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興領著四弟程家旺回來的時候,家里鬧了有半天了。

因著分家是大事，程來喜作為拿主意的當家人總要把況同族里說明，上午那會兒，他就去找了大哥程來財包括二伯等人。提到最近為錢財起的紛爭,表示若只簡單下，遲早還會發，到時候兄弟恐怕仇，他反復思量決定分家，讓四個兒子自己去掙飯吃，往后好賴不怨人。

也有族親好言相勸，看程來喜已拿定主意，多說無用，便不再提。長輩們跟著程來喜到他家去，等著給他做個見證。

這一連串的作驚著村里不人，好些連地里活都扔了,追過來只為看個熱鬧。本來也沒想到是鬧分家,怎麼說呢？各家婆婆都不太愿意分，一旦把人分出去，哪怕兒子還孝順，當娘的地位也跟從前也不同。當意識到程來喜這一房真要分，就有人飛奔去了兩個媳婦娘家,問他們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劉、周兩家先后來了人，來的還是親家公，問程來喜這是鬧什麼？小輩做得不對只管教訓,哪有隨隨便便就分家的？

家里鬧騰就是因為這。

誰家不都這樣，能占到便宜就不會想分出去，全村都看出程家興有些本事，估他往后還有作為，這時候說要分家，那不是要了有些人的命？！就程家興這能耐，不出一年能蓋上青磚大瓦房，程家富跟程家貴哪怕在田地銀錢上一點不虧，離了這個兄弟，往后能有幾多出息？

“親家你再想想！不要一時沖！”

“是啊，你們老四還沒說親，老三那媳婦也沒進門，這時候分什麼家？兒子媳婦太年輕了知道個啥？讓他自個兒出去打拼不給人蒙騙了？你跟親家母哪能在這節骨眼上丟手？還是多帶他們幾年。”

“別分，真不能分。能聚起人力才能事，你由著他們自己搗騰自己的，不是敗家之相？”

“……”

劉、周兩家的爹在這件事上還齊心，都知道賬要留到后面算，眼下須得共渡難關。

就沒想到程來喜也是個倔的，到這會兒他也不怕得罪親家，直接請劉氏周氏娘家人回去，說要聊天吃酒都以后再來，隨時歡迎，今兒個程家要辦正事。

朱阿把裁油紙的活安排給當媳婦的，自己出來看熱鬧了，本來他還沒想說啥，聽到劉氏娘家爹唧唧歪歪說分不得分了加要敗老太太按耐不住了。

“就是個王八你還裝啥？姓劉的你是真不知道人家為啥鬧分家啊？你不知道老太婆我做回好人，跟你說個明白。這老程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為啥突然要分？還不是因為你那倒霉閨仗著肚皮里揣了個蛋好吃懶做惹是生非。總有些認不清的覺得天底下就那一只會下蛋，它了不起！我呸！要我說程家的氣是太好了，就這種倒霉婆娘落我手里，老娘非得一腳踹下田去。啥事兒沒幫著干還敢手要好，吃里外肚腸真夠黑的。沒休回去程家對得起你了，今兒要是休了，我看你劉家兒能嫁給誰？全得到庵里當姑子去！”

看在程家那位財神爺的份上，朱阿已經很積口德，還是吧劉氏他爹氣得直翻白眼。

這話給黃氏聽著心里是解氣，上還是勸著，請朱阿看就看，別再說了，都是鄉親和氣一些。

財神爺他娘的面子還是要給的，這會兒朱阿也過了癮，就不說了接著往下看。

劉、周兩家的也看出來，程來喜沒有丁點猶豫，看來分家是分定了。哪怕面上臊得慌，劉家的也沒轉走人，就想看看最后分啥樣，怕親家虧了自己婿。

哪怕看著大媳婦再生氣，做爹娘的也不會為這虧了兒子，等兄弟幾個到齊，程來喜發的話，說他昨晚跟黃氏商量過了，兩人歲數還不算大，眼下不用兒子奉養，他倆誰都不跟，自己在一邊，只希幾個兒子時常想起做爹娘的過來看看。

“這老房子分給誰恐怕都不公平，還是我跟老太婆住，新房蓋起來之前你們也可以住本來那屋，我不攆人。田地我跟你們娘留個一兩畝自耕自種，剩下那些都分給你們，家富家貴你們兩個會種地的，田地多分，家興家旺不太會伺候莊稼就多拿銀錢。”

