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節當天,公司上下都洋溢著一種難言的躁。

　午休時間大家群結隊下樓吃飯，便利店里，蘇晚青神怏怏,始終提不起什麼神，于是買了杯冰式提神。

　一旁的Nicole和Doris晚上都有約會，為了不用吸肚子,倆人平分了一塊掌大小的飯團,沒兩口就吃完了，此刻正坐在一旁閑聊。

　蘇晚青沒胃口,便當吃了兩口就放下了餐。

　Nicole看興致不高,湊過來問：“你男朋友是不是沒送你禮啊？”

　蘇晚青抬眸看：“送了。”

　反正婚姻是假的，男朋友也是虛構的，在外人面前，完全把聞宴祁當了那個所謂的“穩定往的男朋友”，不用白不用。

　Nicole不信：“送你什麼了？”

　蘇晚青想起昨晚收到的禮,說話變得含糊不清：“就一個小飾品。”

　“是不值錢還是沒送到你心坎上啊？”Doris也話道,“拿出來看看，讓Nicole幫你鑒別鑒別。”

　在倆人殷切的注視下,蘇晚青把隨攜帶了半天的迷你小盒子拿了出來。

　Nicole接過去，滿心期待地打開,隨后看清里面的東西,笑容冷了下來：“什麼意思？”

　“他送你一把鎖？”也驚呆了,“你給他買個破書簽花了五六千,他就回了你一把鎖？”

　蘇晚青垂眸,目落在掌心那把金的小鎖上。

　也不知道聞宴祁為什麼要送這個，當然，更不明白的是聞宴祁為什麼又送禮。

　昨晚,聞宴祁把紙袋拿給，看著喝完藥就自己上樓了。

　蘇晚青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打開禮盒的時候心頭是有些慌的，甚至還大膽揣測了一番——

　這不會是聞宴祁專門給準備的人節禮吧？

　然后打開盒子，就看見了一把鎖，有些舊，像是在天橋小攤上隨便買的。

　還是一把迷你版的小小鎖。

　Doris總是有別出心裁的想法，腦袋湊過去，開口問：“或許這鎖是金子做的吧，其實很值錢？那你男朋友還蠻樸實的。”

　“值錢個屁！”Nicole在手里顛了顛，下了定論，“絕對不是純金的，重量不對。”

　蘇晚青被們說得愈發心煩意，忍不住打斷：“別說什麼值不值錢了，你們幫我想想，送鎖是什麼意思啊？”

　“還能有什麼意思？”

　Nicole把東西塞回小盒子里，重重地放在餐桌上，語氣不屑：“意思他吃定你了，覺得就算是送一把用來鎖床頭柜屜的破鎖也能糊弄住你唄。”

　蘇晚青沒得到有用的線索，只得到了一群勸分的建議。

　無話可說，閉了麥，并且開始思考該回個什麼樣的禮。

　輕松的午休時刻結束，三人開始往公司走。

　剛進了一樓大廳，Nicole和Doris還在討論最近新上映的電影，蘇晚青突然聽到側傳來小聲的驚呼——

　“聞總怎麼來了？”

　“天吶，好像男模！”

　“媽的哪個會所的男模有這個質量？”

　三個人同時抬頭，不遠的閘機口，聞宴祁單手兜背對著，括襯衫襯得肩膀疏闊，平整的線條勾勒出優秀的頭比，確實是一眼就能吸引人的頂級材。

　Doris喝了口咖啡，轉頭看蘇晚青：“聞總來公司干嘛？”

　這態度不要太明顯，蘇晚青下意識去看Nicole，見在專心致志欣賞聞宴祁的背影，白了Doris一眼，著聲音：“我怎麼知道。”

　正前方，李泉拿出一張工牌在閘機口刷了一下，聞宴祁邁步走進去，在電梯門前停下，隨即像是無意般，往大廳掃了眼。

　蘇晚青連忙端起咖啡，擋住了自己半張臉。

　聞宴祁又移開了視線。

　三人慢騰騰地走到電梯口，原本健談的氛圍瞬間沉寂，Doris和Nicole安安靜靜地著墻邊站，離了聞宴祁大概有兩米的距離。

　蘇晚青為了融，也到了墻邊。

　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看看電梯的數字，余瞥見聞宴祁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幾秒后又放了下去。

　仿佛有應一般，蘇晚青按下了手機的靜音鍵，須臾，手機震了一下，好在眼疾手快，旁邊的Doris和Nicole并未發覺這個巧合。

　稍稍往旁邊退了半步，蘇晚青拿出手機看——

　聞老師：【喝冰咖啡？】

　蘇晚青：【？你也要喝嗎？】

　聞宴祁沒再回復，因為電梯來了。

　聞宴祁和李泉走進去，然后轉，直接面朝罰站的三人。

　Nicole和Doris為了緩解直面的尷尬，開始聊天，扯東扯西。

　李泉也看見了蘇晚青，但他到底訓練有素，眼底的驚詫一閃即逝，隨即就要去按樓層。

　電梯門即將合上，蘇晚青低著頭，忽地聽見面前傳來聲音，幾分冷淡——

　“你們不上嗎？”

