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寵孩子不一定是對孩子好。

　疼孩子的心意可以放在心底，該教就得教，該訓就得訓。一味的將就,只會把孩子寵得無法無天，到最后被外人教做人。

　就比如張慧娘母。

　母倆都在外頭勾搭男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仗著他的疼那是為所為。張青東只覺一言難盡。知道了長姐的世,再看向姑姑和張姐的目就特別復雜。

　“我把你們接回來，是不想讓你們留在那里給我丟臉，并不是想照顧你們。”張青東回來的一路上,氣歸氣,也仔細觀察了母親和二姐神,哪里看不出來們對這母倆的厭惡？

　在他看來，母親是對自己最好的人。至于姑姑……反正他沒覺到姑姑疼他。

　母親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之一,在母親和姑姑之間，本就不用選嘛。張青東直言：“稍后我會給你們找一個院子,你們自己搬進去。如果覺得那里不好，可以自己去別的地方住,但有一樣，不能去別人家的宅院中……當然如果你們能說服主人收留你們的話,那是你們的本事,我不會管,但若是男主人收留,而主人不愿意讓你們留下又告到我面前，回頭我就會出一份切結書，與你們斷絕關系。”

　張慧娘母倆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娘家人的份和財力,如果連這都沒有了，們就真的只能淪為普通百姓。

　有兩人做下的事在前，還是被人鄙視的那種百姓。

　母倆不想變那樣，最后只能妥協。張慧娘強調：“我不要住之前的那種大雜院，里面的人很壞，我怕他們欺負姐兒。”

　張老爺也道：“對，無論大人做了什麼，孩子都是無辜的，不能讓他們被人傷害。青東啊，不如將們送去郊外的莊子上？”

　“不行！”張夫人站出來：“他們不能留在這個府里，也不能住在張家的地方。可以去租！”

　租金誰付？

　連讓他們住自家院子都不愿意，想也知道肯定不會讓張家人付租金。

　張慧娘瞪著便宜嫂嫂的目像是要吃人。

　張夫人怡然不懼，坦然回：“你看什麼？我該照顧你嗎？你又不是三歲孩子，一把年紀了還不能讓自己有個落腳地，我要是你，干脆一頭死算了，省得活在世上糟蹋糧食……”

　張老爺聽到說的越來越不像話，惱道：“夫人！”

　“我很快就不是你夫人了。”張夫人看向兒子：“這一次讓你回來，一是讓你知道家里發生的這些荒唐事，二來就是讓你知道，我要跟你爹和離。他一輩子都拎不清，將已經快做祖母的妹妹捧在手心，我實在不了了。從今往后，我再不要和他同一屋檐下……看到他我就惡心。”

　最后一句，是沖著張老爺說的。

　張青東啞然。

　他早就知道雙親之間不好，似乎是母親單方面的疏遠父親，偶爾他也會替父親屈。但母親對他特別上心，他不好說母親有錯，只偶爾晦地提過。如今知道了夫妻倆疏遠的真相，他對母親只有憐惜。

　不想同一屋檐下……也行吧。

　家里名聲肯定會損，孩子的婚事也會影響。但那是很多年之后的事，大不了就將孩子一直放在他外祖父那邊！離得遠，影響肯定會小些。

　“好。”

　張夫人神一松。

　與此同時，張老爺面特別難看，他瞪著兒子，呵斥道：“我跟你娘過了這麼多年，你不想著勸和，反而還在這里火上澆油。你有沒有腦子？你還是我兒子嗎？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孩子想想吧？有我們這樣和離了的祖父母，孩子以后的婚事怎麼辦？還有你媳婦那邊，聽說這件事之后肯定會笑話你，也會對生意有影響……青東，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這麼簡單的賬都不會算嗎？”

　“夫妻之間過日子，不是賬本上的賬目。”張青東冷然道：“兒子不能說長輩的不是。但我還是想說，你們倆這日子過得沒有一點熱乎氣，娘已經有了去意……還是分開吧！”

　張老爺怒不可遏：“張青東，你別以為翅膀了就能胡來，跟老子說話客氣點。”

　“我已經夠客氣了。”張青東趕了兩天的路，好不容易回到家，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卻連一口茶都沒能喝上。心中早已煩躁不已，尤其他想到父親小時候對長姐的重視和對他們姐弟倆的忽視，那更是氣不打一來，當即道：“反正我覺得，讓妻子不顧名聲也要和離的男人，肯定不是個東西。”

　說完這話，在張老爺滿是怒氣的目中坦然道：“我這才不客氣。”

　張老爺：“……”

