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后來就打了鐵牛屁,當然沒下狠手，鐵牛假哭了兩聲，問當娘的為啥打他？

“沒聽過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

鐵牛一聽，更委屈了：“沒嫌過啊……反正丑不丑你是我爹的媳婦兒。”

得,他這話一說，屁蛋上又挨一下。

“跟你娘裝傻？”

鐵牛跑到旁邊角落里蹲著，小聲說：“說了，我爹是憨人，你也笨，我讓你倆生出來能不傻嗎？”

劉氏豎起耳朵沒聽清他說啥：“你大聲點！”

“我沒說話，娘沒事我出去了。”

前兩個月臭小子一副可憐樣，最近又活潑起來，就從挨了打他也不跟村里那些孩子玩，要不在隔壁院子就跟程來財那房的鬧在一塊兒。這不劉氏一個沒把人拉住，他又跑出去了。這也沒法,誰讓家里只他一個娃,大人都有事忙，誰也不會特地陪他，也就是干完手邊活屋里屋外找一圈，要沒人就出去吆喝兩聲，看臭小子在哪個院里,別跑到河邊去了。

看他又往外跑，劉氏趕追出去喊話說：“你吃飯之前自己回來啊。”

胖娃都上村道了又扭過頭來，說知道。

做兒子的剛走右邊出去,男人從左邊回來了。劉氏想起他是清早出門去還碗，然后就沒見過，問這麼長時間上哪兒去了？

“我跟家貴把碗筷抬去還給大伯家，又在那邊聊了一會兒，還去了趟地里，你呢？你站院子里干啥？”

劉氏說沒啥，讓他要不累就去挑兩擔水來，這兩天消耗多，水缸都見底了。

程家富二話不說又出了門，他來來去去跑了好幾趟，把家里的石缸子灌到一半滿。還想歇口氣再挑兩桶回來，周氏把人喊住讓大哥別忙活了，剩下的等家貴回來讓他去挑。黃氏則遞了碗水給他，讓大兒子端著喝幾口，看大媳婦沒在跟前，招招手讓兒子過來，到旁邊來。

“娘有啥事？”

“我沒啥事，有事的是你媳婦兒。”

程家富心里咯噔一下，水也喝不下了，問：“劉氏又咋了？”

“從昨個兒就恨不得黏在老三媳婦上，想干啥？在打啥鋪墊呢？”

程家富還以為劉氏見著三弟妹張談發財了，聽當娘的這麼說他反倒松口氣，“上次我跟劉氏說，讓別像以前那樣，等人進門了要好好相，嫂子就有個嫂子的樣，興許是反省了吧，這不是好的？”

要說是好的，就是有點嚇人。

想想原先是個啥做派？

猛然間有了大嫂樣對人溫親切起來，就哪怕知道大概是想著后頭的買賣在討好何氏，真把這一言一行看在眼里也覺有點的。

尤其劉氏這個人吧，做戲并不做全套。

比如周氏心里有小算盤這事許多人知道，可會做面子，在誰跟前都不穿幫。劉氏現實多了，覺得老三媳婦是財神，就恨不得把人供起來早晚三炷香，至于說轉對別人那還是老樣子。

黃氏想著昨個兒家富吃酒吃得高興，今兒個大清早又出了門，沒緣見著他媳婦兒在何氏跟前的樣子。沒看見那干聽人說恐怕是會不到，黃氏讓他自己看吧，看了一準明白。

就中午一起吃個飯，程家富明白了。

又要說從分家后他們有段時間沒圍坐一起，這頓飯是真難得。而人到齊整了就顯得桌子小，眼瞧著坐不太開，劉氏給鐵牛夾了菜讓他到旁邊去吃，則把程家富旁邊的位置讓給老四，自己往何杏邊上加了個凳子。坐過去就給何杏把昨個兒的菜介紹了一遍，告訴哪道菜燒得好，讓多吃點。

早上就說要砍兩顆青菜炒一盤素。

是炒了，炒出來直喇喇擺在何杏跟前。

這頓飯吃下來，程家富頻頻扭頭看他媳婦兒。等大家伙兒吃好了陸續下桌，程老爹把四兒子家旺喊出去，估是看其他三個都已家，后面打算把心思放他上。

程家富難得沒去找活干，想等劉氏得空了跟說兩句，又看見自家這個非要把三弟妹摁在桌邊坐著，搶著去收拾碗筷，邊收拾還邊使喚二弟妹。

何杏哪坐得住？便說：“嫂子我也來幫忙，灶上活我常做，都還順手。”

劉氏想想：“那三弟妹你就負責燒熱水好了，這兩天吃油多，拿冷水都洗不干凈碗。”

從大清早到這會兒何杏就做了一件事，幫著燒了個水，然后就被請出灶屋，劉棗花說吃飽出去走走好的，要不回屋去歇個晌也行。何杏就很迷茫，在娘家那會兒灶屋就是管的，嫂子沒懷孕的時候負責打掃屋子伺候菜地，喂喂豬多半是娘。除此之外比如各自的裳要自己去洗，破了能自己補的就自己補，做酸蘿卜紅豆腐這些是何杏來安排帶著大家一起干，缺柴水了也要去招呼阿爹或者大哥。何杏很多時候不會招呼他們，想著自家男丁就仨，下地也辛苦，左右勁兒大就著多干一些……