　三人抬頭，然后就看見聞宴祁直勾勾的目，不加掩飾地落在們的脖子掛得工牌上，瑞思的企業logo格外矚目。

　躲是躲不過去，Nicole最先反應過來，拉著兩人走過去：“聞總好。”

　蘇晚青跟在最后，進電梯時墻的位置已經沒了，偌大的空間，們兩人竟然寧愿著墻壁也不愿意站在聞宴祁邊。

　抿抿，不再去Doris和Nicole，站到了按樓層的位置旁。

　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蘇晚青站得筆直，一不，目平視著前方。

　所有人都眼觀鼻，鼻觀心，就連聞宴祁掏出手機這種小作都格外關注。

　蘇晚青不敢偏頭，口袋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也不敢拿出來看。

　好不容易等到了電梯開門，屏著呼吸，是等到聞宴祁和李泉先下去才。

　聞宴祁和李泉去了大會議室，蘇晚青三人慢悠悠地回到工位上，不多時就看到財務部的總監抱著電腦急匆匆地趕了過去。

　Doris長脖子往會議室看，著聲音：“聞總應該是來查賬的吧？看來公司真的要被賣掉咯。”

　Nicole拖著椅子去跟八卦，蘇晚青端起咖啡抿了口，隨即狀似自然地掏出了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未讀微信。

　聞老師：【你冒好了嗎就喝？】

　蘇晚青低頭看，剛剛抿進去的咖啡正好劃過嚨。

　仿佛被抓了個現行，胡發了個表包過去。

　-

　會議室，財務總監抹了把額上的汗。

　聞宴祁坐在會議室主位，真皮沙發座椅，他坐得不算端正，凝神看面前的財務報表，左手支著額頭，面容算是平靜，可蘊藏著人的盛勢，仿佛即將要發。

　果不其然，下一秒聞宴祁將文件夾扔到了他面前。

　“盡職調查，你就給人看這個？”他擰著眉，嗓音偏低沉的沙啞，“資產目錄呢？”

　財務總監在電腦上作了一番，調出他要看的東西，急得差點冒汗，將電腦推了過去，聲音謙卑：“您過目。”

　聞宴祁擰眉，看了會兒屏幕，擱在桌角的手機響了聲。

　李泉過來添茶，聞宴祁將手機拿起來，看到了蘇晚青發過來的消息，一個小貓咪揣手手的表包。

　李泉又拎著水壺走了。財務總監察言觀，輕聲細語詢問：“聞總，還有什麼需要嗎？”

　聞宴祁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將電腦推了回去，寡聲開口：“給你一周的時間，把財務報表和上半年重要合同整理好。”

　這便是酷刑結束的號角了，財務總監連聲應“好”。

　財務總監走了。李泉整理桌上的文件，收拾好之后就立在一邊，整裝待發的樣子。

　聞宴祁倒是不疾不徐的，喝完了杯子里的茶，又往他面前推：“再倒一杯。”

　“好的。”李泉出門接水了。

　聞宴祁坐在椅子上了半圈，面朝背后的百葉窗，窗外是A區，午休時間剛過，坐著的人都低著頭，只能瞧見忙碌的背影。

　李泉拎著水壺回來，恰好上聞宴祁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

　“不......喝了嗎？”李泉開口帶著猶豫。

　聞宴祁往門外走：“不喝了。”

　-

　一個家用電品牌寄來展品，KIM看蘇晚青和Nicole沒事干，就讓們下樓去抱上來，倆人往外走，上Doris從衛生間出來，于是拉上一起。

　三人邊聊天邊往電梯走，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再一次在電梯口看見了聞宴祁。

　蘇晚青第一個停下來，Doris也張大，Nicole拉著兩人往前走，小聲提醒：“怕什麼？咱又不是翹班。”

　三人靜極小地走過去，腳步聲還是驚了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

　聞宴祁沒回頭，但在電梯的鏡面門里，蘇晚青和他的視線對上了。

　那一眼沒什麼特別，聞宴祁面容清冷，沒有多余表，可蘇晚青心跳得格外迅猛，這好像是第一次，倆人同居后在公司撞見。

　明明是每天晚上都能看見的人，卻要在人前裝不，這不僅考驗演技，還考驗心理。

　一分鐘后，電梯門開了。

　聞宴祁剛想進去，看見里面站著兩名裝修工人，倆人合力抬著一摞彩玻璃，玻璃不大，就是疊了該有幾十塊，看樣子也重。

　李泉出聲：“運輸怎麼不走貨梯？”“貨梯在維修。”大叔憨厚地解釋，“頂層裝修，我們這就是小玻璃，不占空間的。”

