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宜逝世了,圓靜走了。

就連有些擾人的逍遙子和慕歡等人也已經離開。

酒樓一下子安靜下來。

衡玉對了悟說：“我們也該打道回府。”

他們此行前來平城，本來只是為了履行和逍遙子的賭約,因宓宜圓靜之事又在這里多待了一段時間。

現在一切事了,是時候離開了。

修士收拾行李都很快，掛在天際的太剛有些灼眼時,衡玉他們三人就走出酒樓，逆著人流朝城門方向走去。

走出平城,衡玉召出飛毯。

剛飛出平城十幾里地，衡玉察覺到放在儲戒指里的玉牌散發出一劇烈的靈力波。

用神識取出玉牌,衡玉往里面注靈力。

靈力一注,玉牌上的數值便浮現出來。

——300。

了悟瞥見這個數值時不由一愣。

他不是合歡宗弟子，但也清楚這樣的數值太低了，和合歡宗主的份完全不匹配。

但了悟還沒來得及出聲詢問什麼,天際有道亮浮現,然后快速朝衡玉飛來。

眨眼的功夫，那道亮就來到衡玉面前,最后化為一朵盛放到極致的合歡花——這是宗門給在外執行任務的弟子的傳訊手段。

衡玉把玉牌遞到合歡花上。

合歡花那盛開著的花瓣逐漸合攏起來,最后化為一道神念飛進衡玉的識海里。

一道古老而滄桑的聲音在衡玉識海里回響：“門弟子衡玉,請務必于兩個月后抵達劍宗,參加年輕一輩弟子的法會。”

接收到這條宗門傳訊,衡玉翻手,直接把玉牌收回儲戒指里。

“主……”了悟出聲。

“怎麼了？”衡玉里叼著狗尾草,說話時那茸茸的狗尾草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了悟的視線不自覺被狗尾草吸引：“聽聞合歡宗的傾慕值極為重要,和破境有關系,貧僧覺得主的傾慕值有些低了，這可能會有礙你的進階。

聽到‘進階’這個話題，衡玉坐直，手摘下狗尾草，神嚴肅起來：“了悟師兄對傾慕值有什麼見解嗎？”

剛從筑基后期進筑基巔峰，一兩年都不可能再突破，但很多事都需要未雨綢繆起來。

除了練字和練劍這兩件事外，衡玉其實也一直在思考傾慕值的事。

當時上宓宜，還在心中道了聲僥幸，覺得自己終于能找到個人進行商量。

只可惜宓宜被下了言，暫時沒辦法回答衡玉的困。

原本衡玉已經想著給師父傳訊，請師父為自己解，沒想到了悟會突然談到這個話題。

“談不上見解，但如果主對這方面有困，可以說出來和貧僧討論一番。”

聽到這句話，衡玉微愣。

不過轉念一想就想通了。

滄瀾大陸各大宗門間非敵非友，即使是看似與世無爭若無定宗，很可能也調查過其他宗門。

這種做法其實不難理解，如果衡玉是宗門的決策者，也會這麼做——未必是起什麼壞心，但該有的戒備都要有。

不然萬載歲月以來，無數宗門興起與衰落，八大正道宗門五大邪道門派憑什麼屹立于大陸巔峰，掌控著那麼多天福地，藏著無數令人眼饞不已的資源。

衡玉深吸口氣，整理自己的思緒。

“合歡宗玉牌上設置的陣法可以勾連人心，凡合歡宗弟子在獲取他人傾慕時都可以獲得傾慕值。”

“但——所謂的傾慕到底是指什麼？男之肯定算，弱者對強者的敬仰之算嗎？”

——人心這麼復雜，這塊玉牌卻能將人心的轉化為一個的數值記錄下來。

它的原理，像極了時空管理局攻略部的系統在監測被攻略者對任務者的好度。

最可以佐證猜測的地方——是合歡宗門任務的等級abcds。

有專門調查過，在合歡宗建宗之前，整個大陸是沒有字母系的，眾人完全以甲乙丙丁來區分等級。但在合歡宗建宗之后，字母系也經常被使用。

所以衡玉有理由懷疑，合歡宗的創始人是個穿越者，甚至，很有可能是時空管理局的人。

當然，后面那些衡玉只是在心里想想。

合歡宗的創始人已經在萬年前隕落，當事人已經不在，的猜測也永遠只能是猜測，沒辦法得到印證。

了悟聽完的問題，沒有馬上給出答案，只是說：“貧僧翻看典籍時，曾經看到過有關合歡宗某個大能的故事。”