這個人吧，沒太大野心是真的，可要讓老老實實當條咸魚，又閑不住。

眼看著大嫂二嫂蹲著洗碗去了，在屋檐下琢磨半天，程家興剛才進了趟里屋，出來看見自家媳婦兒，喊一聲：“我看你站半天了，在想啥？”

就在家門口也不好說話，何杏拉著程家興往外走。

中秋節前的太也不灼人，這麼曬著能把人一懶勁兒勾出來，程家興吊在后面走，邊走邊問：“干嘛去啊？”

何杏拖著他走出去一截兒，才停下來，道：“你嫂子跟你說的差太多了。”

“我看也是病得不輕，想想該是在討好你吧，為后面做買賣那出。”

“那我總不能啥也不干啊？別的不說，我還是喜歡做飯。”

程家興半摟著肩，笑道：“這不是辦喜酒張羅的菜還沒吃完？吃完了之后就要各自開火，到那時嫂子要搶著做飯我還不同意，有我媳婦兒做得好吃嗎？？？至于說別的事，你就由去，杏兒你要善良一些，多諒人家。”

何杏拿胳膊肘輕懟他：“我想幫著分擔一點反倒不善良了？這是什麼歪理？”

程家興給胳膊：“換位想想，要是你去獻殷勤人家不接，你慌不慌啊？”

聽起來也沒錯，可就是覺怪怪的。

“不說這個，今兒個二嫂跟娘都提到你看好地方跟著就準備請人蓋房子了？”

說到這里程家興就帶去看了，選的地方離老屋很近，也是想著以后方便照應爹娘，怕住遠了有個事喊著都聽不見聲兒。那地方在挨著一個小山坡的背面，前面不遠有片旱地，再往前就是程家的水田，而邊上是竹林。

“聽他們說蓋房子最好能依山傍水，這后面矮是矮了點那也是山，前面還有水田，旁邊竹林能遮，夏天不會很熱，冬天也不至于冷，就看杏兒你瞧著中不中了。”

何杏左右看過，又站在那往遠方眺了一下，視野不錯，能看得出去。點點頭：“我瞧著也可以，咱們銀子應該很夠，不如把旁邊這片小竹林跟前面的旱地一起買下來。竹林我是怕咱不買以后給人買去把它砍了，至于那旱地，買來做菜地要想吃啥走兩步就能摘回來，離家門近要照看也很方便。”

“那就買下來，正好這片地是朱家人的，我跟小順兒打聲招呼，讓他去幫我說說。”

程家興問房子想要啥樣子的？

何杏說想要個三合院，后面一排就是堂屋跟臥房，左右相對的一邊做灶間跟飯廳，一邊做倉房，都要蓋得寬寬敞敞的。

“把茅房挪到屋后去嗎？要解手走后門。”

“也只能這樣，總不能挨著倉房或者灶屋。”

“院壩我讓他們用青石板鋪出來，哪怕打了腳上不沾泥。”

何杏跟著點頭說這個好：“石碾石磨大水缸洗臺對窩這些也是要的，這房子要些日子才能蓋起來吧。”

程家興說他趕明去找木匠石匠泥瓦匠，商量看看要多使力氣的，先把人找好，回頭看個好日子就干起來。冬天里無論如何要搬進去，吃食買賣最掙錢就是臘月和正月里，那筆錢總不好扔了。

“是啊，全家上下都掙點錢才好歡歡喜喜過個年。”

他倆把蓋房子的事攤開商量了一下，說得差不多才并排往回走。這時候大哥已經逮著機會把大嫂拉進他們屋里去了，程家富仔細把門閂上，回正要開口，劉棗花先吐槽了：“大白天的做賊呢？你閂啥門啊？”

“我有話想跟你說。”

“有話你就說啊，別耽誤我，我忙完還想跟弟妹嘮嘮。”

“嘮啥啊？”

程家富話剛出口，劉棗花瞅瞅他：“咋的我們閑說幾句還要跟你匯個報？程家富你管得也太寬了。”

“不是……我就是想提醒你，弟妹剛進門，你別又直直的跑去跟人商量發財的事。”

噢。

劉棗花點點頭：“我知道了！你是怕我還沒把人結好就趕著手要把事搞砸是吧？都說我這回想得的！我還能再犯這樣的錯？什麼掙錢啊發財啊我今天有提過一回？”

這麼說，程家富稍稍安心。

劉棗花就準備開門出去了，又讓他拉回來。

“你還有啥事？”

“我就是想說媳婦兒你也別太那個啥，你這樣，家里人人都看出你想結三弟妹了。”

“你是不是傻？我都結了難道還要看不出我在結？我對跟對別人一樣咋能現出的地位跟分量來呢？你對財神跟瘟神能是一個態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