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沈棠結束了所有商務通告活。

助理一行人下午回北京，獨自回深圳，從市里有公車直達們村。

老家是個麗的小漁村，近些年被開發旅游景點。

爺爺家靠路邊，家門口就能看到海。

房子太多，一棟樓租給了村里人開飯店，另一棟給鄰居家開民宿，這些年鄰居家對和爺爺頗為照顧，免了租金。

爺爺手巧，家里的房子被他收拾得別一格，院子里種滿了花花草草，是村里生意最紅火的一家民宿。

們村海棠村，村里路兩旁都是海棠花。

當初被送到爺爺家，只有一周歲，爺爺給上戶口時，說就改沈棠吧。

“棠棠姐。”助理站在門口，握著拉桿箱言又止。

沈棠在扎頭發，從回憶里離。

“怎麼了？”從鏡子里看助理。

助理在心里頭唉聲嘆氣，廣州明明是夏天，卻像站在最冷的北方，寒意叢生。“《那年初夏》的劇本...我放您包里了。”

沈棠沒為難小助理，“好。”

助理吁口氣，莉姐打電話讓提醒沈棠看劇本，盡快給回復。

沈棠扎好頭發，換了一套休閑裝，方便坐車。

助理快步走進來遞上墨鏡和口罩，戴上遮帽，全副武裝，跟平時裝束完全不同，不悉的人咋看認不出就是明星沈棠。

助理和司機送沈棠去高鐵站，沈棠沒讓助理下車，揮揮手，拉著行李箱隨人流往前走。

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自在的。

想干什麼想吃什麼，沒人管著。

小時候總覺得廣州離深圳很遠，現在一部電影還沒看到一半，車便到站。

助理一行人剛到機場，沈棠已經坐上回村里的公車，接著看剛才在高鐵上只看了一半的電影。

霍騰主演，借此多了解他。

電影主題曲響起時，公車到了海棠村站。

沈棠收起耳機，帶上隨行李下去。

上次回來還是一個月前，這回沒提前跟爺爺說，給他一個驚喜。

公站離爺爺家只有五十多米。

行李箱的子軋在鄉間柏油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個季節過來旅游的人絡繹不絕，沒人注意。

海邊沙灘上孩子的嬉戲聲不時傳來。

民宿老板正在給門前花壇里的花澆水，后有行李箱聲，他轉臉，打算問問是不是要住宿。

“沈哥。”沈棠拿下墨鏡，先打招呼。

們村里大多數姓沈，都沾親帶故。

沈哥被曬得黝黑的臉上綻出深笑，“棠棠回來啦，怎麼不讓我去接你。”說著他放下水管要幫沈棠拎箱子。

沈棠：“不重，我自己來。”

前面三層樓是民宿，穿過院子，后面還有三間平房，一個廳兩間臥室，沈棠和爺爺住在那。

安靜閑適。

冬天海風大，有前面三層樓房擋著。

“爺爺？”沈棠還沒走到客廳就開始喊，喊了四五聲也沒人應聲。

門閉，沈棠沒推。

找出鑰匙開門，將箱子放在客廳。

客廳的茶幾上，筆記本電腦開著，屏幕休眠。

桌上還有個攤開的記事本，黑皮。

沈棠無心瞅了一眼，目定格。

眼前這頁紙上快寫滿，第一行是劇名，接下來的容有些瑣碎，每天看到了哪集，還會寫幾句想。

這是多年前的老片子，主演是陳南勁。

記事本用了快三分之二，翻看前面的容，無一例外全是記錄哪天看了陳南勁的什麼劇，怕忘記，還要記下來當天看到多集。

黑皮里塞了幾張三寸的花邊老照片，拍攝于四十八年前，上頭寫著沈鵬周歲留念。

那時陳南勁還姓沈，沈鵬。

后來爺爺離婚，帶走了孩子，改跟一個姓，姓陳，名字也改了。

如今就連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知名導演陳南勁是爺爺的兒子。

“棠棠。”外頭，沈哥急促的聲音伴著一路小跑漸近。

沈棠把照片塞回去，翻到剛才那頁。

“棠棠。”沈哥兩手扶在門框上，看著沈棠跟前的記事本還有屏幕亮起的電腦，他無措地眨了眨眼。

“那個，棠棠，是我給爺爺找出來的視頻，會員...”他咽了下口水，“也是我開的，你可別跟爺爺急。”

