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裳獨自一人，在園林小徑中漫無目的緩緩而行。

對于衛韜的信息，所知曉的甚至要比譚磐更多。

自從黃蕓在數日前提及此事后，便通過不同的渠道，從各個不同的方面，對這位紅線門弟子的況進行了了解。

在今天見面后，紙面上的容和真人一點點重合，也讓在心中很快構建起一幅完整的畫面。

衛韜，十八歲，家有父母和一姐姐，目前都在外城做工維持生計。

其本人拜師三個月后為紅線門親傳弟子，目前修為依然停留在紅線拳鍛皮層次。

曲裳在一座八角亭前停下腳步，一邊欣賞著立于亭的石雕，一邊繼續漫無目的地想了下去。

三個月達到門要求，他在練拳修行上的天賦，確實是有些過于平庸了。

或許對于那些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門的記名弟子而言，能夠為紅線門親傳弟子便已經是非常厲害的人，但站在城僅次于三大家的位置高度去看，本就算不得什麼。

雖然是個子，并沒有真正深修習過武道。

不過為曲家獨，自然是不缺乏接武師的渠道，因此對于這方面也了解頗多。

至在紅線拳的修行上，門所需的時間越短，就代表著對氣的修行天賦越高，后續的發展潛力也就越大。

為什麼譚磐能和黃蕓往，除了其人品穩重、知恩圖報外，

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原因便是，譚磐當初掌握了紅線拳門的氣運轉之法，只用不到一夜時間。

之后又一路破開關口，修行到了凝的層次，而且還有向前更進一步的極大可能。

如此人，即便是站在三大家的位置，也值得去結納籠絡。

只可惜，卻是遇不到相似的人。

曲裳手挲著雕塑冰涼的表面，發出一聲低低嘆息。

如今的境，或者說是曲家的境，看似繁花似錦、烈火烹油，實際上卻已經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自從父親和弟弟意外去世后，母親悲傷過度，氣虧空，一日不如一日，對于家族的掌控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不得不站出來勉力支撐，借助黃家的力量左右逢源，總算是將局面堪堪穩定了下來。

但是，和自家有親戚關系的黃家老祖母年歲漸老。

萬一哪天老人家撒手西去，曲家沒了這個最大的依仗，頃刻間就會變一塊散發著濃香的，面對著周圍虎視眈眈的猛虎群狼。

所以在耽誤了這幾年后，才了招一平民出的良婿，盡量保住曲家家業的念頭。

城的這些公子哥，是不會考慮的。

因為那樣就只能算是外嫁，而不是招婿，將來曲家歷代艱苦積累的家業，盡數都會被吞吃干凈，連一點兒皮都不會剩下。

“如果父親和小弟還活著……”

曲裳咬住下，不讓自己繼續想下去。

雖然當年那件事有疑點，但沒有任何證據，也就絕對不能表分毫。

……………………

穿過一道灰圍墻，衛韜眼前陡然一片姹紫嫣紅。

凜冽寒風中，一株株梅樹筆直立，朵朵紅梅連一片，有的艷如朝，有的含苞放，就如同是隨風跳躍的火苗。

沿著曲折的小路繼續向前，衛韜便看到了有不人已經聚集在一座古古香的建筑前，不時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他過去后便找了個角落坐下，一邊默運凝練氣，一邊聽著其他人的聊天。

將有關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等聲音自屏蔽掉，他換了幾個位置，終于找到了自己興趣的容。

那是兩個披裘皮大氅的悍年輕人。

“風林軍鎮派蒼莽山的人馬損失超過八，就連帶隊副將都沒能活著回去。”

“還有月影觀的道兵，也在此一役中近乎全滅，僥幸逃出的寥寥幾人也是重傷，今后怕是再也無法出手。”

“除此之外，我從叔父那里偶然聽聞，朝廷派下來的那位欽差，坐到了巡禮司翊衛中丞位置的白大人，也死在了蒼莽山中。”

“再加上漠州涼山群居的蘿茶族，教門定玄派的兩位長老，這一次還真的是殺得腥風雨，慘烈至極。”

“嘶……”

另外一人倒一口涼氣，“那孫洗月真就這麼厲害！？”

“以區區一人之力，竟然攪如此風云，簡直是讓人難以想象。”

“只恨我當時沒有在那蒼莽山中，如若不然，定能見識一下傳聞中的孫道子，究竟是有怎樣的手。”

最開始說話的年輕人冷冷一笑，毫不客氣道，“幸虧你當時沒有在山中，不然我現在就不是來游園賞梅，而是在吃你冠冢的酒席了。”

“唉，還記得兩年前，我隨叔父前往京都，曾有幸拜訪過白中丞……”

被喚作周大哥的男子陷了回憶。

“當時他正在院子里練武，那種狂放霸道的氣勢，讓人窒息的氣發，就算只是站在一邊旁觀，都給人一種不可匹敵的窒息覺。”

“這還是他空手練拳，沒有著甲執戟，若是披掛整齊縱馬沖殺的話，我幾乎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可怕景象。”

他閉上眼睛，緩緩呼出一口白氣，“可就是這樣讓我仰視的強者，卻依舊不是那孫洗月的對手，由此可見那位叛逃的道子究竟有多麼的恐怖。”

“咕咚！”

另一個年輕人嚨涌，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微微抖，“萬一，萬一那瘋子從蒼莽山中出來后，又潛到了我們蒼遠城，豈不是危險至極？”

“應該直接離開了，并未在蒼遠城周圍停留。”

周大哥道，“你以為前些時日我周家黑騎、黃家通明樓、許家聚英堂，連同城防軍一遍遍在城外暗中查探是為了什麼，

各家族老閉門不出又是為了什麼，不就是怕進城中，不分青紅皂白大開殺戒嗎？”

衛韜低頭喝茶，掩飾住眼神中的驚訝。

孫洗月。

教門道子。

原來那個瘋人是這樣的份來路。

如此說來，他之前關于份的推測，大方向還是對的。

卻只是猜到了可能是教門弟子，

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然是傳說中的道子。

從這位周家子弟的言談之中不難看出，在整個蒼遠城都高高在上的三大家，提到定玄派、巡禮司這些名字時是怎樣的一種心理。

就好比外城貧民看待城三大家一樣，同樣是一種抬頭仰視的姿態。

由此就能發現，那位孫道子到底做下了怎樣的大案。

更重要的是，在這兩人的談中，他聽到了“蘿茶”兩個字。

“蘿茶”，這竟然是居住在漠州山中的部族名稱嗎？

因為那幾枚魚鱗紫金幣的緣故，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暗暗查詢關于蘿茶的信息。

由于不敢大張旗鼓問詢調查，

也只能翻找一些教門和歷史書籍，

卻不知道這倆字本就和教門不沾邊。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而直到現在他才忽然發現，

原來是方向不對，努力白費。

這就是信息不全帶來的視野迷霧，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在城聽到，

他還不知道要沒頭蒼蠅一般撞到什麼時候。

衛韜正準備繼續聽下去，忽然從不遠傳來一陣喧嘩，頓時就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那位周大哥住口不言，片刻后猛地挑起雙眉，面帶喜道，“竟然是白悠悠小姐來了！”

兩人當即起，朝著人群聚集快步趕了過去。

衛韜心中好奇，也放下茶盞默默跟在后面。

想要去看一看這位能讓城公子容的白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