”他突然出聲，陳黛薇被嚇到了。又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數著地板上的紋路，陳黛薇想，太失態了。

怎麼能這麼沒出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幸好，幸好陳雪澤看不見。

――陳雪澤看見了。

陳雪澤現在才看見。

剛才他全程沒看陳黛薇，盡管也奇怪陳黛薇怎麼安安靜靜一聲不吭，回都回來了招呼也不打一個……他依然忍著沒看。

心里怎麼想看，也忍著。

現在可以看，他才察覺的異樣。

陳雪澤想了想，拿著要找的東西主走過去。

“程薇？”他停在面前，與距離大約半米。停下之后這樣了一聲。

半米是一個很微妙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安全又危險。

陳黛薇:“嗯？”眼一抬，又看見了。

發誓真不是故意，只是條件反而已。

“陳先生你，你怎麼這麼晚還沒睡？有什麼事？”陳黛薇調整了一下呼吸，不想讓陳雪澤聽出不對，所以趕快找了一個話題。

陳雪澤靜了一下，嗯一聲:“拿個東西。”

陳雪澤正在明正大地盯著陳黛薇。

陳黛薇不知道怎麼了，不敢看他，他盯了好半天也沒察覺，心不在焉的，睫。

好像還有點心虛。

也不知道干嘛了，這麼心虛。

“哦。”陳黛薇就只是哦一聲，也沒問他出來拿什麼東西。

陳雪澤眼神探究。

看著看著，就看見像是想到了什麼，垂眸看看飯團，然后突然一聲不吭開始吃飯團。吃得很認真，又認真又仔細。也不說話了，好像飯團是什麼人間味。

從來沒有過這種況，從來沒有過為了吃什麼東西忽略他的況。陳黛薇從來不會為了吃東西忽略任何人。

一直是周到的，的。起碼對外表現是這樣。

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陳雪澤說:“那我回去了。”

陳黛薇咬著飯團頭都沒抬:“嗯。”

陳雪澤:“你也早點睡。”

陳黛薇:“嗯嗯。”

還是連頭都不肯抬。

陳雪澤疑疑地離開了，進臥室前還掃了一眼，結果只看到坐在那吃飯團，好像很。

聽見關門聲，陳黛薇松了口氣。

快速吃完飯團，手。表古怪地靜止了一會，抬起胳膊用手給自己扇風。

一邊扇，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己，怎麼這麼沒有出息。

幸好陳雪澤看不見，否則見到這個樣子，一定會笑死的。

都能想象出他似笑非笑睨著的樣子。

居然會因為他沒穿上走神好半天……

陳黛薇緩了一會兒，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件事，撐著桌子站起來，緩緩走回房間。

之后幾天，在陳黛薇的刻意回避之下，真的沒怎麼想過這件事，表現得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看小說，看到描寫男主角腹的片段，一下子又想起那天。

描寫得還詳細。

啪――陳黛薇合上了書。

此時，陳雪澤站在桌子前正在倒水，聽見這邊的靜，下意識抬頭了眼。

陳黛薇知道他在倒水，想到他，就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在陳黛薇看過來的前一秒，不聲地收回了視線。

陳黛薇掃了陳雪澤一眼，也很快收回視線。

其實本沒有看清什麼，這幾天很長時間地看著陳雪澤。

轉回，一只手到書。

猶豫了下，陳黛薇沒有把書翻開，不能再想起那天了，要忘掉。

轉而拿起放在書旁的手機，試圖玩手機轉移注意力。

結果打開手機，刷到個腹的男明星。

一看到，陳黛薇又想起來了。剛緩和一點的緒頓時又有了起伏。

自己也困――究竟怎麼回事，這一點點小事為什麼總會想起來呢？記憶力不算好，可是發現到了現在都能回憶出當時看見的人魚線。怎麼會這麼清晰，這麼仔細。難道……難道其實是個藏的流.氓嗎？

陳黛薇看著屏幕上這個明星，抱著實踐對比的目的，看了一眼，兩眼，三眼……

沒有什麼覺。

正要繼續看，突然，聽見陳雪澤的聲音，聲音很近。

陳雪澤拿著半杯水，不知何時居然到了的邊。他站在邊，黑黑，垂著眼，面無表:“在干什麼。”

陳黛薇被他嚇了一跳。

頓了一秒，一本正經地說:“在工作。”

陳雪澤掃了眼手機屏幕上不好好穿服的男明星:“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