他剛剛澆完了花，把水管抱回后院，發現爺爺的三電車不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他中午還給爺爺搜了電視劇出來看。

就怕壞事，還是晚了一步，筆記本被沈棠給看到。

沈哥撓撓額頭，語無倫次：“爺爺去年生了那場大病...他現在越來越差。”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

干又道：“你可別怪爺爺看那些電視劇，是我給搜出來的。”

“沒關系的。我怎麼會怪爺爺，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啊。”

說著，沈棠自嘲笑笑。

從來沒人想。

沈哥提醒：“爺爺可能騎著車到海邊轉悠去了，應該快回來。”

沈棠拉著行李箱，“我去找爺爺，箱子就放院子里，也沒什麼貴重的東西。”

沈哥聽懂的意思，裝作剛回來沒進家門，沒看到爺爺的筆記本。

他幫忙提著箱子，跟在沈棠后面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院子墻角堆著剛才澆花的管，沈哥將箱子靠邊放，有話想跟沈棠說。他雙手叉腰輕踩水管，里頭沒流干凈的水順著坡滾下來。

流出細細的一道。

沈棠雙手抄兜，立在那里不吱聲。

沈哥抬頭，“棠棠，爺爺這個況，說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他應該也是很想見一見你...爸爸。”

后面那兩個字說出來時幾乎沒了聲。

良久。

沈棠說了句：“謝謝。”

指指外頭，“我去找爺爺。”

迎著夕的余輝，沈棠沿著海岸線往前走。

路上游客不斷，偶爾也有人回頭看，被氣質吸引，不過一時沒把全副武裝的跟沈棠聯系到一塊。

沈哥的話還在耳邊回繞。

知道陳南勁是父親的人沒幾個，沈哥一家是村里唯一知道這個的。村里人都以為是被父母棄，是好心的爺爺給撿了回來。

沈棠偏頭看向大海，漲了。

往事隨著浪花泡沫，洶涌襲來。

當年帶著父親離開這里，父親也才幾歲。

四十多年前，這里還是個很窮很窮的小漁村，而爺爺家又是村里最窮的，爺爺的父母臥病在床多年。

不了這種見不到希的日子，決然離婚。

聽沈哥母親說，爺爺是附近村里第一對離婚的夫妻，在那會兒很新鮮。

中間那麼多年的細節無人知曉。

爺爺也從來不跟提。

唯一知道的是，的存在影響了母親的豪門聯姻，也影響了父親的星途。

當年外公知道母親領證結婚大發雷霆，那時母親才二十二歲，已經是孩子的母親。

外公覺得是父親覬覦他們家財產，花言巧語騙了母親。于是，不擇手段著母親跟父親徹底斷掉。

嫁豪門不易，娶豪門大小姐同樣也不易，就算有了孩子，這段婚姻依舊不被外公家承認。

原本母親和父親的在過了熱期后已經出現裂痕，加上外公家里強勢的阻撓，母親沒了經濟來源，父親接不到任何戲，兩人矛盾徹底發，最后以悄悄離婚收場。

那段時間母親和父親都在國外，沒幾個人親眼見證父母結婚生這事。

即便后來有個香港娛樂記者出當紅演員陳南勁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也因為忌憚外公家的勢力，只說某富家小姐，沒敢指名道姓。