　他氣得腦子嗡嗡的：“這家里有我在，不到你們做主。和離不行，你姑姑們也要留在府里住。”

　父子倆對峙，張青東一字一句地道：“你留下他們也行，我和娘還有二姐一輩子也不會踏這間宅院。反正……你一開始打算的就是把這張家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姑姑的孩子。”

　張老爺一怔，呵斥道：“你胡說。”

　家財生意當然還是要留給張家脈，他從未想過讓張慧娘的孩子接手，付家那邊生意做得不比張家小，且出嫁回來爭家產會被人脊梁骨。他從來沒想過將生意給別人，心中屬意的繼承人一直是兒子，還對兒子常年住在岳家幫著岳家頗有微詞，兒子這不是胡說是什麼？

　張青東冷笑了一聲：“當年姑姑未婚有孕，就該嫁給孩子的爹。就算不嫁，孩子就不該生。決定要未婚生子，也不該把孩子留在家。你可倒好，還將孩子認來跟母親生的孩子當著雙胎養……你就沒想過，萬一姑姑生的是個兒子而母親生的是個兒后家財要怎麼辦？如果真是如此，家里生意該有長子接手，你這不是把全部家產都拱手送給了姑姑是什麼？”

　張老爺張了張口：“青瑤是個姑娘家！”

　“那又如何？”張青東不客氣地質問：“你給的陪嫁了嗎？二姐才是你的親生兒，有好些貴重的東西張青瑤有，但二姐沒有。從小到大你就疼姐姐，置辦嫁妝的時候我以為你只是稍稍有些偏心，現在看來，你這心眼簡直偏到了天邊去，你那麼疼姑姑所生的孩子，那還生我們做什麼？”

　“混賬東西。”張老爺大怒：“你說的這些都是什麼混賬話？”

　張夫人上前一步，將兒子擋在后，道：“你就只喜歡你妹妹所生的孩子嘛，老娘早就看清楚了。兒子不是你一個人的，孩子這些年夠懂事，從來都沒有讓我們心，你想訓他，先要問過我！”

　夫妻倆對視，張老爺一臉無奈：“咱們父子倆一年見不了兩次，你別勸攛掇著讓他跟我吵。”

　“你自己不干人事，活該被罵。”張夫人已經寫好了休書，直接拍到了張老爺面前：“收著吧！”

　張老爺：“……”

　不是說兒子回來之后夫妻倆好好商量和離麼，怎麼又變了休書？

　“這玩意兒我不收！”

　張夫人本來是想和他好好商量的，可聽到兒子提及當年他們夫妻幫著養張青瑤的事，尤其男人到了此刻還不覺得自己有錯，認為是他們不講道理，就氣不打一來。眼看張老爺將那張紙扔出了門，冷哼了一聲，吩咐丫鬟進門來，指了指那張紙：“把這玩意兒送去衙門，取回當初我和老爺定親的婚書。”

　丫鬟嚇一跳，瞄了一眼屋中幾人神，拿著休書一溜煙跑了。

　張老爺氣得口起伏：“你出去丟人，那休書我還沒摁指印，大人肯定不許。”

　“不要。”張夫人隨口道：“我們夫妻倆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我了太多的委屈，如果大人問起，我很愿意將你干的那些混賬事告訴他，請他幫著評評理。”

　張老爺：“……”還不夠丟人嗎？

　夫妻吵架的事怎麼能拿到公堂上去說？

　“讓丫鬟回來。”他厲聲道：“你想走，我全你。”

　張夫人一樂：“我一個人都不怕丟臉，你怕什麼？可見你還是心虛的，張繪，我還就得去衙門把你做的那些事說出去給外人評評理。”側頭看向了兒子：“你剛才說得對，如果青瑤是男子，這張家祖輩積攢下來的家業，都要被你爹拱手送給你姑姑的孩子。說白了，他們才是一家人，我們都是外人。”

　“我沒有。”張老爺心里明白著呢，張慧娘手頭的銀子花了，張青瑤帶著兩個孩子寄人籬下……不管是誰，都不會嫌銀子多的。兒子一次次這麼說，萬一讓們母倆多想了怎麼辦？

　若們開口討要，他肯定是不會答應這麼離譜的事的，到時候，定然會影響了兄妹之間的分。

　母親走的時候讓他好好照顧妹妹，他不愿意和妹妹互相生出怨氣，兄妹倆反目仇，絕對是母親不愿意看到的事。

　楚云梨站在一旁從頭聽到尾，若有所思：“娘，當年你生孩子難產的時候，真的是母子倆只能活一個麼？”

　聽到這話，張夫人霍然扭頭，面越來越難看：“你什麼意思？”

