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當這一刻來臨時，才發現自己本按捺不住心的那雀躍。

深吸一口氣定神，剛抬手準備敲門，卻聽見苻離的聲音隔著門扉模糊傳來，道：“不論你請誰來做說客，我都不見。”

“兄長來都來了，見一麵又何妨？”說這話的是個年，嗓音很悉，帶著變聲期特有的沙啞，應是先前有過一麵之緣的苻家二公子苻璟。

不知苻離擺了副怎樣的臭臉，苻璟笑著安道，“再等等，兄長不會後悔的。”

苻離不領，冷聲道：“他來遲已是失約，不必見了。”

“怎麽，大公子連我也不願見麽？”薑聽夠了好戲，適時推門進去，笑地看著起走的苻離。

苻離今日穿著的是一件暗紅的武袍，頭發高束，墨腰帶紮得很，玄黑的護腕上綴著兩顆鑲玉的扣子，顯得英姿發，氣質與在國子監時大不相同。見到薑推門而，他先是怔了一怔，而後才微微睜大眼睛，原本清冷的眸子顯出一茫然，似是不敢置信般輕聲問道：“……薑？”

薑‘哎’了一聲，彎著眼睛道：“見你如此神，我險些以為闊別一月，你便不認得我了。”

苻離定定地著，如同怕驚醒一個麗的夢境般，低聲問，“你如何會來此？”想起什麽，他猛地扭頭看向一旁稚溫和的年，“阿璟，這是怎麽回事？”

“唔……兄長和姐姐先聊，我去看看店裏有何新進的茶種不曾。”找了個拙劣的借口，苻璟朝薑一拱手，疾步退下了，還心地掩上了房門。

房間瞬間安靜下來了，薑看著直站立、甚至連姿勢都未曾變過的苻離，好笑道：“別看了，我來這也是你爹的意思。”

苻離瞬間戒備，短促道：“他去找過你了？為難你不曾？可有提退婚之事？”

他一連提出三個問題，麵上是有的擔憂。薑心想，他都自難保了，怎麽還有閑工夫來心別人呢？

心中湧過一淡淡的暖意，薑搖了搖頭道：“沒有退婚，也說不上為難。”

聽到未曾退婚，苻離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他讓你來作甚？”

“自然是做說客。”薑環視四周，笑道，“不過，我們要站著敘舊麽，不請我坐坐？”

苻離這才回神似的退後一步，朝旁的位置手示意，道：“你坐。”張了張，又問，“想吃些什麽？這裏的綠豆糕和金糖裹蓮蓉還不錯。”

苻離的眼睛很淡漠，看向人的時候不帶什麽溫度，饒是這樣，此時的薑卻覺自己仿佛會被他的視線灼傷，隻得垂眼不去看他，笑道：“那就這兩樣罷。不必太多，我用過午膳了。”

苻離於是起吩咐茶奴上兩碟糕點，複又關門進來，將富麗堂皇的糕點碟子往薑那邊推了推，又推了推，生怕夠不著似的送到了的手指邊。

第42章

廂房,薑將那日苻首輔所說的三件事和盤托出。

而後,撚起一塊印了花紋的綠豆糕送至邊，輕咬一口,那的甜意化在裏。這份甜意足以掃去這一個月以來的苦悶，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爹讓我回兗州待嫁,讓我放棄讀書安居後宅，這兩件事我都不想答應。不過那日你爹餘威猶在，我敬他是朝中肱骨大臣，故而並未直言拒絕,今日說給你聽,是希你能明白我的選擇。”

歸到底,這是他們倆之間的事,彼此的理解比長輩的肯定要重要得多。

苻離點頭,“我自然明白。”

薑笑了，“那麽,我也會支持你的選擇。”

苻離眸微,重複一遍道：“你……支持我？”

“或許,科考仕對你而言是一條康莊大道,就如同相夫教子似乎是每個子的歸宿,可有時候別人以為最合理的,卻並不是最合適的。以你縝的子，你爹考慮的那些，你不可能未曾想過,深思慮之下依舊做此決定，誰還能阻攔你呢？”

說到此，薑輕歎般笑了聲，眨著眼說，“不過，我也沒什麽資格同你說這些。”

“你有。”頓了片刻，苻離低沉問道，“為何？”

“什麽‘為何’？”

“為何……這般相信我？”

問這話時，苻離就像是一個誠心求問的學生，眸中有愫疊湧現，深不見底。

“因為你拿劍時，比握筆時開心。”薑不假思索道，“而且在朔州，你從未讓人失過。”

苻離明顯一怔，著時線抿，唯有結上下滾，彰顯他此時並不平靜的心。自從離開國子監，所有人都說他這一步走錯了，薑是第一個支持的人。

不管未來如何，有這一句便夠了。

“不過你爹說了，若你執意要走，他便要與你斷絕關係。”脈親生生斬斷，並非是件好的事，這一點，薑已從自家爹娘那兒得到了會。歎道，“苻大公子，你要如何置之？”

苻離垂下眼，思索片刻方道：“父親永遠都是我的父親，我不能因他的決定而拋棄我的責任。”

“苻離……”

“我會從零開始，向他證明。”

鏗鏘的話語，擲地有聲。

夏日的午後悶熱繾綣，上膳齋漸漸安靜下來。兩人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盆裏消暑的冰塊消融水，直到風雅的茶客陸續散去，換上食客接踵而至……