之后外公擺平了所有輿論。

的存在，對年輕的豪門大小姐的母親來說是個負擔，要是讓外人知道了，母親家也是圈子里茶余飯后的談資，外公自然不許這種事發生，決定將送給別人收養。

有那麼一點點心，畢竟是自己兒子的脈，不舍得將送人，但也沒打算留在邊，最后送到鄉下的爺爺家。

那時爺爺已經再婚重組了家庭，但沒有孩子，老兩口過著清貧又簡單的日子。

深知爺爺和第二任妻子善良老實又心，不會毀了陳南勁的前途，也會把給養大。留了很多錢給爺爺，算是給的補償和養費。

再后來，母親嫁給門當戶對的豪門公子，婚后生了兩個孩子，直到現在，老公依舊對如初，是豪門里的話。

而父親也再娶，婚后就生了陳一諾，了娛樂圈的模范丈夫，更是好爸爸。

二十多年來，所有人都幸福著。

沒人記得。

也沒人惦念。

小時候還跟沈哥說過，應該沈余。

如此多余。

大概，就只在爺爺和他第二任妻子這里，不是多余的。

在心里，就只有兩個親人，一個是爺爺，還有一個是跟沒有任何緣關系的爺爺的第二任妻子。

對來說，爺爺的第二任妻子不止是的，還是悉心養大的恩人，是不幸人生里的唯一幸運。

然而上天把唯一的幸運也帶走了。

現在連爺爺也病了。

再有錢也治不好爺爺的病。

只是想讓的兩個親人好好活著，可那麼難。

不知道該去找誰要公平。

“棠棠！”爺爺騎著電車，激不已，他一眼就認出孫。

沈棠還在看大海，聽到有人喊，倏地轉頭。

“爺爺。”

海浪卷著回憶翻滾離開。

沈棠一路朝爺爺小跑過去。

“你這孩子，回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等多久了？不？”

“剛到家，不是想給您個驚喜嘛。”

沈棠還像小時候，爬到電三車后座，兩手搭在爺爺肩上。

爺爺自打病了，開始佝僂。

小時候那會兒，爺爺寬闊溫暖的肩膀一去不復。

沈棠坐穩，“走咯，兜風去。”

爺爺笑得合不攏。

他現在不太好，出門只能靠著電車，走不幾步就累得。

趁著天沒黑，爺爺帶沈棠圍著海邊公路繞了一圈。

海風吹著長發肆意揚起。

夕下的大海波粼粼，波瀾壯闊。

回到家，天不早。

沈哥在門口等著他們，把電車開到院子里。

爺爺拄著拐杖，看到沈棠箱子還在院子里頭，心里頓時輕松不。

沈棠若無其事道：“鑰匙不知道放哪了，找了半天沒找到。”

爺爺找鑰匙開門，之前還擔心孫看到他那個筆記本。父母當初都放棄了，后來誰也不認，是心里過不去的坎兒。

他從來不在跟前提陳南勁只言片語。

開了門，爺爺直奔茶幾前。

還好，沈棠推著行李箱進了自己屋，“爺爺，那個新的筆記本電腦好不好用？”找話跟爺爺閑聊。

“好用的。”爺爺蓋上電腦，合上記事本，抱著回自己那屋。

爺爺今晚心好，神頭不錯，沈棠一直陪他聊到八點半才有些乏了，吃了藥便去睡覺。

沈棠回臥室，反鎖上門。

房間后來裝修過，有獨立衛浴。

簡單洗過澡就躺床上，這一天過得有一輩子那麼長。

才九點零五分，好久沒睡這麼早。

輾轉反側好一陣，沈棠開燈從包里翻出《那年初夏》劇本，只看到第二頁就‘啪’一下合上，扔到床頭柜，關燈。

《那年初夏》以深圳特區幾十年的發展為大背景，講述了那個時代的兩一男的創業和。

歷經商海的沉沉浮浮，都不再是最初的自己。

沈棠瞇上眼，盡量不去想劇本。

可跟著而來的是沈哥的那番話，還有爺爺筆記本上略歪扭的字跡。

手機震，蔣城聿給打來電話。

上次聯系還是在廈門，主打給他。

“喂。”聲音比平時要。

“睡了？”