　雖然是問話，但已然明白了兒話中之意。

　如果沒有到大小只能保一個的地步，那就是男人為了照顧妹妹的孩子特意要了親生孩子的命。想到此，張夫人活生生打了個寒。

　總覺得張老爺寵妹妹，但應該還沒到這種地步。這些年來，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難產的真相。

　當初的顧念著夫妻，好多事都沒有細究，如今對張老爺失頂，該查的事還是得查個明白。

　側頭吩咐：“去郊外的牛頭村把李穩婆找來。”

　當年幫接生的時候，李穩婆還年輕的，好像三十不到，如今或許還在人世。

　張老爺面大變：“你這是何意？你認為我會為了慧娘的孩子害死咱們的孩子？”

　“難道不是？”張夫人盯著他的眼：“你沒做過的事被細查，你慌什麼？”

　張老爺別開了臉：“不可理喻。”

　楚云梨也只是一個猜測，沒想到張老爺這麼大的反應，當年的事，搞不好真的是他算計的。

　張慧娘冷哼一聲：“哥哥，若真的要把家業給我，誰也阻止不了。用不著這麼，當年我把孩子留在家里，讓哥哥照顧，也不是為了分家產，而且放在別的地方，我不放心……”

　“生不養，連畜牲都不如。”張夫人噴：“趕自己去找個院子住著，再留在這里，我就把你和柳臨風的那些事告訴柳夫人。”

　張慧娘像是瞬間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憋得面紅耳赤，卻不敢繼續撥。

　在看來，便宜嫂嫂已經有點瘋了，不得任何刺耳的話，真急了，什麼事都敢做。

　送休書的丫鬟到底是在門口被攔了下來，這一回，張老爺不敢再廢話，直接在和離書上摁了手印。張夫人也沒細瞧，抬手就摁。

　兩人都決絕，看著對方的目中都滿是厭惡。

　張夫人拿著和離書，有些恍惚。當年夫妻倆親的時候，是懷抱著一腔憧憬嫁進來的，以為自己尋找了此生的良人，從此以后夫妻舉案齊眉，再有一雙兒的話，就能一生圓滿。

　結果呢，一雙兒有了，到底沒能圓滿。

　張老爺著那張和離書，覺心里空落落的。他忍不住問：“你真想好了？”

　張夫人想要和離已經不是一兩天，早已想好了這之后會有的種種境。這會兒拿到了和離書，難歸難，心中卻有了種塵埃落定之。

　張青東看出來母親心緒不平，急忙上前道：“娘，回頭你跟我一起回去，四轉一轉，別想這些煩心事了。”

　而張慧娘則有些歡喜，夫妻倆和離之后，嫂嫂就再也管不了。而哥哥是絕對舍不得讓住在外頭的。

　當然，張慧娘沒有傻到立刻提出來，這會兒的便宜嫂嫂應該是最瘋狂的時候，還是不要撥的好。

　張青瑤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低著頭整理袖子，仿佛不知道這邊寫和離書的事。

　張老爺見兒子安妻子，對自己卻不聞不問，忍不住道：“既然已經說清楚了，那就趕走吧。以后若是后悔……”

　“我不會后悔。”張夫人挲著那張和離書：“我早就夠了，如今總算能解。好在，兩個孩子都很懂事，沒有怪我。”

　張青東心里頗不是滋味：“娘，你別這麼說。”

　楚云梨也上前安，又道：“哥哥若是能活下來，知道你這些年的遭遇，也一定不會怪你的。”

　張老爺臉都黑了。

　張夫人看著他如此，心愉悅：“我還得查清楚當年難產的真相。張繪，若是讓我知道你故意害死咱們的孩子，我絕對會讓你給他償命。”

　張老爺臉愈發難看。

　另一邊，張慧娘忍無可忍，斥責道：“我沒有讓哥哥害你的孩子……”

　“但你哥哥對你好，怕你委屈，怕你的孩子委屈。看他這些年對你的照顧，如果他真的做出這種事來，我一點都不意外。”張夫人坐在椅子上，看向張老爺：“你放心，查清楚事真相之后，你讓我留，我都不留。”

　張老爺了額頭：“我還有事，得先去書房，等人到了再來我。”