“六千年前南海山那里的空間出現破碎，而且蔓延速度極快，只消幾日時間，南海山境的幾十萬生靈都要遭殃。”

“合歡宗那位大能恰好在南海山附近閉關，直接闖空間里，想盡辦法補空間，最后生生耗盡靈力而亡。他死去前，陪侍在他邊的弟子注意到他的玉牌傾慕值似乎增加了兩千的數值。”

頓了頓，了悟說：“當然，因為那位大能本就擁有超過十萬傾慕值，那個弟子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記錯。”

衡玉整個人都懵了：“……假如那個弟子沒有記錯，就是說救下了幾十萬生靈，才能換來兩千的傾慕值？？？”

可只要隨隨便便攻略下一個筑基期弟子，就能奪得超過兩千的傾慕值了。

這個比例未免過于慘烈了，難怪合歡宗只推薦弟子采用攻略的途徑來獲取傾慕值。

的神難得如此茫然，了悟忍不住莞爾，好心補充道：“南海山是靈氣匱乏之地，那幾十萬生靈都是凡人，若是換幾十萬修士，能貢獻的傾慕值自然就更多了。”

衡玉：“……”

這個補充并沒有安到謝謝。

閉了閉眼，衡玉迅速冷靜下來：“不管怎麼樣，不失為一種途徑。”

衡玉再次取出玉牌，用指腹挲起玉牌邊緣。

覺得，自己可以好好研究這個玉牌，同時好好研究陣法。

干研發是的老本行。

萬一能研發出什麼對全大陸人類都有用的東西，那不是躺著就能收割傾慕值了？

想到這里，衡玉開始在儲戒指里翻找，尋找到講解陣法的基礎書籍后，就認真翻看起來。

翻看時還忍不住慨：出門在外，多帶些典籍和籍總是沒錯的。

-

傍晚時分，一行三人順利抵達目的地。

一路步行進城，三人先行抵達衡玉的院子。

衡玉轉，朝了悟和了念揮揮手：“我先回去了。”

推開木門走進院子，衡玉左右打量，發現院子都保持著剛離開時的樣子。

至于積灰這種事是不存在的，院子里設置相應的陣法。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衡玉用靈力烘干自己的頭發，披散著頭發走進書房，坐在椅子上翻看介紹陣法的書籍。

連著待在院子里翻看小半個月，把手中這兩本和陣法有關的書都讀完后，衡玉打算去青云寺找了悟，看看能不能從他那里搜刮來新的書。

-

上午素來是青云寺最熱鬧的時候。

衡玉路過寺廟山腳下的集市時，買了串糖葫蘆，邊吃著糖葫蘆，邊跟隨著那些上山燒香拜佛的信徒一塊兒邁過石梯，步寺廟里。

衡玉已經很悉無定宗的路，走進寺廟后拐進一條鵝卵石路，想要從這里直接走去了悟居住的廂房。

走到廂房外，衡玉聽到里面傳來琴聲。

婉轉低沉，又悅耳清澈，仿佛是那細雨在擊打玉石，讓人的心跟著箏聲一塊兒寧靜下來。

“了悟在琴聲？”

衡玉邁過拱門，視野開闊起來，廂房院子的所有場景都落在的眼里。

果然，了悟穿青衫，坐在院子涼亭里弄琴聲。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了悟右手搭在琴弦上，然后猛地一撥——

衡玉往前邁了一步。

然后察覺到自己的腳被束縛住。

抬起手，手中靈力涌，往前劈斬而下。

了悟再次撥弦。

衡玉往后退了一步，從儲戒指里取出紫玉簫。

把紫玉簫放在手中轉了兩下，調整好位置后，衡玉試了試蕭聲，就開始應和著了悟的琴聲吹奏起來。

當蕭聲和琴聲相和后，了悟所有的阻攔都不效。

衡玉邊吹奏著蕭，邊步步朝了悟走去。

待走到他面前，衡玉轉了轉手中的蕭，在了悟沒有任何防備的況下——用蕭輕輕敲擊了悟的頭。

“你居然想用琴聲來阻攔我接近你，這是給你的懲戒。”

說著是懲戒，但這力度之輕，更像是在調戲人。

了悟兩手搭在琴弦上，再也沒辦法凝心琴。

他往旁邊避了避，無奈道：“貧僧剛剛只是在和主玩鬧。”