“沒，躺床上了。”問：“你那邊是白天還是晚上？”

“今天回國了。在廣州。”

“還近。”沈棠告訴他，“我在深圳，在家。”

蔣城聿知道，之前說過要回家看爺爺。

“打算在家待多久？”

“不確定，想多陪陪我爺爺。”

正聊著，有敲門聲。

蔣城聿走到門口，他沒客房服務。

“蔣城聿，是我。”

田清璐的聲音。

蔣城聿開門，通話還在繼續。

田清璐在酒店大廳沒打通他電話，便直接上樓找他。

還是晚上吃飯時的裝束，商務套。

蔣城聿半開門，“你怎麼來了？”

田清璐沒注意他在跟人打電話，“你專程到廣州來看我，又幫我那麼大一個忙，怎麼著我也得好好盡地主之誼，請你喝酒。”

電話那邊，沈棠安靜聽著兩人對話，原來他到廣州不是談生意，只是去看人。

蔣城聿對著手機，“一會兒回給你。”

他切斷通話。

田清璐抱歉，“沒打擾你吧？”

“沒。”蔣城聿雙手抄兜，沒邀請田清璐進房間，“跟我用不著客氣，我行程提前，一會兒去深圳。酒的話，什麼時候都能喝，等過年你回北京，我請你。”

田清璐沉默兩秒，“我不一定回去。”

嗤笑，也是在自嘲：“嚴賀禹怕家里著他聯姻，就好像我不怕一樣。還真以為我像以前那樣傻不拉唧的，他得死去活來呢！”

蔣城聿不想摻和跟嚴賀禹之間的相親和聯姻，“那下回來廣州，你做東。”

田清璐平復剛才過于激的緒，“你跟嚴賀禹說，相親是家里的意思，不是我用不彩的手段著他來跟我相親。我也不是二十歲那時候，非他不嫁。”

嚴賀禹那麼不屑，何必上趕著。

蔣城聿沒搭腔，傳話這種事，他沒興趣。

田清璐看了眼蔣城聿，“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對嚴賀禹死纏爛打。就像我們院里喜歡你的那個誰誰誰和誰誰誰，被你傷了心后，們都沒再聯系過你吧。”

蔣城聿似笑不笑：“你跟嚴賀禹相不相親，怎麼還扯我上來了。”

田清璐話鋒一轉：“你不是說明早去深圳？”

蔣城聿：“提前了。”其他沒說。

田清璐本想借著今晚喝酒，跟他聊聊其他合作。

看來得專程去深圳找他。

他這麼著急提前行程，應該是有要的事，田清璐怕耽擱他，“那你忙。”

做個保持聯系的手勢，利落轉離開。

蔣城聿關上門，回電話給沈棠。

沈棠沒接，直接掛斷，發來消息：【也沒什麼要聊的，我睡覺了。晚安。PS：你要是想解釋什麼，直接給我留言，我醒了后會看到。】

蔣城聿兀自失笑，耐心解釋：【一個大院里的朋友，人家有喜歡的人。生意上遇到了點麻煩，原本要回北京去找我，我正好要去深圳，離得近，就直接在廣州落地。】

沈棠看完，摁掉屏幕放一邊。

現在腦子里全是蔣城聿，自己那些糟心事被到犄角旮旯。

趁著心不錯，瞇眼睡覺。

這一覺睡得踏實，以為能睡到天亮，半夜被電話吵醒。

沈棠迷迷糊糊睜開眼，凌晨一點十分。

蔣城聿這是喝醉了酒發酒瘋給打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呼呼風聲。

“你在外邊？”

“嗯。”蔣城聿背對著風，“你家這邊夜里海風大。”

沈棠一愣，猛地爬坐起來，“你在哪？”

“你家樓下。”蔣城聿單手扣上西裝紐扣，“海棠村的民宿和酒店全部客滿。”

沈棠忙開燈找服，“你...怎麼來這里了？”

蔣城聿：“你在這，我還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