　李泉還想再說些什麼，聞宴祁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Nicole也拉著們倆進去。

　像聞宴祁來時那樣，Nicole和Doris在角落，蘇晚青被們倆到了聞宴祁右后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依舊是滿室安靜，所有人都不敢有大作。

　到了二樓，工人大叔們準備往外走，蘇晚青看倆人行不便，走到前面幫他們按住了開門鍵，防止被夾。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其中一位大叔還對道了謝，可他背對著電梯門，往后退的時候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轎廂門，玻璃的一角驀然抬高，失去平衡。

　意外發生得突然，那堆小玻璃塊傾倒的瞬間，蘇晚青完全無法反應，左側的胳膊就被人猛拽了一下，一陣天旋地轉過后，撞進了Doris的懷里。

　而玻璃碎裂的聲音響在耳后，眾人驚惶失措去看，便看見了滿地的彩玻碎片，以及聞宴祁被跡染深的西裝腳。

　Nicole驚得幾乎尖出聲，“天，聞總你傷了！”

　聞宴祁沒回應，單手撐著電梯門，一把將嚇傻的蘇晚青從Doris懷里拉了過去，眼睫稍垂，在的小和腳面上打量了一番，確認沒有跡才松開手，淡聲問道——

　“砸到腳了嗎？”

　蘇晚青神游的魂魄似乎被他這句話喚了回來，表很木，搖了搖頭。

　難得要死，低頭去看他的子，傷口應該是在小附近，也許是被玻璃劃傷了，流出的將灰的子染出了一條長長的，暗紅的線。

　“你......”想讓他趕去醫院，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聞宴祁似乎只關心有沒有傷，確認無事過后，抬頭看向后排了接二連三刺激的Doris和Nicole，平靜開口：“還剩一層，你們帶走樓梯下去吧。”

　蘇晚青被們兩個拉到了消防通道。

　門關上，Nicole表夸張地無聲吶喊，雙手抱頭，著極小的音量：“yulia，聞總在追你是不是？我的天哪，他剛剛也太帥了吧！他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他一定很喜歡你！那會兒他把你拉過去，問你有沒有砸到腳，那個表你看到沒......”

　是真的很激，相較起來，Doris就平靜許多。

　大約是早就覺得倆人的關系非比尋常，打斷Nicole的無聲吶喊，拉住蘇晚青的手，表認真：“我覺得你就這樣走了不好。”

　蘇晚青點頭附和：“我也覺得不好。”

　“所以。”Doris把的工牌摘了下來，“我幫你請假，你趕去吧。”

　蘇晚青猶豫地看了Nicole一樣，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Nicole瞬間領悟，出四手指起誓：“我這次絕對不會說出去，你放心！”

　Doris也攀上的肩膀，跟蘇晚青保證：“我幫你看著！再說我就褫奪封號，賜一丈紅！”

　-

　五分鐘后，蘇晚青坐進了聞宴祁的車里，滿車廂的腥味，濃郁的化不開。

　蘇晚青想去他的管：“我看看。”

　手剛出去，就被聞宴祁捉住了，他反手扣著的腕骨，眉宇清淡，看不出一急，開口還是冷冷的調子：“你是醫生嗎？你看有什麼用？”

　蘇晚青當沒聽到，還想去掀：“我就看看！”

　聞宴祁直接抓著的手，扣在了座椅上：“老實坐著。”

　蘇晚青看著他不耐煩的表，鼻頭忽地一酸，洶涌的緒宛如開閘的洪水，在眼眶里蓄了小小的湖泊。

　聞宴祁原本還是無所謂的態度，看到眼眶紅了，手突然松了幾分，嗓音也下來：“你哭什麼？”

　蘇晚青揚著下，沒讓眼淚流下來，還在抑著語調：“我沒哭啊。”

　聞宴祁就那樣盯著瞧了幾秒，而后忽地勾一笑：“行，沒哭。”

　那張皺的小臉，淚水蓄在眼眶里就是不流下來。

　嘆息一聲，聞宴祁從前排中控臺上出一條Hermes巾，十分魯且沒有章法地在眼角蹭了蹭，還沒流下的淚水瞬間被吸走。隨后他將巾隨便團，扔到了一邊。

　蘇晚青睜著眼，還能看見他手背上沾染的跡。

　他自己看過了，卻沒讓看。

　蘇挽青越發擔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祈禱地閉了閉眼：“我以后會照顧你的。”

　聞宴祁面容平靜地看著：“我只是被劃傷了，還沒有被截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