　“現在去安排人，已經晚了。”張夫人眉眼間滿是嘲諷。

　稍晚一些的時候，前去接穩婆的人回來了，穩婆早在前年就已經了土，只接來了的兒。

　原來，穩婆也是兒雙全。不過之前他兒子幫人扛貨的時候摔了一跤，很矮的地方落下來，人卻當場就沒了命。沒多久，兒媳就改嫁了，還把孩子也帶走了。

　穩婆想要討回孩子，還沒來得及去要，又聽說孩子在村里玩耍的時候掉了河中，撈上來時，小子都涼了。一雙兒，大兒子一家徹底沒了。就穩婆的兒日子過得還不錯，可在兄長出事后不久。孩子在和村里人其他孩子一起玩鬧時，突然被人用棒子敲了一下頭，在那之后，孩子一直就聽不清楚，說話都是支支吾吾，自家人只能猜個大概意思，外人一點都辨認不出的話。

　穩婆的兒這些年在孩子上費了不銀子，可一直沒有治好他的耳朵，想要再生一個，又沒有好消息。無奈，開始求神拜佛，開始信命。

　都說人在作天在看，好多人日子過得不順心，就說是老天爺給的報應。在穩婆的兒看來，母親當年一定是做了不的虧心事，就知道的，母親由于經常去幫各個夫人看胎位……因為母親手藝好，城里的不富家夫人都在請，又因為住在村里，接的都是村里的窮人。

　因此，母親那些年見過不有孕的婦人，暗地里做過一個營生……普通人家的孩子很多，三五個是常事，十個八個的也有。但大戶人家不同，必須得是有兒子才能讓生孩子的婦人站穩腳跟。但這孩子沒落地之前，誰也不敢肯定腹中的孩子是男是，于是，穩婆在其中牽線搭橋，將兩家的孩子互換，如此，各取所需。

　穩婆的兒真心實意地認為自己兄妹會淪落到這樣慘的地步，一定是母親做下的事惹了老天爺發怒。因此，在穩婆走了之后，但凡有人找上門，都會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部說出來。

　“當年我娘在你們家確實做過一件虧心事……那時候我都懂事了，也聽提起過。”

　聽到這話，張夫人子一晃，整個人險些一頭栽倒。還是楚云梨眼疾手快急忙將人扶住，才讓慢慢穩住形。

　張夫人抬手攔住了穩婆的兒：“等我坐下你再說，慢慢說！”

　等坐下，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面。手里的帕子著，拳頭放在口，呼吸重。瞪向張老爺的目像是要吃人。

　張老爺別開了臉，像察覺不到似的，質問：“你娘都已經不在了，你卻在這里胡說八道。說，你來說這些話，找你的人給了你多好？”

　言下之意，指責穩婆的兒收了別人的好不說實話。

　幾乎就是明擺著說穩婆的兒在胡編造，他當年沒有要害自己孩子。

　張慧娘也道：“你可千萬要說清楚，免得我嫂嫂生我的氣。我沒害過人，也沒有過這種想法。”

　楚云梨不放過，追問：“你非要把孩子留下，非要讓我娘幫你養育孩子，我從來就沒見過你這麼自私的人。先前跟我娘說話，還一口一句‘不關你事’，我娘是刨了你祖墳麼，幫了忙，還要被你嫌棄……”

　張老爺滿臉不悅：“別胡說。”

　“我們都是胡說，連穩婆的兒也是胡編造，就你是真心的。你是真心不愿意我娘難產，也是真的不舍得將那個哥哥害死，但你還是這麼做了。”楚云梨緩緩近他：“爹，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就不怕哥哥來找你索命嗎？”

　“住口！”張老爺臉特別難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的事，你們僅憑著外人兩句胡言語就懷疑于我。難道在你們眼里，我比一個外人還不值得相信？”

　“對！”說這話的人是張夫人，冷笑著道：“當年我以為你對我好，顧念著夫妻，這才答應那麼離譜的事。如果早知道你會為了張慧娘的孩子而害死我們倆之間的孩子，我說什麼也不會信你。”說到這里，已經淚流滿面：“張繪，你這一輩子都欠了我的。你害得我好苦……好苦啊！”

　又扭頭看向張慧娘：“你害死我孩子，我卻幫你養大了兒。在你眼里，我是蠢貨，對不對？”

　張慧娘否認：“我沒有害你的孩子。”

　“我知道，你讓你哥哥害的嘛！”張夫人神癲狂：“我真的倒了八輩子霉才會遇上你們這樣的兄妹。你們兄妹倆這樣好，為何要娶妻？為何要嫁人？你們倆自己過一輩子不是好嗎？”

　楚云梨急忙上前將扶住：“娘，你別激。”

　千萬別氣出了病來。

　張慧娘被這模樣嚇了一跳，急忙往后退：“這都是你的猜測，我們沒有害你的孩子。”

　張夫人一個字都不信，整個人坐在地上，捶地嚎啕大哭。

　張青東面復雜地看著父親：“但凡是發生過的事都有跡可循，你到底說不說實話？”