“話是這麼說，家里畢竟是田地多銀兩，實際分下來家興家旺你們要吃點虧，我希你們也不要埋怨，前頭那些年老大老二為家里付出很多，該適當彌補一些。我是這麼想，你們四兄弟有看法也提出來，有話全在今天說明白，過了今天家分了誰也不準再質疑什麼。”

程家興往前站了一步，要開口，聽見靠后站的大嫂嘀咕一句，他笑了。

“嫂子你也別著急，最先說想分家的是我，我忍不了跟胳膊肘往外拐的在一個屋檐下待，我說啥都不要也想分出去，從今往后好賴不怨人，吃穿自己掙。這是我說出來的話，今天也還是認。前面那些年我不著調，日子是混過來的，沒給家里幫多忙，大哥二哥都能包容，爹娘要收拾我還擋著護著，哥哥們不容易，對兄弟也夠好了，家里田地我沒臉要，銀錢也不拿，爹你分家別考慮我，往后沒酒吃了找我來，我給你打去。”

他這話一說，程家富又是一臉愧疚：“三弟你別這樣說，我不想分家，可真要分，我們四兄弟就一樣的拿，誰也別多，也別。”

程家貴跟著點頭。

眼瞧著做媳婦的耐不住要開口，黃氏一眼掃去，把人嚇住了才轉而看向兒子。

“老三我知道你往后會有出息，可分家給你們的是做爹娘的心意，你多拿一些。我本來想著家里田地多，田地均分給老大老二，家禽家畜也給他們，過日子就很夠了。我這些年存的銀兩分給你跟老四，也正好你辦喜事要花錢，家旺跟著也得娶個媳婦兒。”

“那就把本來準備分我的拿給四弟，他過兩年木匠學了總得花錢把門戶立起來，我嘛，我分百十斤糧食就得了。”

程家旺直搖頭，說不要。

“爹娘生養我，送我去做學徒，我這還沒有任何出息，也沒讓家里沾著著福，哪能這個手？”

一幫子人就看他倆推來推去，最后還是程來喜黑著臉拍了版，說大上按老太婆說的辦，這個錢，老三不想分，那至要把這段時間上來的拿回去，家里本來那二十余兩積蓄分給家旺。

劉氏想說一句，他們分的田地是不，按說是占了便宜可一分錢沒有咋蓋新房呢？

話到邊不敢說，事還沒過去怕又挨罵。

結果沒說，黃氏倒點了兩個兒媳婦的名，當眾訓/誡了一番，說是讓劉氏周氏一起聽著，實際眼神是放在大媳婦上的。劉氏覺隨著婆婆開口，所有人都朝看來，那些眼神里滿是嫌棄，仿佛是說人好好一家子人就讓你攪和散了。

本來鬧到要分家，還以為能看到幾兄弟爭家產爭到面紅耳赤，結果都還謙讓的。程家旺最后也沒手拿錢，只說讓當娘的替他管著。

“那也行，這錢我留著給你娶媳婦，娶完剩下的就拿給你媳婦兒給你持生活。”黃氏說罷瞅向程家興，“老三你這份自己拿去。”

程家興轉轉眼珠子：“那娘您也替我著……”

“你夠麻煩我了，以后麻煩你媳婦兒去，我才不給你管賬。”

“喔。”

程家興這才手將最近上的銀兩拿回來，包手帕里準備一并送去給杏兒著，都存著請人蓋個青磚大瓦房來住。

他都把銀子包起來了，突然想到什麼，又攤開取出一兩，遞給老娘。

黃氏瞅瞅他。

“又有啥事？”

“杏兒再快還要兩三個月才會嫁我，我吃這口您不管著？”

程家興是故意耍寶逗他娘高興，這一幕程家富看著難極了，他送走幫忙寫字據以及作見證的，二十好幾歲的男人家就那麼一屁坐在屋檐底下，悶頭哭了。

剛才老三他們都說不要什麼，他做哥哥的也想開口，想說自己拿，多的給兄弟。

可他沒本事，開不起這個口。

怕不拿田地養不活家里人，也怕一張劉氏又要咋呼，那更難堪。

對面何家還沉浸在添的快樂里，隔著一條河他們本沒聽到這些靜，等何家上下聽說，程家已經分干凈了。何杏跟人打聽，問程家興咋樣？

傳話來的想了又想，才勉強概括說：“……他應該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