衡玉長了手，再次在他腦袋上敲了敲：“我現在也是在和你玩鬧。”

甚至趁機瞪鼻子上眼：“對了，這個懲罰還不夠，你什麼時候有空得再給我做個手鏈賠償我，我要鈴鐺款式的。”

了悟：“……”

“知道自己的玩鬧有多虧大了吧，下次記得還敢。”

這樣就能趁機多提幾個要求了。

本有些失語的了悟不由輕笑出聲。

是真的笑出了聲。

笑聲有些悶，但很好聽，像是輕鴻在輕輕撥弄心尖，聽得人只覺得心底發。

“主這小半個月都忙著研究陣法，今日怎麼突然來青云寺了？”

衡玉在他對面坐下，輕輕抬起自己的下，目落在茶壺上，然后下點了點：“我手中只有兩本基礎的陣法書，現在都翻看得差不多了，想找你再借幾本。”

小半個月時間就研究兩本陣法書，這速度未免太夸張了些。

了悟抬手，拎起茶壺幫倒茶水。倒滿茶杯后，了悟將茶杯捧給，同時還把桌上的糕點也一并推到面前。

做好這一切后，了悟才出聲勸道：“陣法一途千變萬化，主若是想沉下心來研究……”

衡玉從儲戒指里取出一瓶靈。

左手捻起糕點慢慢吃起來，右手食指以靈為陣法基起陣。

幾個吐納后，一個迷你版聚靈陣浮現在空中。

“現在相信我是真的把那兩本書吃了吧。”

“那兩本陣法書都很基礎，里面一共講了六種陣法，都是大陸里比較常用的陣法。我記下那些陣法后是如何繪制的后，就開始一一起陣，幾乎都是失敗了幾次就功吃那個陣法。”

了悟臉上浮現驚訝之：“只是幾次嗎？”

他雖然沒怎麼深研究過陣法，但也知道那些陣法大家在初次學習陣法時，至都要失敗個幾十次才能功吃陣法。

衡玉揚眉，看來這個數據很夸張了：“我在陣法上應該算是有些天賦。”

說是這麼說，其實衡玉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天賦不天賦的。

覺得自己能只失敗幾次就吃陣法，和以前在時空管理局的工作質有關系。

早已習慣了在龐大的數據流中尋找bug，然后一點點進行修正。

學習陣法時，也用了同樣的邏輯思維——研究造自己失敗的點，然后思考解決辦法，在最短時間攻克下那個陣法。

過往學過的東西并非無用，在這方面就幫了很大的忙。

聽到衡玉自夸的話，了悟輕笑：“主這不算是有些天賦，而是非常有天賦。”

衡玉抿笑了下。

“這是三本陣法書，應該夠主研究一段時日了。待回到無定宗，貧僧再為主尋些其他的書籍。”了悟直接從儲戒指里取出三本書。

衡玉調笑道：“這麼快就找到了？你是習慣了分門別類放置書籍，還是早早就為我備好了？”

了悟說：“貧僧是習慣了整理儲戒指。”

衡玉沒再繼續開玩笑，正掐了一訣，謝過了悟的幫忙。

收好擺在桌面的幾本書后，了悟出聲問道：“主接下來有要事要忙嗎？”

“暫時沒有。”

衡玉搖頭。

剛吃那幾個陣法，這趟出門也是想著放松放松。

“那主……”了悟說，“可以去廚房學學如何做素齋了。”

他可沒忘了賭約一事。

“……好，愿賭服輸。”

兩人起，往寺廟廚房方向走去。

了念小和尚聽到靜，噔噔噔從廂房里跑出來瞧衡玉的熱鬧。

現在剛過午膳的點，有些胖乎乎的掌廚和尚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搖著扇，還不急著做晚膳。

瞧著有被拉長的影投進廚房里，掌廚和尚往外瞥了眼，連忙站起來。

他理了理上的僧袍，雙手合十向了悟行禮。

了悟雙手合十回禮。

待了悟說明來意，掌廚和尚對衡玉道：“若這位施主想要用廚房，請自便。”

“叨擾了。”衡玉說道。

左右環視一圈，詢問起掌廚和尚：“素齋一般有什麼菜？”

掌廚和尚笑瞇瞇介紹起來：“本寺常備的主食是米飯、全麥餡餅和素韭菜包子，偶爾還會包素白菜餃子。至于菜的話，有炒菜心，素韭菜盒子，荷花出水，南瓜……”