天漸晚，苻離送薑下樓。

今日一敘，兩人都解開了積一月的心結，達一致，心說不出的暢快。門外，兩人並肩站了許久，誰也沒開口道別，最後還是薑耐不住沉默了，微微一笑，同苻離拱手作別。

可當轉，即將融來往人群的那一刻，苻離卻忽的喚住了。

“薑。”苻離站立階前，問道，“我若不再是苻家大公子，我們之間的婚約可還算數？”

薑回頭，未料他開口竟是這麽一句，不由微微訝然。霎時間，腦中浮現往事幕幕，從去年春日的初見到考課時的對問，從遞到手中的那糖葫蘆到朔州逢時的同生共死，從國子監的朝朝夕夕到如今相別一月的悵然……原來短短一年半，他們已經曆了這麽多。

人生苦短，譬如朝。既是如此，又何須瞻前顧後白白蹉跎？

“算。”

僅是一個字，便讓一切波瀾都風停水止。那一刻浮雲靜止，周圍往來的人群全都黯淡了，模糊了麵孔，唯有兩人的麵容如此清晰，清晰到仿佛見了一輩子。

“你要記得方才的話。”苻離是很笑的，正因為如此，這時角泛起的清淺的弧度才顯得彌足珍貴。他說，“薑，等我。”

等他逆風而起，憑自己的本事娶回心上人。

薑被他那抹稍縱即逝的淺笑很是驚豔了一番，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國子監意氣風發的苻大公子。心中莫名的安定充實，隻低低地笑了聲，道：“等你為錦衛千戶再說。”

說罷，轉離去，纖白的影很快被來往的車馬人群淹沒，唯有一隻素手出烏的人頭，努力朝苻離的方向揮了揮。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苻璟不知何時站在了苻離旁，朝著薑離去的方向去，微笑道：“去年的這個時候，兄長還是很不待見這門親事的呢。或許今年重，兄長該去好好拜祭祖父，謝他老人家當年牽橋搭線。”

人群中已經看不到薑的影了，苻離將目收回，淡的微張，似乎有話要說。

苻璟卻是先一步猜到了他要說什麽，輕聲道：“兄長盡管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之事，家中一切有我。”

聞言，苻離眼中閃過一抹訝然，轉頭打量著旁這個比他矮半個頭的年。

十幾年來，眾人皆知苻首輔有個聰慧絕頂、文武雙全的大公子，卻從沒有人關注過苻家老二。這個年一直生活在兄長的環之下，卻難得沒有一霾之氣，不爭不搶，不妒不忌。

若苻離是天上的太，耀眼刺目，苻璟必定是夜空的星辰，溫潤安靜。明知隻要太還在空中，眾人便見不到星辰的輝，他依舊舍不得金烏落下。

“阿璟，父親便拜托你了。”許久，苻離緩緩抬手抬手，按了按苻璟尚且瘦弱的肩，“為苻家長子，我並非沒有想過妥協，以翰墨書香聊以度日。可了國子監後，我才發現自己辦不到，在國子監修學兩年半，薑是我僅有的一樂趣。”

天下讀書人何止千千萬，可真正能守護一方平安的將領卻是之又。故而讀書雖是千萬人所向，他偏要逆其道而行之。

見苻離麵凝重，苻璟安道，“兄長莫要擔心，父親隻是說一時氣話，即便看在母親的份上，也不會真正與你斷絕關係。其實，父親早已萌生退之意，需要有個人在幾年接替他仕，穩住苻家近百年的基業。我自小文弱，不會舞劍也不會兵法，讀書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年音低而幹淨，淺笑著鄭重道，“所以，兄長不必有顧慮，我會替苻家參加科考，完父親的夙願。”

苻離久久佇立，而後點頭：“好。”

西方殘未落，東方的一顆星辰已經伴隨著殘月升起，星日同輝，各耀一方。

階前，兄弟倆擊掌為盟。

八月，宮中傳來了年底要祭天的消息。

今年皇後的不太康健，年初戰不休，年中又恰逢洪災，諸多不幸，故而天家很是重視這次祭天大典，除了往常慣有的迎神祝文等形式外，禮部還特地命國子監複原周禮大雅之音，以此祝神。

以正統音樂祝神非同小事，故而馮祭酒極為重視，從擅古樂的學生中選了數十名最優者，薑和阮玉有幸選中，負責鼓瑟和琵琶。

苻離走了，負責古琴的便換了一名王禕的太學生，便是那日魏驚鴻提議‘琴瑟和鳴’時舉了手，卻被魏驚鴻強行下的學生。

王禕很勤，無奈有苻離珠玉在前，他便顯得相形見絀，又與薑心意不通，一首古曲練了七八日都合不到一塊兒。今日又練了一個多時辰，還是頻頻出錯，饒是薑都有些喪氣了。

“對不住對不住，薑姑娘，我……我再好好練練。”王禕很是慚愧，廓分明的臉漲得通紅，連連作揖道歉，“是我學藝不，連累姑娘了。”

“不怪你，我狀態也不甚好。”薑十指按在古瑟弦上，指尖發疼發脹，輕歎一聲道，“今日便到這罷，明天辰時再來。”

“哎呀，李義山說得好啊！‘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正要收工起，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戲謔的男聲。

薑抬眼去，便見魏驚鴻笑地倚在門口，手中折扇風雅扇，隻是扇麵上的字由‘有錢’換了‘有’，看上去不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