衡玉認真想了想：賭約里規定了要做一桌素齋。

既然這樣，主食的話也別花里胡俏，就直接蒸白米飯或者煮粥！

菜的話……反正什麼都不會做，哪道菜對來說都是沒有區別的。

衡玉聽了半天，決定來個南瓜和照燒蘑菇。

“就兩個菜？”了悟微愣。

不是說好了做素齋給他吃嗎？

衡玉語重心長說道：“了悟師兄你就一個人吃，兩個菜我都怕煮多了。你為佛子，理應崇尚節儉。”

了悟忍笑：“可以讓了念一起吃，而且主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自己不打算吃嗎？”

衡玉堅決搖頭。

對自己素來很有信心。

比如這次，很肯定自己炒出來的菜會很難吃，既然是這樣，虧待了悟就夠了，憑什麼連自己也一塊兒虧待！

決定好自己要做的東西后，衡玉決定先淘米。

淘完米后，衡玉瞥了眼廚房墻角那堆柴，果斷取出靈畫了個小型聚火陣。

畫完陣法后，往里面注靈力，功催陣法。眨眼之間，陣法中間有一團火焰竄了起來，溫度灼人得很。

衡玉拍拍手，把煮飯的鍋擺了上去。

搞定米飯后，衡玉搬來一個小南瓜。

握著刀，仔細琢磨要怎麼下刀。

然后——用自己當年削蘋果的手法削起了南瓜，削了好一會兒才算找到覺。

了念搬了張小板凳，托著腮坐在旁邊看削南瓜。

好一會兒，了念點評道：“主現在嚴陣以待的樣子，可能比你當初對上圓靜前輩時還要嚴肅。”

衡玉：“……”

很快，衡玉把南瓜削完、把蘑菇清洗完。

到這一步，又跑去請教掌廚和尚。

掌廚和尚把要領都說了。

然后——

然后衡玉不出自己所料，字節把南瓜炒糊。

重復一次，兩次，三次……

到第五次時，衡玉看著碟子里，那幾乎融在一起保持不了塊狀的南瓜，輕咳了兩聲。

“怎麼了？”了悟問。

“我覺得自己一次比一次進步，這第六次炒，它的賣相肯定也跟上了。”

了悟溫聲說：“不用了。”

“嗯？”

了悟取來旁邊的筷子，夾起碟子里的一團南瓜送進里。

緩緩咽下去后，他說：“甜的。”

臉上不見毫勉強之。

“你……”衡玉神里帶著幾分遲疑。

“沒關系的。只是個賭約罷了，如果主真的很為難，到此為之就好了，貧僧今晚就用這道南瓜來下飯。”

衡玉抿起角。

拿起旁邊的筷子，彎下腰夾了一團南瓜，眉心很快擰起來——南瓜甜中帶著柴火焦味，這兩種味道混雜在一起，顯得非常古怪。

但衡玉沒把里的南瓜吐出來，而是像了悟剛剛那樣，默默咽下南瓜。

“你如果要吃這道菜的話，我陪你一起吃。”

“主不必為難自己。”

“那你又何必為難自己？”衡玉說，“不樂意做的事就不要做，你不要一味溫，也該有自己的脾氣才對。”

“主說得是。”

了悟好脾氣笑笑，依舊是一副縱容的模樣。

“可貧僧并沒有不樂意。”

看得出來，一直是十指不沾春水。

也是，為合歡宗主，地位尊崇，吃喝穿行都會有人為妥善打理好，以前應該連廚房都沒怎麼進過。

為了賭約，走進廚房淘米做飯，這番心意了悟心領著，所以他怎麼可能會嫌棄這道南瓜味道不好。

他甚至心中懊惱，覺得自己當初就不該提出那讓進廚房做素齋的賭約。

衡玉很難說出自己現在的。

聽過無數奉承的話，也聽過很多心的話，但這些話——

都不如了悟一句‘貧僧并沒有不樂意’來得人。

“……我也樂意陪你一起吃。”半晌，衡玉笑道，“別再說了，再說我就要嫌棄你啰嗦了。”

了悟原本已經張，聞言只好無奈閉。

吃完晚飯后，衡玉就要打道回府了。

走出廂房時，正好有徹骨寒涼的呼嘯北風迎面吹來。

衡玉瞇起眼，覺得風掛過臉頰時，似乎都帶了幾分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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